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娘一見著女兒眼淚就忍不住了,隻是到底在彆人府上,有下人看著,不想給女兒丟人,一路忍著。
等下人退了,母女倆進了房裡,她就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掉。
虞憐見著這個娘,心裡也高興,在魏國公府的時候不覺得,分開這麼久後,猛地再見,便升起了一股由衷的親近和依賴感。
虞娘邊抹淚邊拉著女兒的手說:“憐兒你好狠的心,那日說也不說,打也不打聲招呼,直接離爹娘而去,你可想過娘會擔心?這些時日都沒睡過好覺,也見著皮膚也糙了些,全是被你這個禍害給鬨的。”
虞憐坐近了些,抱著娘的胳膊認錯道歉哄:“娘,非是我不能說,我若說了,您真會放我走?我不想和您鬨,也不想讓您擔憂,再說若是讓祖母他們知道你一早就知道,必定不會饒了您,您就成了我的共犯了。”
虞娘點點女兒的額頭,“就你聰明!”
“那日你突然來這麼一招,娘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心疼還難受,你若一早跟娘說你對華極有這心思,娘又怎麼會忍心不成全你?”
虞憐笑:“您當然忍心了,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您再難受也不會縱容女兒嫁進華府,女兒心裡明白娘的苦心,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娘就原諒我一回,彆再追究了好不?”
“行了,不跟你說這事了,我若告訴你,你爹非但沒有不讚同,心裡還挺讚賞你的風骨,你豈不是尾巴都翹到天上去?”
“爹是君子,最重情義仁禮,憐兒倒不意外。娘說說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祖母又是怎麼說的,有沒有怪罪你們?”
虞娘就跟女兒細細說來:“那日你離開後,你祖母起先挺氣的,還裝了病躺在床上不起來,第二天去請安,愣是讓我一人在門外站了兩個時辰,站得腿都酸了,還喚我去侍疾,把娘折騰了一天。”
“後來你名聲傳開了,滿京城百姓都說你好話,民間有人為你寫話本,有才子為你寫詩好一番歌頌,咱魏國公府名聲莫名也跟著好了不少,跟著有人在你祖母麵前誇了你,雖說這番舉動衝動魯莽了些,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你對華極感情真摯,此番做法,極得人心。你祖母一聽,心裡也高興了,她自己琢磨明白了就沒再說什麼,隻是麵上還是不高興,不給我們好臉色,興許是因為你得罪了汝陽侯府。”
祖母會有這樣的反應虞憐並不意外,這個老太太看似對她好,實則對她三分真七分虛,三分真是因為她是她的親生孫女,七分則是在她心中魏國公府這個大家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這個家,孫女又算得了什麼?
她一心隻想家族榮耀,讓走下坡路不得皇寵的魏國公府重新崛起,走上權力中心,又怎麼會在意一兩個小輩的前途生死?
不光是她,家裡任何一個孫子孫女在她眼中都不及國公府重要。
虞憐雖說看明白了這個老太太,心裡也沒存什麼怨恨,畢竟她逃開了她掌控,也不預備再與魏國公府產生什麼交集,利益毫不相乾,更不會對這個祖母有任何期待,自然沒有多餘情緒。
說起老太太,虞娘就沒好氣道:“昨日一聽說李襄來了華府,還放話想娶你為妻,她心思又活絡開了,把娘叫去談話,讓我來勸你改嫁。”
虞憐:“……您真是來勸的?那我勸您彆開這個口。”
虞娘瞪女兒,“我開始是被說服了一半,可我想著我女兒一心想著我那早死命苦的女婿,為了嫁他,連爹娘弟弟都不顧了,磕得頭破血流,我又猶豫了,等你爹回來跟你爹一商量後,徹底歇了心思。”
“真的?我爹怎麼說的,就把您說服了?”
“你爹說什麼君子小人的,總之說你既然已經嫁了華極,就不能因為汝陽侯府富貴再去改嫁他人,否則根骨不正,難圓其說,日後無法立足麵對世人,他讓我告訴你,既然選擇了,就好好過日子,老太太那邊他去幫你說。”
虞憐聽著前麵沒什麼,聽到後頭一句,忍不住鼻尖微酸。“爹看著嚴肅,實則最疼女兒。”
“還用說?你爹這些年也不容易,他自小出身國公府,錦衣玉食長大,那時學有所成,意氣風發,想乾點什麼事業報效朝堂,隻可惜我們成親後不久,你爺爺忽然得了疾病去世,先帝趁機奪走魏國公府的兵權,跟著開始打壓咱府,你爹他們三兄弟除了大房繼承爵位,兄弟三人皆沒得什麼實權官職,被打發到邊邊角角,遠離權利中心,所以你祖母才著急,一心想把你賣個好價錢,好攀上一門好親家,拉拔咱家。”
“昔日東元侯府勢大,你夫婿是京城最有出息的天驕,實權在握前程光明,老太太看著眼饞,就拿你爺爺從前的人情讓東元侯府答應了你這門親事。你爺爺從前在軍中掛帥時,東元侯還年輕,是你爺爺的部下,對他不僅有救命之恩,還有知遇之恩。”
虞憐有些驚訝,公爹年輕時候竟然還是爺爺的部下?
虞娘笑道:“華府本是書香世家,祖上耕讀起家,到了你公爹這一輩,他生得人高馬大,一身武力彪悍,為人豪爽不好文采,昔日的老東元侯不願意讓他從武,他便喬裝打扮,離家出走,假裝成江湖人士,去了前線參軍,正好分到你爺爺賬下當了一名小兵。”
“說起來這都是二十多年的事了,那時我還在閨中……”
虞憐聽得津津有味,虞娘說著忽然停了下來,捧著女兒的臉細細查看。
“我一時竟也聊糊塗了,分明好久沒見,卻感覺像是你還在家時,娘隨時能和你說說話。廢話說了連篇,娘這次來有兩件事,一是想來看看你,二是你爹親自交代了,要娘把銀票交到你手上。”
說完將銀票拿出來,放在女兒手上,滿眼慈愛,“憐兒莫要再推辭,你這個傻孩子,時兒帶過來,你竟給他偷偷放回去了,惹得你弟弟昨天念叨了一天。”
“爹娘雖然沒什麼家底,本事也不大,但到底有魏國公府庇佑,府上吃喝不缺,憐兒你卻急著用銀子,娘知道你們這個月前得搬走,處處要花錢,就先拿著。”
虞憐猶豫了下,對上娘的目光,想起京城這高昂的房價,到底還是收了下來,隻是在心中默念,等她賺到銀子,就送回去給爹娘。
接下來虞娘又問了虞憐在府上各個事項,府上長輩待她如何,內務如何,下人如何,接下來又有什麼安排,準備搬到何處?
虞憐都一一作答,隻說長輩對她挺好,尤其是祖母通情達理,慈祥心善,內務除了缺銀子,倒沒什麼難處,“至於房子我已經安排了人去看,料想下午該有結果,您彆擔心。”
“京中房貴,你外祖父雖清廉,卻也給娘陪嫁了一處宅子,在城南長德街,房子不大,也夠住華府十口人,不如你們搬去那裡落腳?”
虞憐蹙著眉思考,還是搖頭拒絕了。
“娘彆勸了,祖母若是知道也不會同意的。”哪有帶著婆家住親娘房子的道理?傳出去華府再落魄也沒了裡子麵子,會遭人閒話。
“再說憐兒也不能再連累您,若是叫上麵那位和祖母知道了,您和爹就洗不清了。”
虞娘也知道自己犯了糊塗,隻是那麼一說,說完就反應過來。
“等找到住所了,派人給娘送個口信,娘也好安心。”
“女兒明白。”
母女倆說了陣話,跟著又一塊吃了早點,虞娘提出讓女兒帶她去看看老太太。
既然過府,自是要拜見長輩,這是禮貌。
老太太躺了兩天,精神也好了不少,一早就聽邑婆說憐兒娘親來了,吃完早飯就在房裡等著,果見一膚白婦人跟在孫媳旁邊一塊進屋,進門就笑,眉眼溫柔,極是親切。
更難得的開口就說:“憐兒祖母,我來拜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