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洛娜和文阿姨剛從美國搬來羅馬,許是新環境的緣故,洛娜總是將自己關在房門裡。
“我一個人呆著也不行嗎!煩死了,說了不吃飯還敲門!”
吃了閉門羹的管家隻好無奈地將食盤收起來,不料剛下樓就碰上了陸聞珣。
“沒事,給我吧。”
陸聞珣接過管家手裡的食盤,重新走到洛娜房門前,敲了敲門。
“是我,洛娜,哥哥可以進來嗎?”
見裡麵沒有做聲,也沒有拒絕後,陸聞珣便轉動了門把,一進去,就看見洛娜麵朝窗戶,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床邊是報複性飲食後殘留的垃圾食品。
“小姨看到的也是這樣的窗景嗎?”
洛娜冷不丁的一句話,陸聞珣猛的抖了一下手臂,手中的食盤也因此滑了一下,撒了些湯汁出來。
母親嗎?
陸聞珣努力將自己從記憶中拉出來。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我了,但我覺得,從洛娜的房間往外看,風景還不錯,想出去走走嗎?”
將洛娜從美國接過來的時候,文阿姨把醫生的報告悄悄給了陸聞珣。
洛娜,在學校遭到很嚴重的校園霸淩,現在有中等躁鬱症,醫生在開藥的基礎上,建議她可以脫離當下的環境,走出去,多和自然接觸。
起初和她談起轉校的事情時,洛娜拒絕了,並且發了很大的脾氣,還是陸聞珣跟她說,自己在這有些孤單,想她們來羅馬呆些日子,她才勉強鬆了口。
“哥哥,你們為什麼騙我?”
“嗯?”陸聞珣將地上的垃圾袋攏進垃圾桶,又擦拭剛才撒出來的湯汁,收拾好後,便同洛娜一起坐在地上,他坐在她的右後側,保持著距離,卻又讓她感覺到安全和信任。
“把我騙出來,說隻待一陣子,但我看到媽媽抽屜裡的轉學申請單了。”
“想念你們是真的,我在這裡孤單也是真的,怎麼會是騙洛娜?”
“他們說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就說明媽媽是個……
扔我的書包,撕我的書,把沾滿果醬的甜甜圈塞進我的體育鞋,我不能轉學,離開,隻是向他們告知我的懦弱。
可我沒有錯!媽媽也沒有!那為什麼退出的是我們?憑什麼!”
整整兩年,起初洛娜還可以把那些話當做耳邊風,可後來,那些人越做越過分。
深夜驚醒,坐在黑夜的房間,將當天被弄臟的衣服用濕紙巾一點點擦乾淨,成了她生活的常態。
文阿姨試過陪她,結果是適得其反,隻能透過監控,坐在自己的房間守著失眠的女兒在家裡走來走去,等她累了睡著後,再走進洛娜的房間守著。
這些,陸聞珣都知道。
想起那些人的嘴臉,洛娜的表情變得愈發憤恨,顫抖著抓緊自己的手臂,倘若手邊有一把刀,她或許真的會衝過去劃爛那些人的嘴。
她開始越來越用力,為了防止她傷害自己,文阿姨將她的指甲修的很短,可指甲依然被她扣得參差不齊,有了鋒利的缺口,洛娜發作的時間往往很突然,上一秒還在交談,下一秒就可能發作。
此刻,伴隨著突如其來的嚎啕哭聲,她又開始亂抓自己的手臂。
陸聞珣見狀,一把將洛娜抱在懷裡,懷裡的人像一頭踩到捕獸夾的小豹子,在他懷裡頂著他的下巴扭打撲騰。
他隻好一隻手箍著她的兩個手臂,另一隻手伸到床上,拿來一個她的毯子蓋在她身上,毯子上安神香薰的味道可以讓她的情緒稍微舒緩一點。
剛回來的文阿姨,聽到動靜也趕快上樓,將自己房間裡洛娜的藥拿過來,折騰了許久終於將藥喂了進去,吃過藥,洛娜便就著同樣的姿勢,背貼他的胸膛,側倚著他的手臂睡著了。
洛娜剛來的那一年,隻要陸聞珣在家,夜裡,基本都是他在她房門外的小客廳裡守著她,不論文阿姨怎麼勸,他都笑著說沒關係,反正他也睡不著,坐在這看會文件也無妨。
那年,父親準許他進入集團參與家族事務,雖然隻是讓他管理酒莊,卻也足夠讓25歲的陸聞珣身心疲憊。
他並非天生的商業奇才,做不到在風雲詭譎的生意場上如魚得水,隻有如履薄冰,步步為營,才能不讓父親後悔當初的決定。
陸聞珣還記得洛娜問過他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失語的問題,她問他,
是不是有了父親就會對人生的圓滿多一分篤信。
愛的形式有很多,本質卻唯一,忠誠的愛可使盲人複明,相較於洛娜,他有一個父親,但在父親麵前,他是永遠無法抬頭的卑賤臣民。
臣民沒有資格過問國王的愛是否忠誠,即便他是國王的兒子。
這種怯懦是不健康的吧,陸聞珣總會這樣問自己,所以他才會儘全力守著洛娜,生怕她會和他一樣對這個世界感到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