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走出門沒兩秒就後悔了起來。

這樣做會不會顯得他多管閒事和自作多情了，他這麼想著捏著杯子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陳同學，你來給他接水啊”

商筠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那當然，不然還能給誰接。”

後者甕聲甕氣的附和了一聲。

“……”

陳梓回過神擦了擦被濺出來的水燙疼的手指，蓋好蓋子後麵無表情的把杯子塞進了對方手裡。

“彆拋棄我啊，同桌。”

他做完這一切後轉過身準備回教室就被抓住了，對方的體溫很高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燙的驚人。

“同桌陪我一起去醫院嘛，我一個人去不太方便。”

餘厭啞著嗓子咳了兩聲湊了過來，焉焉的望著他，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陳梓看了看旁邊商筠又看了看對方，意思明了。

“不行。”

對方出聲否決掉語氣嚴肅。

“如果孟傑沒了他就會死掉的，很嚴重的。”

商筠：“？”

“……”

餘厭一臉正經的胡言亂語道，說完又慘兮兮的訴苦了起來。

“你知道的同桌，我現在隻有你了。”

“隻有你能擔此大任了。”

看了全過程在旁邊沉默了半天的商筠終於忍無可忍的踹了對方一腳。

“我不想欺負病號，麻溜的消失在我的麵前。”

“兒子大了，嫌棄爸爸了我要回去告訴老孟。”

餘厭有氣無力的靠在陳梓肩頭語調傷感的說。

感受到肩上的重量陳梓一時間無言，正準備推開對方商筠卻已經看向了他。

“學校通知我們開會，我一會兒忙不過來能不能麻煩你先和餘狗去，我感覺他的腦子已經燒壞了。”

對方收起了先前打鬨的樣子，一臉正色的說道，說完也不等陳梓拒絕拐了拐餘厭就抱著東西走開了。

“你也不想同桌我變成腦癱吧。”

餘厭湊在一邊補充道。

兩人折回教室拿東西就看見兩眼冒光的許琳和孟傑。

“老樣子餘哥，給我們開開小灶，一會兒錢轉你微信。”

對方隨意的擺了擺手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等他背著包和餘厭走出校門，看著對方無比熟練的打了一趟車，熟練到餘厭看上去氣色都好了許多。

估計是一出校門就能好的病。

他在心裡默默的想跟上了對方。

“怎麼了。”

餘厭推了推眼鏡，頭發還有些亂，雖然多了點活人氣息，看上去還是有些萎靡不振。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對方眼鏡上。

“你近視嗎？”

半晌陳梓終於問出了自己這麼久以來一直很想問的問題。

對方很顯然的呆愣了一下思考了兩秒將自己的眼鏡摘了下來戴在了他的臉上。

“平光鏡，這樣顯得我是不是更有文化和更帥了。”

“……”

陳梓扶住快要下滑的眼鏡，確實是普通的平光鏡，原來答案是這個嗎，按照餘厭的性格他早該想到的。

“你戴也挺帥的”

對方似乎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貼心的補充道。

他取下眼鏡遞給了對方卻死乞白賴的靠在他的身邊打了個哈欠搖頭。

“放你那，我困了要睡覺了。”

陳梓無言拿著紙包著隨意的放進了包裡，一時間車上又恢複了安靜。

也許是太沉悶，他將視線從倒退的景色移開轉過頭想要看看對方的情況，肩上就傳來了重量。

餘厭的頭重重的靠在他的肩上垂了下去，對方好像有說睡就睡的能力，這會兒已經沉沉的閉上了雙眸。

一時間，陳梓的身體僵在了一旁，餘厭的頭發蹭在他的脖頸處有些癢癢的，隔著衣服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額頭上滾燙的溫度，他想要換個姿勢又怕吵醒餘厭。

垂下頭，目光掠過對方看上去無精打采的臉，又移到了有些毛茸茸的頭發上，因為主人的原因看上去有些炸毛和亂蓬蓬的。雖然對方生病了，但話還是和平日裡一樣的多。此刻安靜下來到顯得有些乖順，陳梓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戳了戳對方的頭發。

意識到什麼後便收回了手繼續望著窗外。

不過這還是他們搬來鹽城這麼久他一個人和除了陳離的人出門。

“兩位同學，市醫院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機停下車說道。

陳梓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上的餘厭。

“下車了。”

他小聲的喊到，對方含糊的應了一聲，昏昏沉沉的將頭抬了起來。

兩人走進醫院跟著程序檢查下來，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味充斥著小孩的哭聲。。

餘厭拿著藥苦著臉進輸液室，磨磨蹭蹭的舉著吊瓶走出來。

他跟著對方走進了輸液室，在感冒高發季節，裡麵不僅有小孩，也不缺像他們年紀一般大的高中生，餘厭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陳梓也順勢對方坐在了旁邊。

剛坐下來，腦子又開始不由自主的神遊起來。

為什麼他要和餘厭一起來醫院，接下來他該做什麼，自己要說些什麼嗎，為什麼當時不拒絕掉。

這些問題盤踞在他的心上沒由來的惹的有些煩躁，最後半晌乾脆自暴自棄的垂下頭盯著腳尖。

“謝謝你啊，同桌。”

餘厭靠著座椅，嘴唇看上去有些乾，說話的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救命之恩一定湧泉相報。”

說這話的時候對方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撓了撓頭。

陳梓連忙搖了搖頭，想不到說什麼乾脆盯著對方的吊瓶進度。

“這個月結束就要月考了，考完要換座位，同桌你想跟誰坐。”

對方湊了過來，眼睛亮亮的望著他。

他誠實的搖了搖頭，跟誰做同桌陳梓並不在意，反正隻要順利的過完高中三年就行了。

“要不要繼續跟我坐，但是我怕萬一同桌你太優秀了，太搶手了怎麼辦。”

話還沒說完，餘厭猛的咳了起來，像是要把肺咳出來，臉上還帶著笑意語氣還半開著玩笑。

陳梓將水杯擰開遞給他示意對方還是安靜吧。

對方接過水杯乖乖的喝了口後安安靜靜的閉上了嘴。

他靠著椅背，看著自己的微信消息，江女士問他多久回去吃午飯。

陳梓看了看餘厭的進度估計了個大概時間給江娟發了過去。

“怎麼了，同桌。”

對方一隻手打著點滴也玩不了遊戲，安靜了沒兩秒又嘰裡呱啦的說了起來。

“我媽，問我多久回去吃中午飯。”

他往旁邊挪了挪，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務。

“那你一個人回學校嗎？”

問這話的時候陳梓總感覺有些彆扭，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對方偏過頭眨了眨眼睛語氣悲傷。

“沒關係的同桌，我一個人也可以不用麻煩你。”

“……”

先前是誰在學校哭訴自己沒有人就不行的。

這是從何升起的一股愧疚之心，陳梓打了個冷顫，連忙將這股愧疚感拋出了心頭。

“你也可以回家。”

他開口道，餘厭也是通校生一會兒回家不就行了。

對方罕見的沉默了會但很快換上了更委屈的表情，語氣艱難，聞遮傷心聽者落淚。

“更冷了，我孤苦無依，現在的我萬一不小心死在了家裡，明天你隻能見到我冰冷的屍體了。”

“……”

原來餘厭的父母不在鹽城嗎，陳梓邊推開對方邊想。

他望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有些困倦打了個哈欠。

餘厭的點滴輸的很快，兩人沉默安靜的這段時間，一名婦女抱著哭唧唧的孩子坐在了他的旁邊。

陳梓不喜歡小孩，愛哭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小孩手臂揮動著，上麵綁著針頭，他默默的朝旁邊挪了挪，離小孩遠了一點。

“同桌，好像快輸完了。”

對方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的說。

他抬頭看了看對方的吊瓶，確實快輸完了，隨即又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不夠回家吃個午飯了。

“我去給你找護士。”

陳梓丟下一句話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也不知道餘厭用了什麼辦法，等他和護士回來的時候，小孩已經哄好了，對方正跟著小孩樂嗬嗬的講著什麼。

護士幫餘厭利落的取了針，對方按著棉簽跟著打了個哈欠，不過起碼看上去正常了些。

“今天太感謝你了拯救了孤苦無依的我。”

對方彎下腰和小孩道了彆後追上了他走到了身側。

陳梓沒回應隻是低頭回著江娟的消息，餘厭的手就伸到了自己麵前，低頭看掌心放著一顆糖。

他微微往後撤了撤，有些疑惑。

“護士小姐姐給的，可能看我太帥了。”

餘厭的手動了動，朝他伸近了些。

“隻有兩顆，那小孩哭我都沒舍得給？”

陳梓剛想拒絕就被對方強行塞進了手裡。

“快藏好，彆讓那個小孩看見了，我剛剛騙他說隻有一顆。”

在餘厭的驕傲的表情下，他將糖收進了口袋裡，也懶得提示對方前後矛盾了。

“走吧走吧，那同桌你還回家吃飯嗎。”

陳梓搖了搖頭跟著對方走出醫院，很好，餘厭看上去完全恢複了平日裡那副精力充沛，生龍活虎的模樣。

“那我請你喝奶茶吧。”

對方掏出手機打了車，拉著他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說著。

“……”

陳梓望著天空，心裡閃過一絲無奈，突然間有些懷念生病話少的限定版餘厭。

這副喋喋不休的狀態一直到出租車來才被打斷，雖然基本上都是餘厭在說，他靠著車窗偶爾點頭就算回應對方了。

最後車停在了一家熟悉的奶茶店門前。

是之前陳梓打死也不會再進的奶茶店。

“同桌你要喝什麼？”

餘厭靠在櫃台上一邊幫許琳她們點著單一邊轉過頭問道。

陳梓搖了搖頭。

“那就點和我一樣的了，同桌你要幾分糖，溫度呢？”

陳梓指了指他。

“和我一樣是吧，沒問題，同桌。”

對方比了個了解的手勢語速極快的和店員說著。

見餘厭在裡麵等周圍還圍著幾個想上去要微信蠢蠢欲動的小女生，陳梓乾脆背著包到外麵去了。

外麵還挺溫暖的，偶爾還吹點風，他的視線落到了對麵。

第一次和餘厭見麵就是在這裡，陳梓想了想，好像是自己過馬路差點被撞了被對方一把拉住了，想到這裡，他回過頭又看了看裡麵被女生圍住表情不自然的人，莫名在心裡感歎了句緣分真是很奇怪的東西。

“同桌！”

餘厭拎著兩個袋子走了出來，騰出手給了他一杯。

兩人安靜的站在馬路邊等著，身側的人又在走神。

餘厭這麼想著，陳梓似乎總是在走神，似乎每次聊著聊著就發起了呆，在座位上也是，看起來呆呆，很聽話的樣子。

“綠燈了，同桌。”

他輕輕的喊了對方一聲。

陳梓回過神，跟了上去。餘厭似乎特意放慢了腳步，原本一前一後的距離慢慢的變成了平行。

等他們回到班上，下午第一節課才上沒多久，這節課是生物課，餘厭帶著他想從後門溜進去還是被生物老師叫住了。

“乾什麼呢，餘厭。”

生物老師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嚇醒了大半部分昏昏欲睡的學生。

“看病去了，看病去了。”

餘厭訕笑著，直起身子停在了原地，陳梓埋著頭，這種被多人注視著的感覺有些丟臉。

“看病，我看你精神挺好的。”

生物老師哼了一聲大發慈悲的放他們進來了。

“回去聽課吧。”

“好的好的。”

對方一邊笑一邊拉著他快速的回到了座位上。

陳梓沉默著，沉默的坐在座位上，沉默的掏出了書。

“我的奶茶，餘哥。”

前排的許琳輕輕的往後靠了靠敲了敲他的桌子。

“等一下”

對方壓低了聲音，將兩杯奶茶分了出來從下麵小心翼翼的遞給了許琳，另一邊則是飛快的接過後挪了回去。

陳梓將這場地下交易都看在眼裡，一邊記著筆記，一邊看著餘厭分發戰利品。

“同桌”

對方壓低聲音，手肘輕輕的碰了碰他。

“？”

他停下筆有些疑惑。

餘厭正望著他，眼睛裡還是帶著笑意。

“筆記借我抄抄唄。”

看上去吊兒郎當，看上去沒個正形。

陳梓沒說話將筆記遞給對方又轉頭看著黑板，他轉著筆繼續聽著課，一個月都快過去了，他始終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麼餘厭可以圖的，他試過忽視對方，奈何根本起不到作用。

對方隻會越挫越勇。

餘厭看了看手裡用紅筆記的工工整整的筆記笑了笑，像捧著寶貝一樣的翻看著，雖然筆記的色調不一致，但主人的字卻寫的很好看。

下課鈴剛響對方就迫不及待的讓他嘗嘗奶茶，在對方的催促下，陳梓才慢慢的掏出吸管插進去，半晌，又仔細的看了看杯子。

“很好喝吧，同桌”

對方語氣自豪指了指自己。

“跟著我喝，絕對沒錯”

“……”

陳梓動了動嘴，半晌還是沒說什麼。不是不好喝，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全糖奶茶，陷入了沉默。

甜膩的味道還在舌尖沒有消散，他實在不太喜歡這種甜的過分的飲料。確實也沒想到餘厭喜歡這種。

見陳梓似乎又在發呆，餘厭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怎麼了同桌，好喝到說不出話了？”

陳梓忍著甜膩，又喝了一口才放在了桌子上。

“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