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一) “好,我原諒你。”……(1 / 1)

燈滅後 九節111 3566 字 11個月前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都回到高中時候,文理分科時,我們六個人還是選擇繼續留在(3)班,沒有分班的不舍,也沒有後來的爭吵和疏離。

可是夢會醒,所以我睜開眼的時候,隻剩下灰暗的房間和無所作為的三十歲。

高一上學期快結束了,下學期就要文理分科了。我們六個人回家跟父母商量之後,聚在羊肉湯店討論結果。

“我得去讀文科,我爸說了,我是女孩子,讀文科以後才好報考專業。”姚夢第一個發言,說完就乾了一碗羊肉湯,那架勢像是喝了一大碗燒酒。

“我也讀文科,我表姐跟我分析過了,我還是更擅長文科。”任曉曉也開口,告訴我們她要離開(3)班了。

“我跟著姚夢!”柯恒誌也灌下一碗羊肉湯,看起來不是跟姚夢一起去文科班,而是要一起去私奔。

“你爸不是說要你讀理科嗎?”王亞林驚訝地看著他。

“這是我的人生!”柯恒誌大聲說道,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你挨揍的時候也這麼硬氣就好了。”王亞林癟癟嘴說,“我讀文科,我以後想考新聞係!”

“略略略,了不起!”柯恒誌假惺惺地給他鼓掌,兩個人扭打在一塊。

我咳嗽一聲宣布道:“我打算留在(3)班,繼續我的理科深造。”說完我就期待地看著鄭啟明,我想他肯定也會高興,因為這樣我們倆就能繼續在一個班了。

但是鄭啟明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讀文科嗎?初中的時候就說以後要讀文科,打死也不要學物理了……”

我很想像柯恒誌一樣,大聲說出我是想跟他在一起,但是我又實在害臊,而且鄭啟明看起來並沒有這方麵的意思,所以我羞紅了臉辯解道:“我就想留在(3)班嘛,想大家永遠在一起!”

“這事關高考事關未來,你不要感情用事。”鄭啟明還是很冷靜,一點也沒被感動到,反而教育起我來,“而且按照初中和高一上學期的成績,你本來也更適合讀文科。”

“你管我!”我生氣地站起來,瞪著他說,“總是說教說教!你又有多了不起呢?!”

“至少我會理智選擇我的未來,而不是把這個當作兒戲。”鄭啟明語氣平靜,使我更加憤怒。

柯恒誌在這時候站出來,對鄭啟明說:“小明你這麼說就太片麵了!學業是很重要,但不是第一位的。你看比如我,未來肯定是要跟姚夢在一起的,那麼我現在就覺得她才是第一位的!”

“你們既然未來必然在一起,又何必糾結眼前這兩三年呢?”鄭啟明反問他。

“因為我們想要的在一起是長長久久的陪伴,而不是冷血動物可有可無的施舍!”我吼完這句亂七八糟的話,就跑走了。

後來任曉曉在中心公園找到我,安慰我說:“清,你彆難過了。鄭啟明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不會表達……”

“他就是那個意思!他巴不得早點散火!他早就厭倦了六個人捆綁的聚會!早就討厭我了!他腦子有病!根本不懂感情!”我邊哭邊喊,語無倫次。

“他是要出來找你的,是我攔住他了,我怕你們見麵了你又難受又要吵起來。”任曉曉抱著我說,“他沒有不在乎你。”

任曉曉都看出來了,或者說,全世界除了鄭啟明,其他人應該都看出來我喜歡他了,可是他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嘴臉,跟我對話的時候不是無話可說就是教育我,有時候我覺得我們不像是認識了十幾年,更像是隻有半麵之舊的陌生人。

可能是因為那天生氣得太厲害了,我回家就發高燒了,一個禮拜都沒去學校。但是每到晚上,我確定爸媽睡著了之後,就偷偷打開□□看,鄭啟明有沒有在斧頭幫的群裡懺悔,但是他一言不發,仿佛不在那個群裡。

他們四個人一起來看我,鄭啟明也沒跟著來,姚夢跟柯恒誌還給我買了一個醜娃娃,說是讓我抱著睡覺心情會變好,但我沒敢抱著睡,我怕半夜醒過來,借著月光看見醜娃娃會嚇死。

周五的時候,我已經退燒了,任曉曉又來找我,還帶了一周的筆記給我。我們坐在火爐前烤火,任曉曉說鄭啟明其實很彆扭,比如他好幾次都在偷偷看群聊卻一句消息都不發,比如他那天也想一起來看我但是他奶奶生病了,比如他詞不達意地想問任曉曉是否知道我已經好了……我有一點心軟了,但沒有完全原諒他,因為這些也可能是任曉曉誇張了的,鄭啟明大概隻是在談其他事情的時候,順帶問了一句我,沒有真的關心我或者是覺得抱歉。

所以周一去上學的時候,我沒理他。六個人坐在一起吃飯,我故意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但是又忍不住偷看他,看他有沒有一點慌張或者悔恨——當然是沒有的,他神色如常,也沒有話要跟我講。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突然說我想去天台休息會,任曉曉和姚夢都說陪我去,我說不用,想一個人靜一靜,她們也就沒有勉強。鄭啟明安靜地坐在一邊,麵前擺著一本書,時不時還用筆劃兩下,恍然跟我們就不在一個世界裡。

我獨自坐在天台,臉被吹得生疼,有一種自我感動的悲壯。在我想起來自己才退燒,不能再生病了,準備從天台離開的時候,天台門被推開了——我的心跳當時漏了一拍,滿腦子都是鄭啟明終於良心發現了——但事實很殘酷,上來的人不是他,應該是隔壁班的,我總看見他從我們班窗口跑過,有時候還會吹口哨。

“打擾你了?”他攤開手,笑著說,“我還想躲這裡抽根煙。”

“你抽吧,我要下去了。”我從他身邊走過。

“陳清,是吧?”他突然叫住我,“我站那邊抽,不打擾你的。”

“我本來就要下去了。”我解釋道。

“怎麼不問我叫什麼?”他已經點燃了煙,歪頭對我笑。

我右腳已經踩出去了,聽到這話又停住了,禮貌地詢問他:“你叫什麼?”

“方諸霄。”他輕吐出煙,衝我揮手拜拜說,“下次見麵要打招呼。”

我茫然地揮了揮手,然後就下樓去了。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班主任叫我去接電話,爸媽說是姥姥不太舒服,所以他們連夜趕到鄉下去了,讓我睡覺一定要關好門窗,我再三保證我知道了,老媽才掛掉電話。

傍晚天色突然就陰沉下來,我懷疑要下雨,扭頭的時候就看見鄭啟明的桌邊掛著一把傘。要是以前,我肯定就跟他撐一把傘回去了,反正在一個小區,就算我不喜歡他,作為好朋友互相幫助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今天我還在生他的氣,所以絕對不會跟他撐一把傘!

我遲遲沒有下樓,想著等雨小一點,舉著書包也能勉強跑到公交站。但是半小時過去了,雨看起來一點沒有變小的意思,所以我也就沒有勉強自己等下去,想著我附近小區住了很多同學,可能會碰到一兩個帶了傘的。

鄭啟明居然還在一樓,他拿著傘立在一邊,耳朵裡塞著耳機,肯定又在聽英語聽力,也不知道在等誰。

有個同學路過我,跟我打了個招呼,他立刻就摘了耳機,對我說:“走吧。”

我不想理他,但是旁邊都是同學,我又不想顯得我很小氣,於是冷冷地說:“不用,你先走吧。”

“下雨了。”他又說。

廢話!這麼大雨我不瞎也不聾我能不知道嗎?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語氣平和地跟他說:“我知道。”

“陳清!”方諸霄從雨裡跑進來,手裡舉著一把折了一塊傘布的破傘,笑嘻嘻地說,“你還沒回去嗎?沒傘吧。等我一下,我上樓去拿個遊戲卡,馬上就下來。”

“你這個傘都這樣了。”我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能用就行!我馬上啊,你彆走了,等下淋濕了!”他像一陣風,飛快地跑上樓去了。

“陳清,回去吧。”鄭啟明終於離開他那靠著柱子的三分地,向我走過來了。

我收了笑,語氣淡淡地對他說:“你先走,不用管我。”

“來了來了!”方諸霄從樓上飛奔下來,在我旁邊刹住車,邊撐開傘邊問我,“你家住哪裡?”

“你送我去公交站就行了,我坐公交回去。”我鑽進了他的傘裡,把討厭的鄭啟明丟在身後不再理會。

方諸霄人很風趣,和他聊天的時候我一直在笑,感覺臉頰都要笑痛了。他跟著我上了公交車,把我送回家才轉身離開,臨走的時候還跟我交換了□□號。

我坐在客廳邊寫作業,邊回複方諸霄發來的□□消息,還轉發了幾句好笑的在斧頭幫群裡,跟姚夢和任曉曉來回刷“哈哈哈”。

門被敲響的時候,我有點害怕,擔心是壞人來了,準備無視它。但是來者鍥而不舍,停了一會兒又開始敲,我隻能躡手躡腳走到貓眼前,往外看了一眼——居然是鄭啟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他站在門外,身上有點濕,大概是撐傘的時候顧此失彼了。他突然抱住我,輕聲說:“對不起,肯定是我哪裡做錯了讓你生氣,我跟你道歉,你不要不開心了。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雖然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我卻還是因為這一個擁抱和道歉而心軟,拍拍他的背說:“好,我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