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見的,我愛戀的 我知道這是夢……(1 / 1)

譫妄 白馬流星 3987 字 10個月前

我知道這是夢,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夢。但我怎麼都醒不過來。

我手腳被束縛,全身浸泡在一片血紅的海裡,海浪漸漸地爬上了我的四肢,將我的白藍的校服染紅。

我的眼皮被陽光刺穿,留下了兩個細小的洞,我能感覺到陽光的紋理摩挲眼皮時的厚重肉感;嘴角被海水牢牢粘住,我用舌頭去舔,用牙齒去啃噬,無濟於事,一切都是徒勞!

眼睛酸痛乾澀無淚,口腔滿是鐵鏽腥臭味,我是海邊一條任人宰割,腐朽死亡的爛臭魚。

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站在我的腳邊,他的手裡握著把刀,刀在滴血,把大海都染紅了。男人獰笑著,像個嗜血的惡鬼。

"咚咚咚!"

我雙眼一睜,被驚醒 ,心裡驚悸不安!

我喘著粗氣,抬起腦袋,才發現我正在閱讀室裡,在等待語文課代表發書的間隙,不小心伏在桌上睡著了。

噩夢使我渾身濕透,內衣貼在身上黏糊糊的難受。眼皮血肉刺破的痛感仿佛還在,我瘋狂的揉眼睛,想要驅趕這種難以忍受的異物感。

"同學,你是我們班的嗎?"

這道清冷卻很溫柔的聲音驅散了我的恐懼。我睜開眼睛,世界被光照亮,如同丁達爾效應,黑暗溶解成密密麻麻的黑點。黑點散去,一個男生就猝不及防的闖入了我的視線裡,世界逐漸虛幻,唯有他一人清晰可見。

閱讀,書籍,刺眼的陽光,斑駁的樹影,徐徐吹來的微風,輕輕飄動的窗簾 ……

他沐浴在陽光下,如一首委婉動聽的情詩。那時風動,此時心動。

"你是一班的吧?你們班在那邊,你坐錯位置了。"他麵無表情地抬了抬下巴,朝我示意。

他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的,我的大腦還不是很清醒。我呆呆地看著他,空空的腦袋麻木僵硬做不出任何反應。

閱覽室裡充滿著細碎的私語聲,他皺了皺眉,大聲製止道:"已經上課了,保持安靜!"

他的話很有威嚴,閱覽室瞬間安靜了下來。我這才想起來,他是隔壁班的班長餘風慕。

他輕輕說道:"算了,已經上課了,你先坐這裡。"

他輕腳離開,我的視線隨他而去,他漫不經心地分發著書籍,所過之處,鴉雀無聲。

一晃神的時間,他又折返回來,一起的還有他們班的語文課代表文婭妮,他們一起坐在了我對麵,肩距不過一厘米,關係親昵。

文婭妮看見我,緋紅的臉上閃過一絲微不足道的驚訝,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安安靜靜地翻開了書的扉頁。

餘風慕坐在我對麵,我能透過我和書桌之間的縫隙看見他的那雙長腿。我們的雙腿在狹小的空間裡折疊著,一如池塘裡密密匝匝的荷葉。

我沉默著,麵前的桌前空空如也,顯然我已經被人遺忘,亦或是他們根本不願意同我接觸,而刻意忽略了我。我更願意相信後者。

形單影隻的人要麼是被孤立,要麼是孤立了眾人。我是前者,但無論哪種,都是孤獨的靈魂,在快要窒息的空間裡努力呼吸。

閱讀室不能隨意走動,我準備繼續趴著睡覺,餘風慕突然朝我推來一本書,我很意外,是泰戈爾的《飛鳥集》。他麵無表情地示意是給我的,我伸手接過,拿起來翻開,扉頁是餘風慕三個字,這是他的書。字很好看,蒼勁秀氣,我很喜歡。

一次小小的交集,我開始不由自主地關注起他。

那天後,他沒有和我再說過一句話,隻是在走廊上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會順勢看他一眼。

他們總是說我孤僻,不愛講話,行為詭異。

可能腦子有點問題吧。他們隻是這麼輕描淡寫的概括我。

沒有人願意了解我,卻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能給我下定義。

這樣孤獨且不被認可接受的我,卻想接近餘風慕,大概是他有著我沒有的一切,我羨慕他,也嫉妒他。

他讓我想起我曾經養過的那隻慵懶高貴的金吉拉貓。那隻貓,某天它的屍體成了碎塊,出現在餐桌上,恐懼就如同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讓我窒息。

那種窒息的感覺如鬼魅纏了我許久,餘風慕是我的意料之外,他是能讓我呼吸的新鮮空氣,我可望而不可即的陽光。

餘風慕是個話不怎麼多的人,他常年占據年級第一的位置,學生會副主席,還是網球社明星球員。

他打網球時,我會混入網球場外他的粉絲群裡,遠遠的窺視他,我的視線流連在他球衣下流暢的肌肉線條上,掃視著他勻稱修長的腿以及他揮拍時不經意露出的腹肌……

寂靜而無法入睡的夜晚,我會情不自禁地在大腦裡描摹他的肖像畫,那種興奮至極的情緒讓我欲罷不能。

他的眼珠是淺灰色的,總讓我想起清晨迷霧泛濫的山林。他的嘴唇粉嫩,宛如桃花最柔軟的部位。

我仰慕著他,因此無法用客觀地語言去描述他,但毋庸置疑,他是所有人眼中優秀的代名詞,一個太陽還要耀眼的存在。

我會遠遠地看著他,隻是看著他,接近太陽會被灼傷,接近優秀的人,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卑劣。

那些女生簇擁著網球場出來的他,她們大喊著他的名字,他一概置之不理。我看著文婭妮羞答答地給他遞過一瓶水,他才淡淡一笑,接過那瓶水,隨後是起哄的聲浪,大家心照不宣卻近乎赤裸裸的眼神。

我暈乎乎地退出網球場,路過露天籃球場,一顆球把我砸翻在地。我摸著腦袋迷茫地站了起來。

一群穿著球衣的籃球社成員嘻嘻哈哈互相推搡著,我盯著其中最惹人注目的那一個,鄭彥。

"操,晦氣,誰去把球撿過來。"鄭彥皮笑肉不笑地推著旁邊的一個白皮大高個。

"我不去,彆他媽喊我。"

"小周,你去。"

"我媽不讓我跟神經病接觸。要去你自己去,彆喊我! "

球咕咚咕咚滾遠了,被一腳踢了回來。我看著球從我麵前滾過,一腳踩停了球,平靜地看著他們。

"哎呀,他生氣了! 哈哈哈……"白皮嘻笑道。

那名叫小周的黑壯男生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他比我高了一個頭,仿佛一座山壓向了我。

他揪著我的校服領子,眼神凶狠地看著我,疾言厲色道:"看你媽啊,想打架?我操你媽的,再瞪一個試試!"

脖子被他勒喘不過氣,我以為我今天要死在他手上。然而,一顆綠色的球擊飛他的手。他吃痛縮回手,怒目圓睜地看向擊球的人。

是餘風慕,他握著球拍,冷冷地看著小周。球被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那肌肉線條迷人感性,周圍驚叫聲一片。

我們隔著五分之一球場的距離,我卻能清晰地看見他運動完後臉上濕潤的絨毛,在五光十色的太陽光線下,閃著耀眼的珠光。空氣中彌漫著他的荷爾蒙味道,我突然有些呼吸不暢。

"操,餘風慕,你他媽什麼意思,還管起這種閒事了! "小周揉著已經青紫的手腕,收斂起快要噴發的脾氣,罵罵咧咧道。他的籃球隊隊員一窩蜂走上來給他撐場子。

餘風慕沒有說話,一臉漠不關心地走了過來,毫不畏懼地同他對視著,眼神更加冷漠且有攻擊性。餘風慕個子也很高,在一群體育生裡照樣鶴立雞群,氣勢如虹。

小周勃然大怒,正欲發作,被正顏厲色的鄭彥製止了。

"校籃球隊合夥霸淩同學,想解散嗎?這裡這麼多人都是目擊證人,你們還想動手的話,我保證明天關於籃球隊校園欺淩的報告就會出現在團委老師的辦公桌上。"文婭妮不悅地看著他們。

校籃球隊一向在學校裡橫行霸道,違法亂紀的事情沒少乾。

"我們哪有欺負同學,就讓他撿個球,而且大家都是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可能會欺負他。不信,你問他,黎沅,我們剛才欺負你了嗎?"

鄭彥笑眯眯地看著我,人群也跟著全都看向了我。周圍人竊竊私語,一切都那麼熟悉,我害怕地看向人群,所有的事物都逐漸模糊不清,鋪天蓋地的指責、謾罵朝我湧了過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我媽死的那天,我沒有悲痛欲絕,也沒有任何那個場景應該有的表情。警察來了,接著我被帶出來,門口圍了很多鄰居,他們指指點點,說這孩子沒有良心,媽媽被人殺了,一點也不傷心,還笑,真是惡鬼投的胎。

我想那時候我哭的話,估計就能滿足她們的慈悲心,然後說,這孩子真可憐,年紀輕輕就沒了媽。我不會這麼做,她們要我哭,我偏要笑。

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一股深深地絕望漫上心頭,如溺水時,包裹我的不是水,而是嚴絲合縫的死亡。

我下意識地望向人群,卻不敢看餘風慕的臉,頃刻間,他便成為了我最害怕的存在。我沉默著推開了圍觀的人群,逃也似的跑了。

"會長大人,你去告吧,老師是不會相信的!"鄭彥漫不經心地衝文婭妮露齒一笑,又掃了一眼多管閒事後一副冷淡麵容的餘風慕。"儘管告去吧,你放心,無論你怎麼告,我們都不會有事。"

文婭妮皺著眉頭看向他,鄭彥得意地笑道:"你知道的,他是精神病哦,一旦出現任何意外,會被學校強製退學……"

話還沒說完,文婭妮臉色越來越差,餘風慕突然朝他揮拳,速度猶如閃電一般,鄭彥猝不及防被重重打倒在地,捂著臉痛苦的哀嚎。

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鄭彥是體育生,抗揍能力非常強。然而,餘風慕突然爆發性的一拳把鄭彥直接給撂倒了。

由於常年打網球餘風慕的腰腹肌肉和肱二頭肌結實有力量,出的拳頭穿透力也特彆強,殺傷力十足。

他蹲下來對著哀嚎的鄭彥道:"現在你也是受害者了,不過很遺憾,老師們可不一定會認為你是受害者。"

說完,若無其事地走了。

餘風慕一走,圍觀的人也跟著散了。文婭妮猶豫了一下,她有意想包庇餘風慕,於是也懶得和他們說話,趕緊跑到團委辦公室,先一步解釋原委,以防止籃球隊的惡人先告狀。

"你剛才太衝動了,怎麼能以暴製暴,暴力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擴大事端。"文婭妮忍不住指責說。

餘風慕沒什麼感覺地說:"隻是打了他一拳而已,你有點誇大其詞了。而且,對於喜歡欺負同學的人不能太文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