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在開會的同時,竹影正在給主子寫信。
信鴿培養不易,主子身邊也沒幾隻,一來一回都要時間,假如遇上天敵被叼走了或天氣原因,折損率還很高,為了節省資源,他來到上邑村後除了給主子報了一回平安,之後沒再寫過信。
這次一寫就寫老長了,把這段時間以來,華家發生的所有事都給主子說說。
認真說起來,其實沒什麼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但華家如今這樣再大的事兒能有什麼?真要有大事就是涉及生死的大事,要完犢子了。
不過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放在竹影這邊都不是小事兒,他是華極身邊有名的話癆,一寫起信來就沒完沒了地嘮。
他就一邊支著耳朵偷聽,一邊寫。
屋子裡,一家人坐在吃飯那張桌上,坐得整整齊齊。開始沒人說話,老太太是最年長的老祖宗先開口說:“彆的我不多說,隻道兩件事兒,一是咱們從今兒起算是真正在這鄉下地方落腳了,上邑村是咱祖宗的家,也是咱以後的家,以後你們都要把這兒當家,把從前京城那一切都忘乾淨,什麼侯爺什麼侯爺夫人少爺小姐都是過往雲煙,跟咱毫不相乾,你們隻把心態放平了,彆拿從前那一套來對付現在的生活,行不通的,真要放不下架子以後有得罪受。”
講到這邊老太太特意看了陳氏和梅姨娘一眼,然後瞪向雙胞胎,雙胞胎正坐長凳上來回扭著身子呢,片刻功夫都閒不下來,商量著一會兒要下河撈魚。
老太太說:“說的就是你倆呢,言兒行兒,你們給祖母老老實實坐好,認認真真聽,要是不乖就把你們丟去學種田,以後就當個種田娃。”
雙胞胎一聽,連忙板正了小身子,雙手放在腿上,老老實實說:“報告祖母,坐好了,認真聽呢。”
老太太這才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兒,咱家雖然不再是以前的侯府高門,但不管門戶大小,總歸是一個家,有家就必須有人管著有人主事,老身我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什麼都管不動,陳氏你從前也萬事不管,心性軟和,所以我的意思是,從今兒起,咱家就交給憐兒來掌管,萬事都聽她的。”
“陳氏,你有什麼想法沒?”
陳氏低著頭沒說話,倒是華詹先道:“兒子也是這個意思,官府蓋了章的房契田契都交給兒媳了,她年輕有能力,合該她管著。”說完看向虞憐,“兒媳會不會累著你?”
虞憐搖頭說不會,“承蒙祖母和爹信任,憐兒自當儘力。”
老太太:“陳氏呢?你彆不吭聲啊,有什麼話就當著自家人的麵兒,趁著今天把話都說開了,否則過時不候。”
陳氏這時才開口說話,先是看了相公一眼,然後看向老太太和虞憐,猶豫著說:“我是沒意見的,隻是……娘,我是憐兒的婆婆,若是讓村裡人知道,那我……”
這幾日下來,陳氏哪怕不常出門跟人打交道,也知道這鄉下和京城不一樣,京城高門大戶關起門來,裡頭什麼事外麵不知道,但鄉下地方不同,這裡院子矮小,人站在外頭連裡麵在喂雞還是喂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鄰裡鄉親住得近,平時甭管是田裡乾活還是河邊洗衣,基本都是成群結伴的,人跟人之間沒什麼距離,也就沒什麼秘密可言。
她也是見識了幾分鄉下婆子碎嘴的威力,這邊每家每戶大都是婆婆當家,她就怕讓那些人知道了,又會在背後說她,讓她抬不起頭來。
老太太差點讓自己兒媳給氣樂了,這兒媳一把年紀了還天真得跟什麼似的,也是個藏不住話的直性子,說什麼也沒個心機拐個彎兒,當著憐兒的麵說這話,她也好意思?
“你怕什麼怕?怕丟人?怕人家說你沒當家婆婆的威風,被兒媳壓了一頭?”
“那我問你,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從你年輕時候進門起,娘就說過讓你掌管中饋,結果怎麼著?”
陳氏羞愧地低下了頭,臉有些紅。
老太太偏說:“你開始倒是管著了,結果你讓身邊的婆子幫著管事,那姓江的婆子是個根子歪的,不過半年時間,貪汙了府裡多少東西?家裡被管得一塌糊塗,你就跟招了隻老鼠進窩一樣,可勁兒地挖洞,把咱府裡的東西往外搬,被發現後,你自己硬是撐了一段時間,實在撐不住又求著娘把管家權收回去,說你不會,說這事累人,娘也就自己管著。今天娘說句不客氣的話,你有這管家能力嗎?”
“再說咱家跟彆人不一樣,憐兒能跟彆人家的媳婦比嗎?她是怎麼來的咱家,又是怎麼帶咱們一家到這裡安頓下來的,你也忘了?怎麼能怕外人說道,升起跟憐兒比較的心思?”
陳氏聽得羞愧極了,眼都紅了,小聲說:“我隻是說說,都聽娘的。”
老太太知道陳氏沒那個心眼,她這性子雖然不大聰明,但也不壞。
當下緩和了口氣安撫:“你隻管放心,不用怕丟人,有憐兒在,你這當娘的萬事都輕鬆,彆人羨慕你都來不及。”
虞憐看婆婆低著頭自閉,順手給她倒了杯熱茶,陳氏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圈還是紅的,淚差點掉下來。
虞憐:“……”
“憐兒你現在是當家人,你來說說以後咱家該乾什麼,該怎麼過活。”
虞憐便乾脆給一桌人都倒了杯熱茶讓他們邊喝著,才說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建房子的事,這屋子破舊又小,原先是建給村學裡教書的先生住的,建了有些年頭了,以後言兒行兒長大了總不能還擠在祖母的屋子裡,所以我想著趁著現在手上還有點銀子,村裡對咱們剛搬過來也多加照應,乾脆等農忙過後,請鄉親們幫咱把新房子建起來,一次建個好些的大些的免得以後還花費功夫擴建重修。我在京城的時候,看過一些郊外農莊,就照著那樣子的建。”
“其二,咱家到這兒時還有五百多兩銀子,這幾日置辦這些田契和物件花了一百多兩,餘下三百多兩,再建個房子也要花費不少,不能坐吃山空,我想著這片地挺大的,哪怕把建房子的地兒圈起來,也還有十餘畝地,這些地我們可以種些莊稼、果樹,將來做些買賣。”
老太太說:“建房子的事憐兒你考慮得周到,祖母是同意的,但這種莊稼果樹能做什麼樣的買賣?這地方窮,聽你二爺奶說他們挑山貨去鎮上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再遠就是得去縣城,但來回不方便,這麼遠的路,一來一回廢大勁兒,賺不到幾個錢。”
虞憐:“祖母,彆人家費勁,咱們家不費勁啊,咱家有現成的馬車,比牛車跑得快多了,隻要爹叫上三樹哥跑上一趟就行,至於賣什麼,怎麼賣我還得再琢磨下,跟二大爺打聽打聽這地兒適合種些什麼。”
“以後您就當個地主婆婆,在家享福!”
老太太聽得笑嗬嗬的,臉上皺紋都深了許多,“就你嘴甜,祖母愛聽你的。”
虞憐打來第一天,跟村長談下沿河這片地是就想過了將來用它做什麼,這裡現在是一片青草地,基本屬於沒開荒的階段,平時村民們來回河邊頂多洗洗衣服,挑桶水,這片地沒人打過主意,日子久了這地就實了,要想種東西,還得重新開荒,把地給翻一翻。
因著在河邊,真想翻地種東西的話,可以在河邊上種上一排果樹,既能防止水土流失,又能用這些果樹結出來的果子做成水果罐頭或果脯賣出去,然後在果樹後麵的這片地種些莊稼……
這是虞憐的初步設想,但具體種什麼還沒章程,得找二大爺了解下這裡適合種什麼,有什麼品種,在這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開荒?種田!”
雙胞胎嚇得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躲到娘身後,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去不去,不乾不乾。”
“你倆出來,咱家就你倆兩個男丁,你倆不乾誰乾?”
華言把自己胳膊伸出來給大嫂看,“嫂嫂我們還小呢!您看看我這個小胳膊小腿兒的,怎麼扛起鋤頭?那鋤頭我在二大爺家見了比我們人都高!”
虞憐故意板著臉,“就你倆了彆廢話,今天開始就扛著鋤頭去翻地兒。”
雙胞胎:“……”
第一次家庭會議開完,虞憐抓上雙胞胎當壯丁,喊上公爹駕上馬車又往鎮上跑了一趟,他們家既然以後想當地主,有著大片土地需要開荒,就得定做些農具,小果兒跑了出來,眼巴巴說:“嫂嫂果兒也想去。”
虞憐便將小丫頭也拎上來。
再回來時,虞憐從車上下來,雙胞胎和小果兒滿臉興奮地從車上抱下來三隻小豬仔兒,到了家也不撒手。跟著華詹拎下來兩個大竹筐,一個竹筐裡裝著小雞仔兒,一個竹筐裡裝著兩隻小鵝崽兒,唧唧喳喳叫著,華詹皺著眉頭,將兩個框子放在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