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有些惱,抬眼看到周意臉頰浮泛出潮紅,眼眸如水,忽地清醒下來,說道:“你先等我一下。”
轉身就走向門口,打開了門——“許總,這是人事送過來的技術部的名單,需要您簽個字。”
許言接過去,說著好,眼神瞬間變得淩厲,這是技術部的裁員名單,厚厚一疊。
走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周意已經坦然自若地坐在沙發上了。
“什麼事啊?”周意看著許言手上的文件開口問道。
許言平靜地說道:“優化名單。”然後順手將文件遞給了周意。
周意接過手,許言走回到了辦公桌後坐下。
時間變得很安靜,周意默默地讀著那些人的信息,多半是些沒在35歲之前晉升到管理層的老員工,周期一過,就很輕易地被後起之秀取代了。忽然,一個名字映入眼簾,周意目光一寒,轉身帶著深重的疑惑看向許言,問道:“為什麼陳密昀也被優化了?”
許言沒有立刻回答,站起來,緩緩說道:“考核沒有達標自然就被優化了。”
周意不是很理解,說道:“陳密昀剛剛畢業不久,正年輕,學曆又高,不應該吧,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
許言的眼裡閃過莫名的神色,說道:“你看看彆的成員,他們有誰是應該被裁掉的嗎?”然後,許言又走到周意身邊坐下,望著周意,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陳密昀,但這是公司的規定。降本增效之後,連同這個崗位也被優化掉了。”
周意沉默了片刻後,才抬首,笑道:“既然這樣,那你以後就要更辛苦了。”
從許言的辦公室離開後,一個可怕的想法從腦海裡浮現,周意自己安慰自己道:“也許一切都是自己多心了。”
然後周意想起陳密昀,她喜歡她,她開朗不羈但又聰明勤懇,總是像一隻蓄勢的雛鷹,隻要給她一個翱翔的機會就一定能看見她的淩空姿態,就像從前的自己。
然後周意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晚上九點回到住處。父母打了電話過來,周意按下了外放鍵,一隻手將一把的玫瑰花蕊扔進滾沸的開水裡,又朝裡麵放了半縷安神的茯苓,從櫃櫥裡挑出來一個渲著朱砂的陶瓷杯。
“我知道了,這不是還早著嘛,你們放寬心,彆想太多了。”麵對父母對自己婚姻大事的諸多主張,周意隻有一個想法——能混過去就先混過去。
“在聽呢,在聽呢,你說許言嘛。”周意開了一會小差,對麵的人發現後恨不得一隻手從屏幕裡穿過來把周意拎到自己的跟前。
“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你知道吧媽媽,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也得人家願意啊。”周意眼見自己快要抵擋不住,連忙把許言推出去,能緩則緩,周意也沒想好怎麼和爸媽講清楚他和許言的關係,更是不敢把劉衍、沈其疏的事抖出來,所以隻能默默承擔著,不被理解。
忽然一隻手從周意的後背伸出來,緊緊箍住她的細腰,微熱的氣息噴薄在耳後,周意整個人驚了一驚,手忙腳亂下,快速地結束了和父母的通話。
“你屬老鼠的呀,偷偷摸摸!嚇死我了。”周意對著身後的許言嗔怒道。然而許言顧左右而言它,開口道:“我當然願意啊。你可不要在嶽父嶽母麵前說我壞話。”
周意暗道不妙,自己瞎掰扯的幾句話碰巧給許言聽了去了,還被他重新拿出來調侃了一番,決定硬著頭皮假裝沒有聽見前半句,將茶壺裡的花茶傾倒進陶瓷杯,遞給許言,然後說:“我是那種人嗎?”
許言接過茶水,狡黠的目光看著周意,眼神裡表達著“你就是那種人”的意思。
周意有些尷尬,嘴硬道:“看在你忙了一整天的份上,不和你計較。”然後就一個貓身從許言的胳膊下溜走了。
許言有些無奈地回頭,看著像小孩子般一臉得意的周意,內心忽地升起一點滿足。
然後許言走上前道:“你呢?累不累啊?剛剛落地就趕回了公司。”
周意洋洋自得的目光忽地收斂起來——確實,自己實際需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多,回來一看,發現許言才是滬區名副其實的二把手。除了技術部門的事務,原本在周意管理範疇下的其他事務也轉移了一大部分到許言的手下。
周意不願意去想背後發生了什麼,不願意去想是誰整頓了公司,不願意去想是誰開掉了成百上千個舊部員工。
“我不累。你先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周意淡淡地笑著說,一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許言走後,周意才收斂起來笑容,隨意地在屋子內踱著步。忽然一雙熟悉的眉眼抓住了周意的目光,那是一張相框,就放置在角落的一麵大書櫃裡。周意走上前,打開櫃門,緩緩取下來相框,發現鏡麵上落了點塵埃,照片中男生的臉上露出著淡淡的笑,女生也青澀地笑著,頭向旁邊的男生微偏了幾個角度,那樣深邃又純真的目光仿佛可以望穿歲月。
周意忽然感到恍惚,這是多少年的照片了。是的,那上麵的人正是周意和許言,這是他們在畢業典禮那天的合照。
命運是莽原上的熊熊野火。這張當初被周意撕碎扔在垃圾箱的照片此刻又完好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就像周意和許言冥冥之中的因緣際會。伸出手悄悄覆上相片中兩人的麵龐,周意想著,可能或許老許從未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