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林子婭嗎,昨天是這位警衛員帶我們巡邏的。”許青想了想,說,“我覺得她很親切。”
失蹤案的信息是她放出來的,雖然林子婭表現得很自然,但許青不得不對她產生其他的思考。
今天巡邏的後備隊都不清楚此事,為什麼她對自己說得那樣詳細,連小說的起承轉合都講得一字不落,而唯獨隱去書名和作者。
烏鴉聽到這個名字,先是思考了會,才開口,“分局不同,我沒有見過她,但我記得她不是由後備隊選拔上去的,有人說,她來自林氏家族。”
“林氏,真的假的,那為什麼要做個警衛員。”鸚鵡也在聽,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和大多數的小說情節一樣,這個世界存在很多公司財團,每一個名字背後都對應一個家族,把持著財富和權力。
林氏,對應的就是林泰藥業。
許青有點驚訝,如果林子婭的確來自林氏,無論是主家還是旁係,都比一個小小的警衛員好得多。
“或許是謠傳。”烏鴉搖搖頭,“我不太了解。”
話題停在此處,十分鐘後,許青和他們道彆,離開俱樂部。
同樣,在前往海倫娜的路上,她找了一個無人的街巷戴上玩家手環,變化了外形,順手把包扔進物品欄,曲線開始是拒絕的,它認為背包裡的東西太多,超過了容納的範圍。
許青攤手,說,“一切不都是在你的意誌內嗎,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卡這個標準,我也做不了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曲線默許了她的行為。
許青往河清路走去,道路的儘頭就是海倫娜,當她到達門口時,時間是七點五十,她抬頭看了看,劇院的霓虹直達天幕,門前是一道階梯,許多衣著優雅的人或非人順著台階往上走,為八點的表演慕名而來。
許青也跟著走上,進入大廳,售票處在左手邊,用木柵欄隔開,隻在底下留了一個空,看不清售票員的臉。
“一張粉紅女郎的票。”她說。
“你很幸運,還剩最後一張。”一個枯槁的聲音響起,乾癟削瘦的手指推出一張票。
“謝謝。”許青用現金支付,拿走票,順著人流往表演廳去。
海倫娜隻有一個表演廳,分為上下兩層,一走進去就是一個巨大的穹頂,刻著星空,四麵都有浮雕,不像劇院,更接近教堂。
許青看了看票上的座位,21排13座,她到位子坐下,把金屬物握在手心,抬眼望去,舞台上拉著深紅的帷幕,表演即將開始。
驀然,表演廳裡的燈光全部關閉,四下切切察察的說話聲也消失不見,不過安靜得有點過頭了,許青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麼也聽不見。
她扭頭環顧四周,隻有一團漆黑,抬起手,手環上的數字在黑暗裡格外顯眼,它反複跳動著,最後停在32。
這裡有投影區,許青蹙眉,但截止到目前她現在的感覺還很自如,和之前的經曆並不一樣。
舞台上的帷幕緩緩拉開,一道光照在許青臉上,她看見台上立著一個人影。
是一個女人,從頭頂垂至膝蓋的白紗遮住了她的眼,隻有下頷暴露在外,肌膚明淨如瓷,唇色鮮豔,模樣和畫報上的女郎如出一轍。
她的背後不是舞台背板,而是一條幽深的走廊,兩麵是門,一扇接著一扇延伸向黑暗。
許青身前的場景也變了,一條小徑自她腳下直直通往舞台,意思很明顯。
她站起身,往台上走去,左手拿著金屬物,右手指搭在腰間的槍上,輕輕摩挲。
這感覺很神奇,許青還是第一次清醒地進入投影區,這不尋常,剛剛手環還沒有反應,直到八點表演開始時投影區才出現。
這太巧合了,許青想到moonpost,她沒有輕舉妄動,在來到女郎麵前後,對方曲了曲膝,像是致意,接著轉過身,朝一扇門走去,背影輕飄如幽靈。
許青跟著她走,眼神掃過兩側,門是木製,結構粗糙,看上去年頭久遠,牆壁是石砌,一些暗沉的汙垢結在上頭。
很快,女郎停下腳步,一扇門緩緩開啟,一點火光在裡頭驟然亮起,照亮了房間,四麵是牆,隻在正中放了一張椅子,配合昏暗的色調,像審訊的密室。
女郎側身,為她讓路,許青稍一停頓,隨即走入,門在她身後合上。
她看了看周圍,在椅子上坐下,心裡有了大概的猜測,moonpost改造了海倫娜,在這裡放了個特殊的投影區,它不會同化進入者,相反它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場所,金屬物則是進入它的鑰匙。
投影區可以容納多人,但每個人處於不同層次的空間,保證了所有人的身份的隱秘。
她現在好奇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進行交流呢。
但馬上,她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海葵,布點情況怎麼樣?”
聲浪穿來,音線被扭曲分化,分辨不出男女,像把人悶在罩子放入水中時聽見的聲音。
這個投影區內不同空間的聲音可以相互傳遞。
許青先是意識到這點,隨後被這句話的信息含量一驚,她不清楚海葵指代的是誰,更不清楚現在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參與到這裡。
但可以知道,她現在所處的是一場級彆不小的會議。
這和她原本預估的有些出入,本來以為拿的是參賽資格,沒想到一下子通到決賽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曲線可不能慢悠悠地讓她從小卒一路升上來,她肯定是頂了誰的身份。
許青的手心沁出了點汗,呼吸艱澀,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怎麼可能不會露餡,總不能全程扮演一個啞巴,最要命的是,她連這個位置的原本所有者的代號都不知道。
海葵還沒回應。
許青已經開始猜測這個代號不會是她的吧,瞬間,她連遺言都想好了。
下一刻,又是一個聲音,幾乎和前者一致,“一切正常。”
許青鬆了口氣,肩膀向下一塌,同時,她的猜測得到印證,這個投影區就是為了保證參與者的信息不會暴露,當然這也有弊端,比如她現在就混了進來。
手中的金屬物隱隱發燙,許青的神經緊繃,她覺得自己拿到的根本不是什麼憑證,而是隨時會射穿她心臟的子彈。
還有什麼比一無所知地進入一場隨時會暴露的秘密會談更可怕的。
“你總要告訴我點什麼,我不能是來送死的吧。”許青質問曲線。
「當然不是,您的身份為記錄員三號,無需參與發言。」曲線的口吻平緩。
許青抓住重點,記錄員,這似乎在什麼公司的股東大會更需要,一個商議恐怖襲擊的秘密會談為什麼設置這個位置。
“那我在結束後需要提交什麼嗎,怎麼提交,記錄者三號的語言習慣怎樣,我會暴露嗎?”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曲線沒有回答,這邊投影區裡的會談還在繼續。
“把那六個點看好,那群人跟狗似的,彆讓他們聞到了。”說話人稍一停頓,“座頭,西林,聯合中心,幾個要處的布控都完成了,我們是晚的一批,絕對不能出差錯。”
“我有兩句話想說,”有人插了進來,字與字間拉得很長,說話習慣與前兩者不同,“他們窩點這麼多,炸是肯定炸不乾淨,後續工作還得我們掃尾來,我的人少了點吧。”
“你想調動人員。”一個聲音回複。
許青聽著有些亂,她不熟悉會議裡的人員結構,聲音在投影區中又是完全相同,隻能通過每個人的用詞語氣進行分辨。
最開始出現的聲音引導了會議的走向,並習慣性的發號施令,應該是主導者,至少地位不低。
海葵是第二個人,負責六個“點”的監控。
掃尾是第三個人,似乎對人員分配有些不滿,至於回複的為第四個人,即使在聲音模糊化的處理下,許青也能感到那個人並不讚同調動。
兩人開始了對峙。
“我直說了,我的人太少,一旦距控陣引爆成功,到時候暗處裡的蟑螂都要湧出來,你以為我們隻要對付深宇嗎?彆把目光都放在米迦勒身上。”
“我不讚同你的看法,你隊伍中的人員完全足夠,如果的確出現不可控的結果,難道moonpost會讓你們獨自麵對嗎,接管米迦勒是最重要的環節,我們必須集結一切力量保證它的成功,否則所有的計劃都沒有用,深宇隨時可以恢複,蠍虎,分清主次。”
許青現在恨不得在耳朵裡裝個錄音器,掃尾的負責人是蠍虎,引爆距控陣的目的是為了接管米迦勒,並且還存在深宇之外的不可控因素。
黑穹中四位智腦的源代碼都來自深宇,但明確歸屬時都是劃在聯邦政府名下,可依照他們的說法,深宇實際是有控製米迦勒,而米迦勒對應的又是整個政府工作。
傀儡政府,許青隻想到這個詞,一個社會最爛不過如此,資本橫行,把控絕大多數的資源和話語權,普通人隻能在他們編織的繭房內活動,榨乾血汗為權貴的衣裳添上一顆碎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