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影玲王從來知道天目院最上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超級自戀狂，從他五歲父母帶他拜訪天目院財團時見到坐在仆人簇擁中的她就知道了。那年天目院四歲，話卻不怎麼會說，父母很溺愛又很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小女兒。

“我們的小孩，彈琴比說話還要好。”

從天目院宅門口進來到這間牆壁上滿是她肖像畫的兒童房，禦影玲王已經見過四五架鋼琴。

父母們要去談話，兩個小孩共處一室，傭人退下要去為禦影玲王拿點餅乾就紅茶。平心而論，天目院最上從這時開始就有張不錯的臉，從天目院明矢的明星臉上就能預習到她長大後的模樣，小小一個美人胚子。

禦影玲王與天目院最上相顧無言，他看出她懶得和他搭話。大人都是笨蛋，同齡人全是白癡，竟然看不出天目院那早慧的雙眼裡全是怠惰：她不是不會說話而是根本不願意說。其實有時他也不願意和父母多說話，禦影玲王的興趣如同熄不滅的火苗蹭一下燃起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是禦影玲王。”

“……”

天目院最上有氣無力眨了一下眼睛。

“不和我說說話嗎？”

天目院還是不理人。禦影玲王不覺得自討沒趣反而愈挫愈勇，從桌子對麵坐到她身旁開始喋喋不休，一邊拿她家的鋼琴做話題切入點一邊觀察著天目院最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逐漸陰沉。

“彆和我搭話，配角。”

她一講話就有一種蔑視人的傲慢。哪怕這個年紀的小孩這樣講話隻會把傲慢變成不懂事的可愛。天目院最上講話很清楚輕快，沒有其他小孩那種像含著口水或者缺了牙的含糊不清，她知道這樣說話不討人喜，隻希望禦影玲王消停一下。

“這麼說，你覺得自己是主角了。”禦影玲王真的不惱火，覺得天目院家的小孩挺有意思。

可他不知道她說的全部是真心話。

天目院最上知道世界是一款巨大的角色扮演遊戲。

戀愛模擬也好某種職業模擬也好，或者那種從小開始養成小孩子的養成類也好，經營遊戲也好。地球就是一款這樣的製作精美的集大成品，逼真到讓ai扮演的npc信以為真，在廣闊的箱中世界中迷失了。他們，不管是【父親】天目院阪也好還是曾用名三浦明矢的【母親】也好，【禦影家獨子】的禦影玲王也好，都是這個沙盒世界的NPC，是陪襯她【主人公】天目院最上的配角。

她是玩家。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是第四天災，對所有配角進行降維打擊。

天目院最上的世界觀立於利己主義之上，從一開始就以操棋者的視角與全世界對弈，此時從四歲的天目院最上身上隱約透出利己的味道，但馬上被禦影玲王無視了。

他想和她交朋友。和她一起玩肯定不會無聊。

“你還是小孩子啊。”她推開禦影玲王笑眯眯的臉頰。“長大一點再說交朋友的事情吧。”

“你比我還小。”

“是啊。要是能托管幼年期非重要事件我也不至於坐在這裡和你說話了。”

天目院看著禦影玲王的臉，發現他笑和不笑完全是兩個人。她想這應該是開拓好感欄的事件。在此之前除了比賽她從未離開過家，比賽的選手一個比一個癡呆無聊，她從不正眼看那群小孩。禦影玲王確實是她見過的比較聰明有趣的同齡人——比她大一歲。有時她寧願閉嘴不說話也不想從父母那裡換來更多的關心嘮叨，比起周圍人土豆一樣的臉孔她更愛黑白鍵盤的分明色彩，要是遊戲的人物數值可視化，她的鋼琴技能應該有七到八級左右，人物狀態則是“不愛社交”“低調的天才”。

不是天才，怎麼成為主角？

現在她的好感欄那裡應該有亮起禦影玲王的名字。好感度是路人。

他跳下椅子去看掛在周圍的照片，那些照片從她剛出生一直延續到現在，還有不少端著獎杯的照片。遠了看密密麻麻的有些惡心。天目院最上的臉都是麵無表情看著鏡頭，完全不笑。

“我對拍照這種事沒有興趣。”

——天目院最上小學畢業那年禦影玲王要和她拍畢業紀念照，幾年過去天目院蓄起頭發看向鏡頭還是麵無表情。他站在她身旁攬著她的肩膀微笑，兩人表情如同天塹。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將兩個世界完全隔閡了。禦影玲王從未如此真實的感受到這點。她也拿到了照片，可對它毫無興趣。洗出來後看也不看就扔到書包裡了。

禦影玲王走在她身旁，氣勢被她完全壓製。

正如她所說的：她正是主角，站在她身旁的隻會是配角。

“你要升哪所中學？和我一起吧。”

“玲王啊。”天目院最上看著禦影玲王，她盯著對方的眼睛不出兩秒他就開始慌亂，“我還不知道。或許要去國外吧，畢竟爸爸媽媽已經飛走了。”

“……”

“現在輪到你對我沉默了呢。”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對吧。”

天目院最上像是很意外他會這麼說一樣看了眼低下頭的禦影玲王，他的表情掩蓋在下垂的紫色發絲之中晦暗不清，又或者是天目院不願意仔細看。總之她這麼模棱兩可的說了：

“……誰知道呢。”

他好想指責她從來沒有在乎過任何人的想法，其他人無所謂啊但是為什麼就連他也一視同仁的無視？他難道不是她的同類嗎？難道說是禦影玲王的錯覺？天目院最上這可惡的利己主義者一點不關心除了關係到自己的利益之外的事情，現在禦影玲王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了嗎？已經被放棄了嗎？他拿天目院最上當做唯一的朋友，當做璀璨的寶石，覺得她這樣冷漠但終有一日能夠對他敞開心扉？實際上他這樣就要被她扔掉了。他在天目院最上的心中一文不值啊。

天目院最上眼睛裡麵沒有任何人。她輕蔑所有不如她的人。

這就是玩家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