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頭看向李芝芝,隻見她眼圈紅紅,楚楚可憐。
“芝芝,為師和你說過什麼?”
“師父說......沒有婦人之仁,就不會有背叛和痛苦。”
李芝芝看了眼我,哽咽著搖搖頭,哭的委屈極了,仿佛被追殺的是她,受傷的也是她。
“是了,所以。”
我看著那雙好看的眼睛,彎了彎嘴角。
“所以,你可願與我們一同西向除妖?”
雪不知何時停了,北風吹過,撩起我耳畔一縷頭發。
可我沒想到的是,他拒絕了。
他連一句話都沒說,衝我鞠了一躬——極為恭敬隆重的——然後頭也不回地背身走出了巷子。
我甚至忘了問城中的妖為何要追殺他。
李芝芝追了兩步,回頭見我立在原地不動,又耷拉著腦袋走了回來。
“師父,你好狠的心。”
“走吧,城主還在等。”
雪霽天晴,街上的攤販都收拾場子開始吆喝叫賣,許多攤位上都擺著晶瑩剔透的瓷器,光芒四射,引人注目。
來往人群熙熙攘攘,有麵色青灰的怪人匆匆走過,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城主姓趙,府邸在東南角,低調奢華。
被家丁迎了進去,在正廳等候,我無聊地四處張望,瞥見當堂掛了幅當世名畫家陶然的《棲霞雲漫處見龍》
畫的棲霞山雲海仙氣彌漫,巨龍浮出雲麵,赤瞳微張,如金甲般的鱗片閃閃發光,神光普照。
陶然年逾古稀,為人淡雅高潔。其畫多為瀟灑自在的山水田園,不曾想也有這樣一幅神作。那巨龍畫的栩栩如生,好似要從畫裡飛騰而出,我的心好像被一聲龍吟震撼,久久難以平複。
師父說,這世間真的有龍,是神州的守護神。
可我,大約是抵觸這所謂的守護神。
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身後還跟著烏烏泱泱十幾人,我看了看,個個膀大腰圓,穿金戴銀,隻是麵色都與我在街上看見那些怪人一樣,蒼白虛弱。
“小道長!可把你給盼來啦!我就是東關城的城主,你叫我趙其就好,這些都是本地一些從商的老爺,帶著我們,發財的!”
那黑瘦的男人上來就要握我的手,我徑直避開,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嗬嗬一笑,請眾人落了座。
“早就聽說小道長捉妖拿怪的本事大,今日一看,當真是氣度非凡,恣意瀟灑,我們東關城,有救了!”
有家奴過來,要帶李芝芝下去,我點點頭。
“明人不說暗話,一來,我是奉了師命下山消災,捉妖並非分內之事。二來,我從來隻救值得被救之人。”
那些個趙錢李孫老爺一聽這話,都驀地抬起了頭看我,臉上有了些緊張焦慮的神色。
“所以,還望諸位莫要有任何隱瞞。”
“是是,小道長說的是,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趙其告訴我,他們東關城素以瓷業著稱,城中大小瓷窯不下百處。從大約一月前起,突然有一位很受追捧的香料商人聲稱自家的瓷器變成了人,不久後那商人就消失不見,後來這樣的事件屢次發生,越鬨越凶。
“是啊,都是先見到瓷器變成了啼哭的女子,然後有一天那人就會人間蒸發般沒了蹤影。”
一個胖子用他的肥手捏著塊帕子,不住擦著臉上的油汗,哆哆嗦嗦說了這麼一句。
我點點頭,掃了眾人一眼。
“妖,隻是精怪異獸,可殺。但是魔,乃貪嗔癡怨,是世人心中的陰暗一麵,難度。”
趙其衝我客氣的一笑,說:
“小道長,那現在?”
“現在就先去瓷廠看看,北邊”
我來時就注意到了,北邊煞氣衝天。
“北,北邊?”
趙其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眾人也都是麵色古怪。
“去不得?”
“不,不是去不得,是北邊根本就是一大片荒地。那百年的瓷廠,早在三年前就被官府查封了!”
“官府?為何?”
“哎喲,聖主下的命令,我等哪有過問的權利?隻是可憐,那瓷廠的老板蘭娘,當夜就跳了湖,沒了!”
趙其歎了口氣,臉上有惋惜的神色。
神州的最大統領者是當今陛下,地方劃分為九州四海,每一州又劃分為若乾府,府之下即為城,城的管理者叫做城主,而府的管理者就是聖主,一環套一環。
東關城位於杏花州,隸屬於安陽府,不知道查封瓷廠到底是州令的主意,還是聖主的想法。
趙其見我不說話,就提出讓我在城主府上住下,本想拒絕,但又想到李芝芝說想蹭飯,就點了點頭。
“我明天會去查這件事,幾位,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