楊無鉤的手掌逐漸緊握成拳。
有的時候想和林樂瑜打一架不是沒有原因的。
眼瞧楊無鉤好像經不起逗弄,林樂瑜見好就收,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本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了!”
那晚過後,林樂瑜和小楊將軍的關係是變融洽了,但呂將軍看她時眼裡的怨氣卻越來越重了,這讓林樂瑜時常覺著自己像個負心漢。
沒過幾日宋千又和宋溫澤那邊的事情就都有了進展。
公主府。
宋千又將幾張畫像平攤放在桌案上,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畫上少女的臉龐,輕聲開口:“賞花宴上我看到了這幾人,相貌很出色。
我也和她們聊了幾句,她們挺怕人的。”
畫上的少女們現在的夫君就職於朝廷各部,如若背後真的有人操盤這一切,那他手中的權勢直逼龍椅上那位。
那此事是否和陳家有關呢?
見二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宋溫澤輕咳一聲,“那個符號是長夢樓特有的信紙標識。”
長夢樓,京城一家籍籍無名的青樓。
接著宋溫澤把暗衛查到的所有緩緩道來,在林樂瑜的要求之下,暗衛著重調查了長夢樓和陳元柏的的關係。
不查不知道,這一查可就有意思了。
這家青樓麵上看起來和陳家商行因競爭關係惡劣,一幅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背地裡此青樓卻和陳家商行來往密切,有不少的交易往來,說是極好的合作夥伴也不為過。
初顯苗頭,林樂瑜自是讓宋溫澤繼續調查下去,就拿已為人妾的少女畫像作為突破口。
哪成想第二日宋溫澤就收到手下彙報,此事涉及眾多朝廷官員,皇上讓他不要繼續查下去了,接下來的一切皇上要親自接手查明。
禦書房。
皇帝看著手中卷軸上的名單,怒極反笑,“好啊丞相可真是好樣的,這偌大的朝廷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真當北國已經姓陳了是嗎?”
六部裡四部有陳琸的人,他還真是小瞧了這位丞相大人啊!
相較之下,林青峰可謂老實極了。
皇帝深呼吸一口氣,平複震怒的心情,緩緩閉上雙眼掩住眼底的殺意。
“查!給朕把陳家查個清清楚楚!”
這一番大查特查直接驚動了陳家,無視手下驚慌的語氣,陳琸冷靜地撥弄手中的佛珠,語氣淡淡地開口:“既然皇上已經發現了什麼,那就提前動手吧。”
說著手中撥弄佛珠的速度越來越快。
北朝,要變天了。
翌日。
晚秋的清晨,京城還沉浸在朦朧的晨霧之中。漸漸地,這層霧氣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濁,直至變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霧霾,將整個京城籠罩在其下。
透過霧霾,遠處的宮殿、城樓和街道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神秘的麵紗所遮蓋。近處的屋舍、商鋪和行人們的身影也都變得若隱若現,仿佛隨時都會被這霧霾吞噬。
與之相反,紫禁城內依舊是一派安然之景,空氣清新,隻飄著一層淡淡的薄霧,與往常無異。
京城中的百姓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霧霾嚇得驚慌失措,紛紛從家中湧出,聚集在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臉上都露出了驚惶和恐懼的神色。
“這,這是霾嗎?”
“霾?莫非這是上天的告誡,君主德行不修?”
“你可彆亂說!”
“我可沒亂說,如若不是,那這霾從何而來!”
在混亂的人群中,不時傳來陣陣咳嗽聲和驚恐的哭喊,一些體質較弱的老人和孩童更是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他們的臉色變得蒼白,呼吸困難。
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驚慌之下。
太和殿。
聽著殿下之人稟告今晨的京城異象,皇帝心跳逐漸加快,眉頭緊皺。
“霾”作為一種異象,被視為上天對君主的警示,是君主為政失德、失察的政治應征。
此事如若處理不當,讓他這個君主下罪己詔都不為過。
他強壓下內心的慌亂,鎮定地開口:“皇宮之內氣象與以往無異,此事背後定有蹊蹺,禮部好好查一查此事。”
退朝後回到禦書房,皇帝將桌案上的硯台用力往地上一砸,身上的怒氣快要凝結成實質,雙眼像是要噴火。
“給朕查!朕倒是要瞧瞧是誰在朕眼皮子底下做這等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籠罩在京城上空的霧霾漸漸散去,已然不似清晨那般濃重,百姓們的驚慌也逐漸變淡,僅有一絲猶疑殘存心底。
皇家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效率極高,待到了晚間也已將霧霾的來曆摸透。
京城不少隱秘的角落都被放置了一個巨大的鐵箱,表麵鑽了不少細長的縫隙,霧氣便是從中溢出的。
從其中的殘存物中可見塵土和燃燒過後的灰燼,以及不少水液。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人為造成的霧霾天氣。
皇帝威嚴的雙眸微眯,吩咐下去草擬告示,今晚便將所謂“霧霾”的起因通知下去。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絲不詳的預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查明原因的過程也太順利了,不安的思緒爬滿心頭。
第二日皇帝的預感徹底變成了現實:京城突發大規模瘟疫,恐懼和慌亂籠罩在百姓們之間,依稀還有極易被調動的怨氣夾雜其間。
無數百姓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他們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燙得嚇人。有的人不停地嘔吐,有的人則不斷地腹瀉,還有的人身體各處出現紅斑,仿佛被火焰灼燒。
看到身邊的人出現這些症狀,百姓們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走,尋找京城的藥師醫者們。
瘟疫。
這兩個字以極快地速度在百姓間傳播,肆虐之下,京城的秩序開始崩潰。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變得混亂不堪,人們推搡著、尖叫著,仿佛世界末日已經到來。
瘟疫,這個詞彙似乎與死亡掛鉤,在生命的威脅之下,人們內心的防線逐漸崩塌,隻需要一把火,就可以點燃百姓們的恐懼與害怕。
“大,大家還記得昨日的霾嗎?”
慌亂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誰突然出聲,這一句話仿佛打開了一道突破口,無措的人們一瞬間有了目標,矛頭直指北國之主。
“對!霾!這一定是上天降下的懲罰!”
“是因為昨日皇上將霾說成奸人所為,所以天上的神明震怒了嗎?”
“一定是的!皇帝隻想著擺脫責任,卻惹怒了神明!”
“那我們就要這樣無辜地遭受懲罰嗎?”
“下罪己詔!讓皇帝下罪己詔!”
“是是是,隻要皇帝承認錯誤,神明一定會放過我們的!”
“罪己詔!”
“罪己詔!”
“罪己詔!”
在死亡的威脅下,京城的百姓逐漸失控,下罪己詔的呼聲一時之間響徹京城。
像是嫌京城還不夠混亂,一些人因為無法忍受病痛的折磨,選擇了自殺,他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街道上,更加劇了瘟疫的恐怖,也不斷放大了人們內心的恐懼。
“狗皇帝下罪己詔!”
“狗皇帝下罪己詔!”
“狗皇帝下罪己詔!”
林樂瑜迷茫地見證了兩日之內京城的大變,她身為現代人,唯物主義論告訴她,昨日的霧霾與所謂的神明降罪毫無關係。
但現在百姓的情緒極端失控,他們並非認定皇帝失德,他們隻是急需一個發泄口,急需一個拯救自己的方法,而這個方法就是——讓皇帝下罪己詔。
在這混亂和恐慌中,林樂瑜試圖像在開封時那樣控製局麵,設立隔離區,將患者與健康人群分開,同時組織人力物力,全力救治患者。
然而她的努力似乎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瘟疫的傳播速度仍然驚人,向來繁華的京城仿佛變成了一座死城,人們的心中隻剩下恐懼和絕望。
在努力控製瘟疫的過程中,林樂瑜發現這次的瘟疫似乎和開封那次不甚相同,就算進行了隔離和佩戴麵紗,瘟疫的傳播速度也沒有絲毫減弱。
更奇怪的事,所有染上瘟疫症狀的都是尋常百姓,而官員或是富商大戶的府裡就連仆人也未曾出現疫症。
隻有尋常百姓。
他們不知道這場瘟疫何時才會結束,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和好友是否能夠幸免於難。在恐怖的災害之下,他們將所有希望寄托於“神明”,向皇帝爭討一封罪己詔,向神明祈求原諒。
很怪異。
太奇怪了。
隔離不起作用,病發人群固定,這不像是大規模爆發瘟疫,更像是有預謀地製造瘟疫的假象。
念及昨日“霾”之由來,林樂瑜心中突然升起一個想法。
會是毒嗎?
一種會讓人呈現出瘟疫症狀的毒。
林樂瑜能想到這一點,皇上的人自然也能想通這一點,甚至已經查明是何種毒素,背後之人是如何下毒,而解藥又是什麼。
禦書房內一片寂靜,隻能聽見皇帝咬牙切齒的聲音,“將毒下在百姓們日常飲水的井中,我們大北朝的丞相大人可真是愛民如子啊!”
如若此刻下屬們敢抬頭看一眼皇帝,就會發現此刻這位九五之尊的眼底像淬了毒一樣,陰狠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