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審閱《國富論》
和書法家不同,福州坐館的許多先生就對王文龍的《歐體楷書九十二法》大加稱讚,認為此書:“完整,實用,照此書做來,一筆一畫隻按間架來行,如何會有不成者?”
“是初學者啟蒙之導師,應該要家喻戶曉,人手一冊,成為學書之人案頭必備。”
最推崇王文龍的是福州生員李洵,王文龍都沒聽過這人名字,打聽之後才知道是在福州一個觀音庵裡麵開私塾坐館的先生。
這人之前就很是欣賞王文龍的作品,王文龍的書法書一出,他就主動將之用於教學,而有了王文龍的《歐體楷書九十二法》之後他的教學成績果然大大提高。
普通的商戶百姓也不求什麼學生能夠考上舉人進士,隻看自家子弟的書法日漸寫的漂亮,平日裡給寫個楹聯字紙拿出去也有麵子,便知道自家子弟長了本事,對李洵等先生頗為感謝。
有李洵這樣的人物大為推廣,《歐體楷書九十二法》在福建的名聲也越來好。
如果說王文龍所寫的開蒙讀物和實用書籍還是褒貶不一的話,至於《葡萄牙國史》則是獲得一片倒的稱讚。
此書去年在商人和學者之間的流行到這時才終於慢慢沉澱到民間,甚至許多普通讀書人是先讀了《天演論》然後才有機會看到《葡萄牙國史》的。
王文龍寫出《葡萄牙國史》將近一年之後終於在百姓之間徹底流傳開,許多正經的點評版也陸續出現。
此時海內最出名的方誌史學家“鏡山先生”何橋遠花費小半年時間點評完《葡萄牙國史》,他在序中盛讚王文龍的作品:“研究西洋掌故發前人之所未見。讀此書甚過讀千本夷方誌也。”
福建晉江出生的禮部尚書楊道賓也是此時的曆史名家,他主張以古為鑒,曾經幾度表進“三國誌”“五代史”論給萬曆,想要向他勸誡朝政。
在外出主持鄉試期間楊道賓收到了家鄉好友寄來的《葡萄牙國史》,一讀之下幾乎廢寢忘食,然後也開始動手做評注,此時也將自己的點評版送回福建老家出版。
他在自己的點評版中大讚:“觀此西洋書籍,了解西洋諸國圖強之本質,對大明之局勢極可借鑒。”
隨著《葡萄牙國史》在普通百姓和小文人之間流傳開來,王文龍的名氣日漸響亮。
他的名聲終於大舉跨過長江進入北方,在山東河南等地也有不少人談論王文龍的作品。
這些地方的商品經濟還沒有像江南一樣發達,還要擔心邊虜的入侵,北地的文人從《葡萄牙國史》之中卻是看到了強兵的希望。
因為書中有許多地方表露出對於葡萄牙國開海攻戰的稱頌,有人以為王文龍也是堅定的主戰派,至少也熟悉海外軍事。
不少人將王文龍認定為一個有軍事眼光的文人。
王文龍名氣越來越響,連他的那兩個對子也被許多人傳抄。
“四麵雲山誰做主?一頭霧水不知宗。”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兩個對子寫的實在太好,王文龍的故事也伴隨流傳,王文龍既有眼光又曉文才,甚至還頗有數理才能,被福建左布政史大禮請去做幕僚,自然而然被人當成話本裡頭的白衣秀士。
接著他在常州自述的身世也被漸漸傳開,於是讀者們又給王文龍添上許多傳奇背景。
一個出生富貴,年少破家,勵誌讀書,終有所成的名仕文人形象慢慢建立起來。
……
就在王文龍又得名氣又掙錢,心中美滋滋的時候,袁無涯也終於從河南返回蘇州。
他這趟去河南本來以為多少能弄到幾本書稿,卻沒想到李贄已經北上,他的弟子們也風流雲散。
河南安陽的董其昌等人以及朱載堉、王驥德又全部進入研究狀態,一時都沒有可出版的東西。
袁無涯還以為自己的出版社隻能去淘換些次等作品。
這時他一回蘇州就收到了徐樹丕送來的王文龍的書稿,瞬間就大喜過望。
王文龍這時可是炙手可熱,聽說前幾日還去常州主持了會講,雖不知為何常州會講內容不顯,但如果能出版他的新書肯定能夠獲得收益。
“就是希望建陽的作品要保持原有水平才好……建陽寫作速度太快,花費個把月時間就出一本書,彆給我弄個急就章出來。”
袁無涯心中念叨。
王文龍如此誠意,哪怕書寫的不好,為了留住這個朋友也必須印刷,但如果是那種情況就有些不美了。
袁無涯翻開稿紙,先看看書籍名字叫做《國富論》,又看到王文龍自己做的序,說這是一本研究經商的書籍,袁無涯點點頭。
早幾十年歸有光就描述過此時士商情況:“古者四民異業,至於後世,而士與農商常相混。”
到了此時,“士而商”“商而士”的情況比比皆是,市麵上也出了不少以士人和商人為共同讀者對象的書。
《士商要覽》《士商類要》《士商必備》……這些書籍一般講論一些經商的道理和竅門,袁無涯覺得以王文龍如今的地位出一些這類的書籍也份所應當,畢竟王文龍名氣放在那裡,已經有了指導彆人的資格。
但是讀著讀著,袁無涯漸漸皺起眉頭。
王建陽寫的是啥東西?
德化的瓷器產業發展,泉州的海絲集群研究,開中法的背景效果分析……
袁無涯越讀越難受,根本讀不快,花費了一上午時間才看完一章內容,隻感覺自己腦袋被填入許多新鮮知識,數量太大,弄得他頭昏腦脹。
而這本書的真正味道也終於被他品了出來。
讓他驚得目瞪口呆。
經濟兩字這時早已出現,普通人也能聽得懂,一般認為是“經世濟用”之學問。
具體內容涉及治國理政,發展農桑以利民生等等。
但是之前研究經濟的人全都是從大道理上著手的。
“經世濟用”中“經世”二字出自“春秋經世,先王之誌”,“濟用”二字出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
所以此時經濟研究者往往討論先王之誌和精義。
全都是哲學範圍的東西,而王文龍雖然討論同類問題,卻完全不涉及高大上的哲學。
《國富論》隻做地麵上的討論,將影響經濟的各項因素條分縷析,這種討論經濟的方式前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