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最大的地主陳地主家要賣田了。
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虞憐家剛種完大麥不到三五天。這些天虞憐全歇家裡了, 不時給自己拉拉筋骨,做做瑜伽,緩解身上的酸痛感, 連陳氏老太太關起屋子來都跟她一塊學。
陳地主是這個鎮上十裡八鄉最大的地主,他家土地幾乎在所有村落都有,譬如上邑村至少有三分一的土地都是陳地主家的,村民自己的地少得可憐, 或者乾脆沒有, 就跟地主佃租,六成給地主家,自個兒留四成,還得交稅。
所以村民才會日子過得苦哈哈, 平常豐年時候也僅夠吃喝, 一點銀兩都是省吃儉用下來拿去賣得來的。若是遇上年景不好的時候,一年就白乾了,興許還要倒欠地主家租子和稅,簡直就是大冤種。
也就去年給虞憐家做工, 全村幾乎每戶都攢下一點銀子,加上去年算得上風調雨順, 沒鬨什麼天災, 這一年才稍稍好過起來。
按理來說,陳地主家土地這麼多,隻要後輩不瞎揮霍, 基本一輩子衣食無憂, 在土地上躺贏了,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賣地?
在農業生產力至上的社會, 土地才是普通階層人眼中寶貴的財富。
華三多笑道:“陳地主家兒子不爭氣,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本來以為陳地主是要被這個敗家兒子給敗壞了,誰知道後麵又傳出來,說陳地主的閨女被皇帝看上,有幸承寵現在成了才人。”
虞憐:“……”
雖說陳地主家中有點小錢,但在上層人眼中跟普通老百姓也沒多大區彆,不過是一個鄉下地主,無品無階的平民,不說皇帝看不看得上,就是生得再貌美沒有那個渠道叫皇帝看見你也是白搭。
後來華三多說著自己從坊間聽來的小道消息,虞憐才知道,原來陳地主的小女兒生得貌美膚白,便使勁力氣,花費銀兩人脈愣是把小閨女送到貴妃娘娘身邊當了個小宮女。
這個貴妃就是李襄的姐姐,汝陽侯府的嫡女。
小丫頭趁著貴妃有孕時勾搭了皇帝,爬上了皇帝的床。大概在皇帝眼中自己海鮮盛宴吃多了,偶爾也想嘗嘗清粥白菜,彆有一番美感。
嘗完皇帝自個兒覺得滋味不錯,接連寵幸兩日,於是小丫頭一躍從宮女變成了才人,要知道在才人之前還有夫人等好幾個品級,也就是好幾級地跳。
於是陳地主家靠著閨女發達了,準備賣掉家產土地,舉家搬往京城,成為京城“新貴”。
虞憐:“這……”
首先李襄的貴妃姐姐是個明麵冤種沒錯了,但不排除是因為自己有孕在身又即將臨盆,皇後那邊也鬥得緊,乾脆樹立個靶子,還能讓皇帝對自己多一份愧疚,她也不虧。
其次,才人才多大品?按照本朝後妃的品級,除去不入品級的,才人也不過是剛剛入門有了品級,也就是按品級算,倒數第二位,最低是美人。
這位陳才人想必在後宮中也不過是墊底的存在,陳地主一家著急慌忙地準備賣地投奔“寵妃”閨女,不嫌太快太急?
後宮隨便哪個妃子動動手腳,恐怕那位陳才人就得被剁吧剁吧了喂後花園的花兒,趕著全家一塊投胎呢?
但仔細想想一個鄉下小地主沒什麼眼界,一心隻想跳躍階層,攀上京城的富貴氣,沒想那麼透澈,隻想趕緊抓緊這個機會,倒也不難理解。
莫說是小地主,便是一些小官巨富恐怕也很難抵擋住當皇帝“外戚”的誘惑。
這些都不乾虞憐的事,至多感慨一聲皇帝不愧是自古以來最渣的職業,再是原文中的男主也一樣,隨便一個女人就能搞上,屬實大玩家。
同時她也忽而意識到朝堂後宮的爭鬥越發的嚴峻緊迫,先前爹娘和李襄來信都有說過京城形勢,看來是真的,且情況比虞憐想象中的要嚴重得多。
最奇葩的是這位皇帝陛下難道沒有察覺他的朝堂後宮都快四分五裂了嗎?還有空在那玩女人?
還是他覺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玩帝王平衡術那套?
叫虞憐來看,那可拉倒吧,沒那份功力就老老實實治理國家,多給老百姓辦點實事,搞什麼帝王心術,早晚扯著□□。
她不免在心裡疑惑,這部小說其實到三皇子登基已經是結尾了,後邊結局的內容不多,難道走過了劇情在大結局之後,男主的智商就從主角變成主障?
華三多不知道短短時間,自己東家就想了這麼多,他笑著出謀劃策,“您不如趁此機會買點回來,以後甭管生意做得如何,總歸土地握在手上就多了一份保本兒,而且您那十畝地也不是好地,種不了果樹也種不了小麥,大麥能值啥?”
虞憐笑眯眯點頭,她正有此意。所以會用人能為自己省不少心,華三多不但能根據形式為自己著想,也能主動出謀劃策,更重要的是他窺見了自己的需求,一得知消息就立馬跑上門來通知消息。
虞憐怕陳地主家要賣地的消息傳出來會被人挑走好地,她趕緊回家拿了銀子,帶著華三多,又喊上竹影和公爹跑去了陳地主家。
這時陳地主家熱鬨得很,有得知他家閨女被皇帝寵幸,全家鹹魚翻身,上門送禮巴結來的,有得知他準備賣地舉家搬往京城來投機的。
虞憐就屬於投機這一波。
希望陳地主趕得緊,價格能稍微降一些,這次她不要差地了,隻管往上好的良田摟!
事實上,陳地主一家還真的急著賣地,他那不孝子欠了不少賭債,而那賭坊背景更是了不得,聽說是京城大官,他擔心不快點還上銀子,得罪了人家不說,把這件事也傳出去了,誤了他那個才人閨女的前程。
所以賣地一是籌錢還債,二是準備趕緊舉家搬到京城,以免夜長夢多,也能讓自家兒子戒了那賭博的癮。
但是他這一漏了心思,那些個奸商就拚命往死裡壓價,把那些地原本的市價至少壓了三四成,這哪成?一家人搬到京城不用置辦宅子,不用生活,不用幫襯宮裡的閨女?
哪哪都花錢,自然是不能讓這些奸商把價格壓太低了。偏偏這幾個奸商都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們背地裡默認壓價,其他人便不敢出手買入,一時間一塊地也沒賣出去,全壓在手裡了。
虞憐走到門口,剛巧那些“奸商們”正從陳地主家被管家客客氣氣請出來,等人走遠了,虞憐方問:“聽聞陳地主家在賣田?”
老管家仔仔細細看她一眼,見女子蒙著麵紗也不難看出生得極美,隻怕自家進了宮的小姐也不如她十分之一二的姿色,但古怪的是她身邊跟著三個男子,像是都以她為首的,沒有一個男子開口,唯獨這貌美女子開口問詢。
“看什麼?”
大概是這中年管家盯著虞憐太久了,惹得她身後三個男人都不高興了。華三多覺得自己東家出身高貴,哪是這種凡夫俗子能輕易偷瞧的?竹影更是覺得自家少夫人被輕薄了,至於華詹骨子裡還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戰神侯爺,哪能容許自己的兒媳被外人用這種好奇探究的眼神盯著?
他側身一步,將管家的眼神擋住。
管家一愣,連忙回神,不敢再亂看,客客氣氣說道:“回客人的話,正是如此。”
虞憐視線被公爹魁梧的身軀擋住了,無奈歎口氣,隻好說道:“若是方便可否讓我們看下田地冊子?”
屬於陳地主家的田地,他們家自然是有做了登記,好供人挑選。
管家歎氣道:“客人看了也是白看,以李氏為首的幾家大戶瞄準了我主家的地,現在想賣也賣不出,若是你買了,興許還會惹上麻煩,況且……若不是賣給那幾家縣府也不讓過戶。”
這裡頭彎彎繞繞的地方可多了。陳家的根並非是本地的,他們家祖上是富商逃難到此地,趁著手中有些銀子置辦了大量的土地,跟那些土生土長的地頭蛇還是不同,連縣太爺都跟那幾乎串通一氣。
所以陳氏才這般渴望往上爬,渴望搭上一條大船,不惜把閨女送到宮裡盼著能被天子瞧中。
縣太爺也不想啊,他知道陳家閨女承了皇恩,雖然才人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後妃,但是難保沒個萬一,來日富貴了被回頭清算咋辦?
但是那幾個大戶說了,那就是一個貴妃娘娘的耙子,沒身份沒背景,也不知能得意幾天,她這會兒承了兩天寵,得罪了皇後貴妃還把後宮一票妃子都得罪了,自身都難保,就說後宮裡誰會把她放眼裡?
也就陳家眼界小,著急慌忙地就要投奔閨女,怕不是去收屍的。
縣太爺一想還真是,當年陳家祖上置辦了太多土地,連縣太爺都有些心動,若是能低價拿下,那可是巨大的利潤,再扣除契稅,今年府衙的賬麵也好看了。
虞憐微微皺眉,李氏恐怕幫她開了五家分店的加盟商李夫人那個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