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衝天火起,嗶嗶啵啵爆響。濃煙洶湧,一條火龍衝天竄,頃刻燒儘所有。
辛慈在火光外,仍能聽見裡頭人的哀嚎求饒。她置若罔聞,笑得張揚肆意,“好火,燒吧,燒得乾乾淨淨!”
盧簡趕來,看四姓的都管都已葬身火海,大怒道,“你不要命了!這四人是四姓寵信,極有權勢,為何殺他們,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
火光如血,映在辛慈臉上,她對盧簡笑,笑容猙獰恐怖,如來自烈火地獄,“這四條狗的命是我師父給的,今天我替師父收回!他們害我師父,殺我師母,燒死他們算輕的了。若我好些了,要拿他們喂虎,讓他們做倀鬼!”
哀嚎的聲音還在繼續,烈火凶猛,很快就沒聲,傳來濃烈的焦味。
盧簡猛然意識到,她是辛慈,她什麼都想起來了,他睜眼看辛慈,他一直被利用,一直被他玩在手心,“你跟我回來是為了殺他們?耍我好玩嗎?”
辛慈大笑:“委屈了?吃虧了?這四人還想奪你盧家寶貝,我都替你解決了。你依舊不感激。”
盧簡顫抖著,嘴唇發青,“上次你逼我殺你,是不是為了,”他握拳,“為了這四人?”
辛慈:“是啊,你叔父看你沒有男子氣概,想遠遠打法你出去,不讓你參加群英會。我好人多到底,既讓你當族長又幫你娶賢妻,你要怎麼謝我?”
盧簡可以忍受辛慈耍他騙他,可無法忍受辛慈說實話,哪怕她找借口說她是為了他好,他都不會生氣到失去理智。
他拔劍,蔓延雷恒,“為什麼不騙我?這些痛到流血的真話,你想過我能承受嗎?”
辛慈看著他,眼神慈悲,“要我騙你嗎?好,我告訴你,你父親必須死的原因。你父親為求富貴,通敵突厥,信被懸命樓的人截獲,我本著慈悲,隻給他找了貪汙的罪名,若此事張揚出去,你們盧家輕則流放三千裡,重則滿門抄斬。”
盧簡直挺挺坐在地上,淚如雨下,“你有沒有騙我?”父親從小教他忠誠,君父如天,不可背叛。
辛慈看著他:“當然是騙你的。”
盧簡受的刺激太大,竟揚劍自戕,辛慈隻是看著,冷冷道,“你死在這,那些狗就是你的伴當。”
盧簡不敢妄動,把賣身契扔到火海中,“盧家太小,容不下大佛。你的東西,我會命人收好還你。道不同不相為謀,即刻起便是陌路人。”說罷拂袖而去,再也不回頭。
辛慈站得筆直,笑容滿麵。
多好啊,她又自由了。她這樣的人,她的歸宿就是沒有歸宿。
火燒儘一切,遍地瘡痍,把一切帶回最初的時候。
小廝給攝音帶路,帶他去庭院。攝音謝過,隨手打發他二十金。小廝從沒見過這麼多錢,回了後院,見誰都說攝音出手闊綽,他恨不得是女人,跟著他吃香喝辣。
一個婢女說:“我不信他這麼大方。”
小廝:“你去試,正好他說他想吃山藥酥。”
婢女拿了一盤山藥酥,咬了一口,“好像太甜了,你試試。”
小廝嘗了一個:“我覺得剛好。”
婢女拿了一個給辛慈:“小皎嘗嘗。”
辛慈吃了:“還行,就是太乾了。”
婢女回來時,手拿著二十金,一臉歡喜崇拜,“攝音都管果然大方!”她看辛慈,“都管說,要是你送水過去,他給你五十金呢!”她酸溜溜地說,“你好命,每個人都喜歡你,哪像我,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辛慈將皮囊裝滿水:“有這麼好的事?我且去看看,”她想到什麼,回頭對婢女說,“我很羨慕你,你可以安穩過一生。”
婢女不解,隻覺得辛慈顯擺。
手上有沉甸甸的五十金,辛慈生出安定心,滿心歡喜。
攝音麵前擺著千金:“跟我嗎?多少錢我都給你。在我這你不用端茶倒水,你做你喜歡的事就好。”
辛慈搖頭:“都管說笑,某若是要錢,有的是辦法,告辭。”
深夜,攝音熄燈欲睡,房梁上落下信箋,落款是小皎。信上說盧家耳目眾多,她不敢說真話。明夜亥時於後院假山,一表心跡。
攝音燒了信,把戲拙劣,把他當什麼才會覺得他相信鬼話。
玖元來敲門:“盧家的通靈草藏在哪,你有消息嗎?”
攝音搖頭:“這是盧家的寶貝,那能那麼容易找到。”
玖元歎息而去:“如此,我們拿什麼和崔白交換,使他助我們殺辛慈?”
攝音思索,蔡衣來敲門:“我聽說,盧宇在月初月中,總要去草料場,古怪得很。明日我們去看看,說不定通靈草就在那。”
攝音:“你聽誰說的?”
蔡衣:“我花一百兩,在小廝那套來的消息。反正我寧可信其有,明日我去探探底細。”
蔡衣剛走,戚乾便衝進來,“你明日是不是和蔡衣去草料場?你們要是獨善其身,乾脆我們都死在這裡。”他亮出斧頭,攝音嚇得連連後退。
攝音:“我再怕死也知孤身一人擋不住辛慈,明日我們一起去草料場看看。”
戚乾收回斧頭:“最好,以書信為證。”戚乾半是脅迫,攝音被迫寫下明日草料場相見的書信。
戚乾離開,攝音疲憊不已,熄滅蠟燭入睡。
而不遠處的辛慈,燒了人形剪紙,手拿信,仿照攝音的字跡,寫了兩份,送到三人房間。
草料場。
四人相會,攝音坐在中間,“那日是我們害了拂雲老人,可若不是清羽子設計,我們根本沒有辦法。”
玖元怒道:“是啊,憑什麼他能善終,我們要過得這麼提心吊膽?”
蔡衣歎氣:“清羽子的愛徒沈複,遭遇和拂雲老人大差不離,他替清羽子受報。”
戚乾:“這麼好的事,憑什麼讓他碰上?”
門外,有清冷的聲音傳來,“好事輪到你們了。”說罷,火光四起,四人極力奔跑,逃不出火圈。火圈似有看不見的枷鎖,讓他們寸步難行。
“殺你們的是辛慈,拂雲老人的弟子,彆說你們死得不明不白。”辛慈仰天大笑,不顧求饒聲懺悔聲。
“去冥府吧,問問我師父原諒你們沒有。”她酹酒在地,淚流滿麵,“師父,徒兒給您報仇了。”
因辛慈消失半日,盧簡擔心得很,小廝說,辛慈去了草料場,他跑來卻見四姓都管葬身火海,辛慈在旁大笑不止,便知了大半。
他走後不久,下了一場大雨,淋雨痛快得很,辛慈也不躲雨,任大雨將自己砸了個頭昏腦漲,很快倒地不起。
樹林裡轉出崔白,見她暈倒,抱起她,低聲道,“事情做完就回家了,慈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