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是被一陣電鑽般的聲音吵醒的。
她捂著耳朵翻了個身,那劇烈的噪音依舊入魂一樣穿進她的耳膜。
“誰家一大早裝修啊!”她以為她睡在自己家裡。
揉揉惺忪的睡眼,睜眼看著天花板,忽地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她從床上彈起來,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衣櫃、書架、床,簡簡單單的陳設,看起來是一間臥室,不像是酒店的樣子。
這是誰的家?
她低頭一看,自己脫得隻剩內衣,躺在一張陌生人的床上。
床單和被套是深灰色的……這該不會是一個男人的床吧?!
天啊!我這是乾嘛了??!
她揉揉頭發,努力回憶著前一晚發生的事。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謝鬆然的婚宴上,隻記得自己不小心灌了一大口白酒,在桌子上杵了會兒,之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咚咚咚——臥室房門被敲響。
林知南本能地拉起被子遮住上身。
“……誰?”她問。
“你醒了?”門外的男人問。
好熟悉的聲音……林知南在腦海裡思索了幾秒,門外的聲音又響起了。
“你的衣服在衣櫃架子上,昨晚謝鬆然給你帶過來了。”
林知南終於反應過來,是徐嘉譯的聲音。
“……噢,好。”
她答應著,起身下床準備找衣服穿上。
不對……
她頓住腳步。
我居然在徐嘉譯家裡?!
林知南一陣頭皮發麻。
她老婆該不會誤會我是小三勾引前任吧?!
要死要死要死……
林知南一邊想著等下該怎麼解釋,一邊從衣櫃的包裡翻出自己的衣服。
她想到昨晚是謝鬆然把她包帶過來的,那謝鬆然肯定知道來龍去脈,手機就擱在床頭櫃上,她飛跑過去,撥了一個電話給謝鬆然。
電話鈴聲響了半天,沒人接。
徐嘉譯又敲了次門:“可以出來吃早餐了。”
“……好。”
電話打不通,林知南隻好暫時放下手機,磨磨蹭蹭換好衣服打開房門。
出了臥室就是客廳,客廳是黑白灰的簡約風格,家具擺設乾淨整齊,不像是有孩子生活的家庭。
“這邊。”徐嘉譯從餐廳裡探出身來,身上還係著圍裙。
林知南看了看他家裡的各個房間,好像並沒有其他人。
走進餐廳,餐桌上擺著兩個湯碗,兩雙筷子。
“坐吧,你的是這碗。”他拍了拍身邊的椅背。
林知南挪著步子走過去,在他指定的位置坐下。
徐嘉譯解下圍裙,又端了兩杯豆漿上桌。
她看到豆漿,剛想問有沒有糖,她想喝加糖的,徐嘉譯就已經放了一個小盒子在桌上。
“這裡有砂糖,你自己加。”
麵前的碗裡臥著清湯麵和一個煎蛋,綴著青翠的蔥花。
明明他和她從來沒有在一起生活過,可是他卻那麼了解她的喜好和習慣。
他坐在她對麵,把調料盒的蓋子打開。
“鹽淡了的話你再加點兒。”
這是她第二次和他一起吃早餐。上一次兩人在一起吃早餐,還是她們19歲的時候。
林知南握著筷子,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特彆地不真實。
“你……一個人住嗎?”林知南問。
徐嘉譯拌著碗裡的麵,看著她笑:“你該不會又要問我,我老婆和女兒在哪兒?為什麼沒有和我一起住在這裡吧?”
林知南覺得他明知故問,說:“對啊,我就是想問這個問題。”
“那如果我說,我根本就沒有結婚呢?”他說完就吃了口麵。
“你們沒去領證啊?”林知南以為他未婚先孕。
“……”徐嘉譯差點被她的話噎住。
為了自證清白,他直接掏出手機,拉到那天他和表姐的聊天記錄,點開了表姐女兒發來的語音消息。
手機裡發出小女孩稚嫩的嗓音——
“舅舅!我和媽媽逛完街了,現在、現在過來接你!媽媽讓我、讓我問問你,你下班了沒有呀?”
這條語音放完,他又點開另一條——
“嘉譯,我們現在過來了,你姐夫說他先去餐廳。”
聽完語音,林知南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但還是嘴硬道:“誰知道你這兩條語音是不是用其他場景來湊數的……”
徐嘉譯看她還是不信,點點頭,說:“行,你先吃,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知南吃了一口麵條,不軟不硬,口感剛好,一下子就把一整碗吃完了。
沒想到他現在廚藝那麼好。她暗暗想著。
-
吃完早餐,林知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上了徐嘉譯的車。
“對了,昨晚我怎麼到你家來的?”她坐上副駕才想起自己的疑問。
“本來都把你送到家門口了,結果找不到你的鑰匙。”徐嘉譯說著啟動了車。
林知南翻了下自己的包,確實沒找到鑰匙,一拍腦袋,好像是和U盤一起插在律所的電腦上了。
“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她忽然想到,警覺地看向徐嘉譯。
徐嘉譯想了想,臉不紅心不跳:“昨晚你自己說的。”
“是嗎?”林知南怎麼也想不起昨晚自己喝醉後的細節了。
林知南以為徐嘉譯要送她回家,結果他居然把她拉到了民政局門口。
“下車吧。”他解開安全帶。
林知南看了眼辦公樓門前的招牌,確定這裡就是民政局。
“你帶我來這裡乾嘛?”
徐嘉譯一臉無辜:“帶你來調取證據。”
證據……?“什麼證據?”
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證明我未婚的證據。”
林知南傻了,她沒想到他那麼較真……
徐嘉譯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件,到民政局辦理窗口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讓工作人員給他開具了證明。
徐嘉譯把證明遞給林知南,說:“現在書證和證人證言都有了,我未婚、沒有老婆孩子的這個事實,林律師沒有可反駁的了吧?”
林知南看著手裡的證明寫著“未婚”,有點哭笑不得:“好了,我知道錯了,現在就給你恢複名譽,行了吧?”
兩人一起走出民政局,林知南想起自己那個案子,跟徐嘉譯打聽道:“你那邊,仲裁裁決書收到了吧?他……”
徐嘉譯知道她想問什麼,提前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也嚴肅了起來:“案子的事,我們還是不要談比較好。”
林知南知道自己逾矩了,點點頭,重新找了個話題:“你不是在S城執業嗎?怎麼突然回南棉來了?”
“所裡知道我家是南棉的,就讓我回來辦這個案子了。這也是我在金科的最後一個案子,我打算回南棉來。”
“你要回南棉定居嗎?”林知南停下腳步,語調也輕快起來。
“嗯。在外地,始終沒有家的感覺。”他說著,深邃的目光轉向她。
兩人一起走到車位前,上了車。
“那回來以後有什麼打算?在南棉的話,收入可比不上金科。”
“要麼做獨立律師,要麼開一家自己的律所,我還沒想好。”
徐嘉譯心裡其實有個打算,隻是覺得還沒到合適的時機,於是問林知南:“你現在執業的這個律所,是何娜姐開的嗎?”
“對,你還記得何娜姐的那個男朋友嗎?他就是’合何’律所的另一個’何’,這個律所是他們夫妻倆一起開的。”
提起何娜,兩人都回憶起了高三的那段時光,氣氛也開始微妙起來。
“你現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吧?怎麼沒有回家和你爸媽住?”林知南問。
林知南問完就有點後悔。和他媽媽有關的話題,幾乎就是兩人的雷區。
可是話一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住在那裡……總會想起不好的回憶,”他的表情漸漸暗下來,“何況,他們兩個現在也不用住在家裡了。”
車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林知南雖然覺得他剛才那句話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再開口多問。
“我送你回家吧。”他說。
“好。”她答。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當年分手的話題,之後一路無話,直到林知南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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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許一一發來了消息。
【許一一:你昨天的伴娘當得怎麼樣?新郎官找到你藏的婚鞋了嗎?】
【林知南:可把我累壞了,比開庭還累。】
【林知南:婚鞋找到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
【林知南:對了,我跟你說,徐嘉譯回南棉來了,他現在還是我案子的對方律師,昨天去當伴娘,他剛好也是伴郎,剛才我說的找到婚鞋的人就是他。】
【林知南:我可糗了,把徐嘉譯的表姐當做了他老婆,還以為他已經有老婆孩子了。昨晚又把白酒當雪碧,喝醉了被徐嘉譯帶回他家裡。唉……我這段時間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過了半晌,許一一才回複消息。
【許一一:那……要是他說還想和你在一起,你會答應嗎?】
【林知南:大姐,十年誒,開什麼玩笑,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是十年前的草。】
林知南點了發送,看著自己發的這句話,心裡卻在打鼓。
如果他真的求複合,她真的一點都不會心動嗎?
她心裡其實根本就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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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林知南帶著姚可又去了一次張巧麗的家,打算先調查周大山找工作的經過,從細枝末節裡找尋線索。
張巧麗家的房子是租的,樓梯過道裡堆著些廢舊的沙發、椅子等雜物,她們上了樓,敲開了張巧麗家的門。
張巧麗懷裡抱著孩子,孩子還在懷裡哇哇哭著,她的臉上掛著兩個厚厚的黑眼圈。
大女兒才剛上一年級,現在已經放學回到了家,明明也還是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年紀,卻已經能懂事地幫媽媽哄著另一個兒子。
“阿姨,你們喝水。”
見林知南和姚可在屋裡坐下,大女兒乖巧地抽空去廚房拿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白開水。
林知南看在眼裡,這女孩子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她看著大女兒,微笑著道謝:“謝謝你。”
“不客氣。”
女孩子乖巧地笑笑,轉到一邊去哄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