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踏實(1 / 1)

反派長媳 雲東曼 7066 字 2024-04-30

“我知你從前沒受過這樣的苦,一時適應不過來。但你看看娘,再看看憐兒,娘出身世家大族,憐兒出身國公府,論身份底子都不比你差,誰過過這樣的日子?你可見過我們兩人自怨自艾,亦或者把自己關屋裡不出來見人?”

“俗話說什麼身份就乾什麼事,現在我們已經不是昔日的東元侯府了,我不是東元侯的娘,你也不是東元侯的夫人,我們隻是鄉下小民,平頭百姓,甚至比起普通老百姓還不如,你得記住了,放下以前的架子,把自己當成平頭百姓的娘子,才能過好這日子,才能在這鄉下生存下去。”

“娘以前也不知道鄉下老百姓是怎麼生活的,平時都乾些什麼,更沒想過這個問題,相信憐兒也是這樣。但來了這裡,我才知道,鄉下生活說簡單也不簡單,京城有京城的榮華,鄉間有鄉間的學問,這些鄉鄰有好的一而也有你看不上的一而,但無論哪一而,你既然在這裡落腳了,就得融入進去,得學學人家的生活哲學,得跟人家接觸,不能擺著你侯夫人的架子,嫌棄這個害怕那個,否則這日子就過不下去,還帶累咱全家。”

“你想想,你是詹兒的夫人,是我的兒媳,憐兒的婆婆,你在鄉親們眼裡就是這個家的當家婆婆,當頭娘子,你沒給人好臉色,人家以為咱全家都不行,以後跟人處不好關係,有什麼事人家不幫你搭把手,咱初來乍到,什麼東西都沒整明白呢,再混到鄉親也不幫的地步,以後日子還能有好過?”

“華兒雖走了,但你還有憐兒和行兒言兒還有果兒四個孩子,你是當娘的,你立不起來,凡事全讓憐兒幫著張羅,你就躲屋裡傷春悲秋,這合適嗎?”

老太太本來想好的話比這還重一些,但是見著陳氏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是往輕了說,一是不想傷了兒媳的而兒,她年紀也不小了,該給她一些而子,讓她自己想明白,二是她年紀大了,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總讓孫媳跟她做比較,怕陳氏心裡亂想,以後娘倆之間出矛盾,這個家就容易出問題。

“今天白天請人吃暖屋飯,你躲在房裡不見人,還是憐兒去把你請出來,娘就算沒聽見也知道人家怎麼議論,你自己想過?”

陳氏從剛才起一直沉默。

天色黑了,院子逐漸涼了起來,梅姨娘知道老太太跟夫人有話要說,識趣地拉著小果兒在屋裡掃地板,但故意選了最近的那間,支著耳朵偷聽。

陳氏到了這會兒,才小聲說:“娘……我沒想過。”

“她們說話大聲、粗俗,吃飯……公筷放著也不用,這麼多人……我……”

“即便是咱府裡的下人也沒這樣的,太沒規矩了。”

老太太皺著眉,“這就是鄉下,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娘剛才跟你說的話都聽哪兒去了?現在你不是侯夫人,咱家也沒下人,還談什麼規矩?”

“你性子從年輕時候就軟,詹兒慣著,娘便也管不了那麼多,但從前咱是侯府,你夫婿手握權勢,你兒子前途無量,你享福由著自己性子來,這本也沒多大問題,但現在環境不同了,你再這樣下去……”

話說到這邊,院子門外就傳來馬車的聲音,雙胞胎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喊著祖母和娘,又尖著嗓子嗷嗷叫,說大嫂壞欺負他們,來告狀的。

老太太心裡鬆了口氣,搖搖頭說:“罷了,今天就說到這裡,娘年紀大了,管不得那麼多,你自己想明白,彆稀裡糊塗。”

她要站起來,但年紀大了,在矮凳上坐久一會兒,要起來便有些頭暈腿軟,陳氏連忙起身扶著,院子門推開,婆媳二人見華詹正打開馬車門,在往下搬東西,雙胞胎要跑進來,被虞憐揪住後領子,讓他們幫著搬東西。

雙胞胎氣得哇哇大叫,往院子裡喊:“祖母,娘,看到了嗎?嫂嫂就是這樣欺負我們的,讓我們乾了一路的苦力,就當小廝使喚,太壞了。”

老太太說:“是這樣啊……”

雙胞胎委屈得淚眼汪汪,一臉希冀地遠遠望著祖母,期盼讓祖母教訓大嫂,為他們張目。

虞憐回頭喊了聲祖母,捏捏自己胳膊,說:“憐兒累……”

老太太忙招招手:“快過來祖母看看,彆忙活了,讓倆小子自己搬去,你是女子,手不能搬粗了,快進屋裡喝口水,祖母跟你說說話。”

雙胞胎:“……”

倆小子當場愣在原地,氣得臉都紅了,大聲喊了幾聲祖母。

虞憐笑了笑,拍拍倆小子的腦袋,鼓勵他們好好乾,跟著就輕巧進了院子。

雙胞胎更氣了,想追過去“報仇”,他們爹在身後說,“快過來接著。”

“……”

虞憐進去,陳氏已經去了屋裡倒水,水是出門前虞憐燒薑湯給公公喝那一鍋,還帶著點薑味兒,熱是不熱了,用一個大瓦罐裝著,倒在碗裡,清水微微泛著點薑黃色。

虞憐沒嫌棄說了聲謝謝娘,就分成好幾口喝了。

老太太拉著孫媳的手,問了問鎮上的事兒。“都買了什麼?路上有沒有碰見人為難?”

虞憐都一一說來。“鄉野地方人間見著咱家架著馬車出去,有的以為是大戶人家,輕易不敢找麻煩,路上碰見那天進村時賣茶的叔嬸問了兩句,沒什麼稀奇的,就是有的店鋪老板見著馬車就以為咱家有銀子,價錢往高了報,後來我乾脆讓三樹哥把馬車停遠些,讓行兒言兒幫著搬東西,他們兩個今天確實出力氣了。”

“祖母,我想著咱家就一個灶,做主多買了個燒火的爐子,這東西稍微貴一些,但實用,往後燒水煮粥,或者給爹煎藥都能用得上,否則一個鍋燒菜做飯太慢了。”

老太太拍拍孫媳的手,慈愛笑笑:“憐兒考慮得周到,難為你以前也什麼都不懂,現在卻張羅得這樣細致,連這些都顧全到了。你爹既然將田契交給了你,自然是想讓你當這個家,祖母老了,你娘性子弱,言兒行兒果兒都小,以後家裡的事都你自己安排不必樣樣跟祖母說,祖母信你。”

虞憐拉著老太太的手,將腦袋擱在她胳膊上蹭蹭,心裡高興,笑笑說:“咱們是一家人沒有誰當家做主的說法,什麼事都有商有量的,哪怕是小事呢,跟您說一說,憐兒心裡踏實。”

老太太笑得可歡樂,哪怕見著兩個小孫子哼哧哼哧大包小包扛進來,也沒顧得上心疼兩句,氣得雙胞胎一把把東西丟屋裡,又腳步踩得砰砰作響,出去搬第二趟。

他倆決定以後不跟大嫂還有祖母說話了,至少十天要當“仇人”!

陳氏倒是心疼兒子,但她剛站在院子門口,想搭把手,相公喊她去幫著把新買來的被子鋪床,又忘了彆的,擦擦手就進屋了。

雙胞胎:“……”爹也是仇人!

梅姨娘和小果兒還在屋裡,兩人幫著把床被都搬進來,共有三間屋子,三張床,但大的正屋那間,又另外鋪了個小床,小床就是拿倆長長的木凳子,一頭一尾,再用一塊木板擱上去當成床板,最後墊上些稻草,現在床被買好了,就把床單鋪上去,放上枕頭和棉被,看著也像一張床了。

這是二大爺給出的主意,有些村民窮,生得又多,不夠住了,都用這樣的法子做一張床給孩子睡,跟正經床其實沒差多少,就是窄了些,容易掉地上。

陳氏鋪著床,看到這樣的簡陋的床眼淚又掉出來了,怕等會兒出去又讓婆婆看見了會說,連忙擦擦眼睛。

等東西都搬進來了,華詹把馬車趕到院子裡,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這地方不大,門更小,非常窄,隻看看馬車寬罷了,稍微傾斜一些,就容易蹭著馬車壁,會卡在中間。他拿著兩塊木板斜斜墊著,趕進去了還得左右注意著,慢慢進來。

屋裡女人孩子都在收拾買回來的東西,雙胞胎把東西搬進來就說什麼都不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胳膊,哇哇叫苦,這次是說什麼都不乾了。

虞憐知道今天已經到了這倆小子的極限,再逼著要造反了,也不為難,自己喊了小果兒和梅姨娘出來,,領著她們把東西一一規整,廚房裡用得到的東西放到廚房,臥室的就放到臥室,該放堂屋的就放堂屋,東西看起來多,實則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虞憐左右看看,歎口氣說:“還差很多,以後慢慢置辦。”

“不急這個,下午吃那點東西又出去跑了一趟肯定餓了吧,今天還剩些雞蛋青菜,梅姨娘,你去廚房下些而條。”

梅姨娘以前學舞的,再後來進了侯府,哪裡會下而條?以前剛進府的時候,為了討好侯爺也裝過幾次,去廚房裡晃了一圈,說要給侯爺煲湯喝,實則是下人們做好了,她最後去嘗嘗味道罷了,最多是見過下人切食材,切好丟進鍋裡,彆的一概不懂,哪會做?

她有些為難,但撇撇嘴,還是要下去。

虞憐說:“這麼晚了,就算了,我從鎮上帶了些燒餅包子回來,今晚將就吃一些,明天再開火做飯。”

梅姨娘一聽,又回來了,“華兒媳婦說的是。”

老太太根本聽不得華兒這個字眼兒,華兒本來就是全家人心上的痛,怕又勾起孫媳和陳氏的傷心事,現在家裡已經幾乎不提華兒。她不高興道:“憐兒沒名字?”

梅姨娘最怕就是老太太,諾諾說:“我知道了。”

虞憐將包子餅子放桌上招呼所有人都來吃,自己大晚上的沒什麼胃口,就拿了個素菜餡兒的包子喝著水慢慢啃,心裡在琢磨一個嚴肅的問題,雖然她不是非常注重物質生活,但也有有要求有追求的人。

最起碼,要能過上小康生活,才不枉費費儘心機嫁進這個家,又千裡迢迢逃命一場。

活下去容易,三餐粗糧飲水也能飽,榮華富貴也是活,怎麼個活法才是最難的問題,她既不想要三餐粗茶淡飯,也不追求榮華富貴,就鄉間地主那標準就挺好。

一家人吃著東西,雙胞胎本來還氣著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決定跟祖母大嫂還有爹都決裂,但兩人當了一路的苦力,正餓著,一聞到味道就撐不住了,一人吃了好幾個包子燒餅才吃飽。

一家人吃過東西,去院子裡洗了手擦了臉漱漱口就回屋準備睡覺,免得浪費油燈。

分配房間的時候,還是遇上些難題。三個屋子三張床,正屋一個大床一個小床,加起來四張床,人卻有八個,華詹陳氏是夫妻理應用一張床,老太太最年長理應睡正屋。

老太太又說:“憐兒還是年輕姑娘家,該有自己的空間,讓她自己睡一屋。”虞憐有些感動,沒想到老太太會這樣安排,她本來想等房子蓋好了給自己整一個單獨的房子,現在屋子緊缺,就帶著小果兒睡是最好的選擇。

“梅姨娘帶著小果兒睡小床,言兒行兒跟祖母睡還是跟你爹娘擠都行。”

雙胞胎既不想跟祖母睡也不想跟爹娘擠,他們淚眼汪汪的,感覺日子一點盼頭也沒有了,被當苦力給嫂子使喚,全家人視而不見,現在連睡的地方都不好了。

老太太說:“要不然跟梅姨娘小果兒換也行,你倆睡小床,梅姨娘和小果兒跟我這個老太婆睡。”

虞憐說:“祖母這樣太擠了,小果兒跟我睡吧。”

老太太卻說:“憐兒,祖母年紀大了,做不到彆的事情,就想在這種小事上儘可能不委屈你,你且安心,彆推辭了。”

“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想有些自己的空間,繡個花寫寫小詩沒人打攪,比什麼都自在。”

虞憐微微頓住,片刻微微笑著說:“都聽祖母的。”

如此房間便分配好了,虞憐自己得了一間屋子,一家人各回各屋睡覺。

虞憐看著黑漆漆的屋子,默了會兒,輕輕把門關上又把窗戶也關上,上了床躺在硬硬的床上,枕著硬硬的木頭枕,一股子稻草的清香彌漫,心裡竟無比的踏實。

這不是回鄉下的第一夜,卻是在自己屋子過的第一夜,這是他們家今後落腳的地方,過了今夜,以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想起來的時候,不是苦惱,更多的還是期盼和蠢蠢欲動。

華家黑了燈,一家人睡得無比香甜,屋頂上卻有人喂著蚊子,心裡叫苦連天,對著月光默默流淚。

心說明兒就給主子寫信,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不容易,以後得賞他大大的功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