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海,夏夏隻和遠楓待了兩天,可是這兩天是詭譎的。
因為此刻的夏逢知正坐在一位權勢滔天的高乾車上,林遠楓卻還在酒店呼呼大睡。
她接受著這位頂級大佬投給自己的熾烈目光,也猶豫著,若讓這位大佬摸一摸便可助秦偉事半功倍,若給大佬些顏色,秦偉和遠楓可能會功虧一簣。
轎車行駛在擁堵的街道上,秦偉坐在自己前方,不禁會回頭向自己使眼色。
夏夏的大腦瞬間閃過事情發展的脈絡,她不明白為什麼刀就這樣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昨天下午,夏夏和遠楓落地上海,還不明此行目的,就感到了緊張的氣氛。
前來接機的秦偉一改慈眉善目的麵貌,見到遠楓就說“你怎麼還帶她來了?不方便!不方便!”
一路,秦偉都在囑咐遠楓不要提任何敏感字眼。目的隻是讓大佬高興。晚上,夏夏還是出席了秦偉組織的飯局上。
飯局排場很大,華麗高端,氣氛詭異,不知所雲。這是秦偉為解決商業危機特意請來的權勢滔天的人物,某部委的方主任,周璿遮掩,費勁心力也無非隻想打聽一些消息。
飯後,夏夏獨自回酒店,遠楓直接被秦偉帶到公司財務部去了,一呆就是一夜。
即將卷入貪腐大案的秦偉,像這樣不吃不睡的日子已經幾天了。上遊大佬落馬,相關企業都在自查,等政府找上門來,那就為時已晚了。
遠楓隻知事態一二,不解全貌,但看到秦偉亂了方寸的樣子,也開始嚴謹起來。
半夜十二點,林遠楓還在秦偉公司的財務查賬,秦偉則接到方主任秘書來電。
秘書說“明日中午,主任有15分鐘的車程,你可以同乘,但敏感問題一句不許提,我隻能給你爭取到這些了!”
“好。謝謝魏秘!已經萬分感謝!”
“主任心裡是想和你拉開距離的,你應該能感受到。”秘書繼續滲透。
“還望魏秘美言幾句!”
“秦偉,今天吃飯時的夏逢知女士,主任回來提到了兩次!”
“哦哦,明白!明白!”
所以,當秦偉私下單獨敲開夏夏的房門時,夏夏是訝異的,他謊稱遠楓太累,希望夏夏可以去幫遠楓取回一些機密資料。
夏夏便上了秦偉的車,可一上車,秦偉就滔滔不絕地講述昨天宴請的人物對他和遠楓有多麼重要。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夏夏的思維很難轉變過來。
“昨天吃飯的時候我感覺方主任總看你。所以,今天你陪我去見他,我們隻有15分鐘,你去的話氣氛會活潑一些,夏夏你明白嗎?”秦偉試圖說服夏夏理解他。
夏夏瞬間懂了,她看到遠楓一夜未睡,看到秦偉不成人樣,一時心軟,便跟著秦偉一同坐在了大佬的車裡。
方主任用極為滿意的眼神欣賞著夏夏,夏夏亦衝他羞澀一笑,他便握住了夏夏的手。
夏夏沒有抗拒,任他反複搓揉她的手,摟著她的腰。那一刻,秦偉笑了,並用很是期待的眼神看著方主任。
方主任看著秦偉嚴肅地說“夏逢知這個類型的女生,黎華剛喜歡!”
秦偉臉色驟黑,像僵住了一樣,失魂落魄。剛好車停在路邊,夏夏和秦偉便下了車。
下車後,秦偉沒有站住直接坐在了馬路的花壇邊上。夏夏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擔心地問“你這是怎麼了?”
“完了,夏逢知,我完了!黎華剛要被查了…”
夏夏反應過來,方主任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秦偉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
可是這些都意味著什麼,夏夏不知道。秦偉幾乎是被夏夏攙扶著回到酒店的,然後又開始與遠楓長久的秘密的交談。
夏夏來了兩天一直都是一個人溜達,她除了感知到秦偉和遠楓遇到了困難,其他一無所知。便訂好了去北京的高鐵,準備走了。
當遠楓知道下一個要被查的人是黎華剛的時候,也緩了半天。這個人身居高位,要是垮塌,意味著相關資金鏈會被斬斷不說,秦偉背後的官商勾結的黑色交易也會浮出水麵。
來了上海兩天,遠楓都不見蹤影,對夏夏不聞不問,最多說一句“這件事人命關天,不能陪你!”
就連夏夏告訴遠楓自己要去北京了,遠楓也隻說“也好,這邊確實不適合你待!”
夏夏隻覺得在廈門的甜蜜都是錯覺,活好自己才是王道,感情脆弱的一麵她再熟悉不過了,她媽媽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而夏夏為了遠楓,不惜犧牲自己,身處險境,卻不被遠楓所知,變成了秘密。待這個秘密偶然揭開時竟是兩年後了。
夏夏來到了北京,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大廠實習,其實就是打雜幫忙,她選擇暫居青旅,八人寢,上下鋪,各色陌生人來來往往,能夠安定她的內心。
夏夏和遠楓彼此進入到各自繁忙的軌道,生活在完全與對方毫無關係的環境中。夏夏在青旅認識了一位對她的人生有著重要影響的女生,她叫紀陽。
紀陽瘦高,短發,五官立體,沉默寡言。夏夏每天晚上十點回來的時候,都能看到她在泡麵。泡麵的噴香常常惹得夏夏吞咽口水,直到一天夏夏主動說“借我一包泡麵唄,我明天還你!”兩人便相識了。
夏夏從紀陽身上獲得的最大收獲就是,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活法。
紀陽畢業外國語大學,在外貿公司工作一年後辭職,開啟了寒暑假為學生補習英語,其餘生活自由旅居的生活。
所以,當夏夏和紀陽相遇的時候,正是紀陽一日奔波五個家庭做家教拚命賺錢的日子。
她隻比夏夏大兩歲,卻深沉冷靜,和她說話,就能自動被她周深靜謐的磁場感染,一並深沉起來。
但是夏夏不知道,紀陽內心對她的感受,紀陽的眼裡夏夏是純粹的暖、是乾淨的善、是向上的樂觀,她很喜歡夏夏不經意的笑容,以及偶爾慵懶的神情。
可能在真拽姐的麵前,夏夏便顯得隨和了吧。
另一邊的林遠楓曾試圖改變行程,拚湊時間,哪怕是製造在北京的中轉機會,隻想在北京和夏夏見上一麵,卻又不停錯過再錯過,半個月就過去了。
然而時間是公平的,你沒有將感情填在有限的時間裡,那時間也不會回報你。
實習的忙碌讓夏夏感覺自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任人擺布,沒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思考。
她看著那些轉正的同事已然接受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思想漸漸被麻痹,整個人像被工作製成的泥漿吞噬掉了一樣,固化且死氣。
你跟工齡稍長一年的人談理想,隻會得到嘲笑,每個人都能講出現實的重擔如何沉重,現實才配從打工人嘴裡出來的詞彙。理想這個詞語不配出現在這棟寫字樓裡。
為了得到生存本金或者社會地位,而不惜把自己變成資本的工具,無欲無求般死守在工作崗位上,獲得錢款房車後再培養孩子如何死守在他的崗位上。
可是北京的天那麼藍,都沒人在意。
所以每當作為加班狗回到青旅時她看著紀陽在吃著香噴噴的泡麵時,都會覺得泡沫分外地香。
有時候夏夏加班回來還有精力的話,便拿出筆記本和紀陽坐在公共區域的三人沙發上,一起看宮崎駿的動畫電影。
有一個周末夏夏難得睡個懶覺,醒來後精力充沛,聯係上了許久沒有通話的林遠楓。
林遠楓接了電話便小聲說:“夏夏,秦偉在我家呢,一會兒給你回電。”
夏夏起床刷牙,看到紀陽把那些看著很貴的相機、無人機像擦寶貝一樣擦它們。那副專注的樣子非常有朝氣。
夏夏心裡暗想:“到底哪種活法對?”
過一會兒林遠楓回了電話,解釋道:“最近特彆忙,都是忙秦偉的事。一言難儘啊。”
“你忙,你忙,還有半個月我就回去了。”夏夏倒是沒有在意。
“唉!”林遠楓沒有意識地歎了一口氣。
“經曆實習,還想去北京上班嗎?”林遠楓繼續問。
“可以試試。但也難說。”
林遠楓撅個嘴說“回成都吧!”
“就是回成都,按你這種出差頻率,一個月也就能看見十天。”夏夏直接懟回去。
“那至少能見到十天!”林遠楓也沒有好言。
“想把我栓身邊,做夢吧你!”夏夏生氣地摔了電話,畢竟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讓夏夏不想再提,她永遠看不到遠楓對自己的理解。
掛了電話的夏夏,本來有些生氣,但一轉身看到紀陽時,她的不快一掃而空。因為,紀陽剪了個寸頭!
夏夏圍著紀陽仔細打量說道:“女生帥起來,真沒男生什麼事了!”
紀陽隻是解釋說下一站是西藏,第一個月做公益環保,環境比較差,希望頭發好打理一些。
夏夏主動靠在紀陽的肩膀上,對著穿衣鏡,打趣說“咱倆這麼看像不像情侶?”
說著夏夏便給二人拍了張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寫道:和我陽姐玩去嘍!
沒錯,這個周末要citywalk了,兩人來到景山公園看故宮,到書店買了很多書,吃了涮肉,又添置了一些攝影器材。
晚上夏夏看到林遠楓發來微信說“朋友圈裡你發的人是誰?你最好離社會上那些奇怪的女生遠一點!”
夏夏看到這一條微信,一下子對林遠楓感到陌生,他自以為是的樣子第一次令她發自內心地厭惡。她平靜地回複:這句話我當你是因為最近太累才說的。
沒錯,這段時間林遠楓不僅累,還十分煩躁。秦偉怕連累妻兒已經離婚了,他和秦偉兩人已沒日沒夜地核對賬目,卻也深知一切都是徒勞。而黎華剛也確實被查,秦偉已經被限製出國,所有賬戶已經凍結。
秦偉似乎帶著妄想症和躁鬱症不斷給林遠楓壓力。遠楓所承受的,也是夏夏不知情的。
所以,當他看到夏夏的回複也意識到自己最近太焦慮了,便回複夏夏“我無意冒犯你的朋友!”
誰也不願再多說了。
秦偉被請喝茶的幾天,林遠楓雖不那麼忙碌,但也一直心不在焉。哪怕是新店的開業事宜都交給安總全權辦理。
他直接訂了機票,想像到廈門一樣去北京看看夏夏。他打算帶夏夏回一次母校,去聽一場live,帶她去看看自己的朋友,讓朋友以後多照顧照顧,林遠楓帶著這樣的計劃飛往北京。
起飛前沒有打通夏夏電話,他便登機。
在飛機上他睡著了,夢到秦偉痛哭流涕地又拿來很多合同和財務報表讓他看。他便驚醒了,落地後 ,他看到夏夏給她回了電話未接。
林遠楓又撥回電話說道“你在哪呢?我到北京了,我去找你。”
隻聽夏夏在電話那邊說“我和陽姐在迪士尼呢。”
林遠楓非常氣憤地對夏夏說:“老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夏夏倒是耐心解釋“我和陽姐是說走就走的旅行,沒有計劃,明天玩一天她就去西藏,我就回成都了!回成都我就去找你!”
“行,那回成都再說!”林遠楓掛斷電話,氣憤又無奈,又返回航站樓準備飛回成都,那一瞬,疲憊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