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為後 頂替第一權臣嫡女,她如願成……(1 / 1)

憑闌淚 林呇 2907 字 7個月前

建武二年,方過中秋。

這年的秋涼來得早,第一場秋雨淒淒地落下,樹上蔭綠的葉還沒來得及從夏日抽身,就一下被染黃了邊緣。暮靄天邊,遠遠的紅霞鑲在水墨色烏雲之上,頗為奇觀。

街中自是熙來攘往,哪管它陰晴圓缺。

順著官道上提瓶賣茶給下朝官員的男人走迷了路,到一處大宅子前,朱門緊閉,到了點燈之更也不見家奴點亮門口高懸的燈籠。男人疑惑地看看,嘟噥“怪事”,回身找自己的路去了。

這所宅子便是梁夏國第一權臣世家趙家的府邸。

此時趙府內,凝暉閣中,風雨欲來。

侯爺趙堅緊鎖雙眉,氣得來回踱步。

他連日在郊外督訓即將派往西境換防的軍隊,聽了家奴傳來的密報,盔甲來不及卸就孤身飛馬回了府。

閣中氣氛像春日驚雷前的壓抑,隻有盔甲重鐵相擊的沉悶之聲,聽得人心中煩亂。

閣中央跪著的趙家嫡長女趙暄和的臉色更白了一白。

“混賬”,趙堅終於忍不住,甩手摔了高幾上的茶盞。

瓷器的碎片如玉珠傾落,倉皇地四處逃竄。

“天家嫁娶,聖旨金令,豈是兒戲?我趙家兩代功勳,刀山血海中捧出的榮華富貴,你今日一舉,足以令趙家滅門!”話沒說完就是一陣長咳不止。

“老爺息怒”,趙家夫人許若璿忙遞上茶,“老爺在軍營中的風寒還未大好,莫要氣傷了身子。”

“啪”沉悶一聲響,趙夫人跪落到地上,瑩白的臉頰上有清晰可見的掌印。

“都是你平日太過驕縱,使這混賬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我早說過,治宅治家,當用雷霆手段,你一味躲懶,嫁過來十多年毫無主母的樣子。你許家人天生的懦弱頑固,你瞧瞧你母家如今的境況!我若早認清,當初你斷不能進我家門,也少了今日此時煩惱。”

趙暄和自父親回府後一直跪著未開口,此刻她側臉看著母親。

纖巧嬌弱的背影微微顫抖,緊咬的唇失了血色,許若璿極力忍耐著淚水。

趙喧和揚頭挺直了身子,徑直對上她父親怒火噴薄欲出的眼:

“今日的事,全是我自作主張,母親並不知情。天使來得突然,禮部事先並無人來通告。恰好淩姨娘譴阿蠻來送她家人中秋帶上來的果子,天使來的時候阿蠻正在我房中。倉促我隻好出此下策,讓她代我接旨。”

趙堅怒不可遏:“倉促下策?若給你時間你要演什麼樣的大戲給合宅的人看?你可知道今日你找這賤人,”

他朝著深深垂首跪著的阿蠻重重揚了揚衣袖,“替你領皇上封後的旨意,天使會了她的麵,眾目睽睽!來日她代你出了嫁,一入皇城門,再無回頭路,她就會是趙皇後!我趙府的千百個腦袋,下半輩子都彆在腰帶上度日了!”

趙家嫡女,三代為後,是梁夏國開國太祖在宣德樓上金口玉言,昭告的天下和子孫後代。

趙家憑這道旨意,呼風喚雨幾十載,在朝中的地位無可撼動。先太後趙玟便是趙堅的胞妹,如今的梁夏新帝周承闌乃是趙玟唯一的嫡子。

趙堅的話擲地有聲,凝暉閣中死寂一片。

細密的雨腳在刻著繁複花紋的窗欞上忙忙織著夏日尾巴的休止符,自己亂著自己的陣腳。黃昏沉沉,瓦簷上的雨聲越來越大,門外的秋意下了決心要入閣。

趙堅緩了緩胸中的悶氣,沉聲說道:“去年叛軍平反一案,雖說我們趙家是首功,但那魏家,尋回當今聖上,功勞不在我們之下。魏常彪那個老家夥,朝堂上和我已慢慢有抗衡之勢。太後去年歲末駕崩,新帝登基,正是你入主中宮培植勢力的好時候。可你偏偏……”

他停下來,指著趙喧和的手氣得發抖,“阿蠻是什麼人?淩蘭舟不過是一個窮教書先生的女兒,祖墳上冒了青煙才做了我的侍妾。她的姨侄女,是何等低賤的出身!合家老小全死在叛軍戰亂裡,隻剩下這麼一個姨娘,阿蠻才來投奔她。這樣的人,你居然讓她去做趙家的皇後!”

趙老太太歪在朝東的榻上,臉色拉得很長。今日她得知此事後一直緊鎖雙眉閉目沉思,這時候開口冷冷說道:“你如今再去訓斥這母女百遍,這事也已經犯下了。且先想想彌補的法子。”

“哼”,趙堅拉過一旁的靠背椅重重坐下,跺了跺腳,盔甲的鐵聲和窗外滾過的悶雷一般壓抑。

“我能有什麼法子?今日來宣旨的是禦前的吳斌,他立身最是中正。再說隨從殿前禁衛數十人,禮部官員數人,俱是看見那賤蹄子領了旨。”

“我也沒讓你在看得見的事上做文章”,趙老太太口氣陰沉,如往常不緊不慢。“阿蠻領旨無可爭辯,可為何是她領旨,咱們趙府出於主動還是無奈,卻有的辯。”

“母親的意思是將罪責全歸於阿蠻?這倒不失為一個好……”

趙暄和忽地站起身,打斷了趙堅的話,“稟父親祖母,女兒已有兩月身孕,此身此心已有所屬,不能再嫁,望父親祖母成全。”

“什麼?!”趙堅驚駭地瞪大雙眼,“這就是你不想當帝後的原因?這是何時的事?是誰的孩子?是宇文辭那個雜碎是不是?”

趙喧和遲疑許久,咬著唇點了點頭。

趙堅暴跳如雷,身上的盔甲聲錚錚切切,像把刀子磨在聽者心上。“從新年時你在街上偶遇他之後,我就有疑心,沒想到你果然與他舊情複燃!當初為了阻止你倆,我將那個村夫調到邊關軍營待了四年,如今他回京複命幾個月,你居然已有了他的孩子!”

他拽過案上的馬鞭,衝過來要打趙喧和,被趙夫人死死抱住了腿。

他拚命掙脫不得,衝著趙喧和吼了句“不知羞恥、敗壞家門”,就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趙夫人撲到趙侯爺身上,手忙腳亂,低低地抽泣不斷。

趙老太太黑著臉從榻上起身,拄著拐走到阿蠻麵前,拿著拐杖點了點她的肩,對著麵前低垂的頭緩緩說道:“既然趙府養了十五年的大小姐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今日又在外人麵前露臉領了旨,那從此你和她就換個身份活。”

窗外雨絲劈裡啪啦地加重,風聲呼烈,風暴中天地已然變色,玄墨潑灑在四方。

“做了趙家的嫡女,將來做梁夏國的皇後,保住趙家至高的權勢,你彆無退路可走。你的姨娘在趙府上,她是你唯一的親人,要想她過得好,就不要有什麼歪主意。”

她朝門口走去,經過直立著的趙暄和,悶哼幾聲,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出了門。侍女遠遠地站著等候,看見老太太出來,忙撐著傘小跑著趕來。

閣中趙暄和呆呆站著,看著麵前趙夫人慌張拍著趙侯爺的臉,竟是一滴淚也未落下,臉色慘白如外麵秋雨一般深寂。

阿蠻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垂首跪著,躲在陰影裡的眸子幽深平靜。

她聽了趙老太太的話,如釋重負般輕輕閉上眼,心中劃過的一點微瀾說不清是喜是歎。

凝暉閣外起了風,酉時的天色已昏暗如墨,終於有一聲響雷劈開了天地,然後豆大的雨珠夾著冰雹砸向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