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的車廂裡,林知南緊緊握著座位前的扶杆。她輕飄飄的聲音還是傳到了徐嘉譯耳邊。
“你真的要去美國留學嗎?”
徐嘉譯摘下耳機,目光迷茫地看著前方。
“可能要去吧。”
“那……你想學什麼專業呢?”
哪怕以後可能見不到他,她也想多了解他一些。
“本來糾結學法律或者醫學的。”徐嘉譯聳聳肩,“如果去美國就不用糾結了,美國念本科的話這兩個專業都暫時還學不了。”
“你也想學法律啊?”林知南驚訝於自己和徐嘉譯之間終於有了一點相同之處。
徐嘉譯點點頭,餘光裡有淡淡的猶豫和憂傷,“如果不去美國留學,我可能會去Z大學法律吧。你呢?”
林知南想了想,說:“我還沒有想好報哪個學校,我這個成績,不是我挑學校,是學校挑我……不過,我一定要學法律的,我想像何娜姐姐一樣,畢業以後當一個律師,幫助那些像我一樣請不起律師的人。”
“你肯定會實現你的理想的。”
徐嘉譯幽幽地說著,嘴角揚起,他注意到林知南清亮的眸子注視著他,微微垂眸,深邃的目光在眼尾與她相交。
林知南在他溫柔的視線中迷失了幾秒,她的指尖輕輕撚著柔軟的圍巾一角,自顧自道:“我替你去Z城學法律吧,雖然我考不起Z大,但是我會努力考到Z城去的。”
徐嘉譯收回眼尾的眸光,直直地看著車前,不再說話,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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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南找到了努力方向,牟足了勁地學,每一次的模擬考試,林知南的成績排名都在一點一點進步。熬過冬天,迎來春天,時間也在一頁頁試卷中翻過。
蔡莉鵑的一係列“懲罰”不僅沒有讓徐嘉譯隨著時間流逝而低頭,反而讓他擁有了十幾年人生中最自由自在的時光。
蔡莉鵑發現自己的手段不再管用,也實在拿徐嘉譯沒有辦法,隻能撂下一句“不再管你了,你愛怎樣就怎樣”,由著他在國內參加高考,也不再管他要報什麼專業,去什麼學校。
即便如此,徐嘉譯也沒有對外聲張。
高三下學期,時間穿指而過,大家不是在考試就是在複習,就連謝鬆然也把心愛的小說擱置一邊,一門心思放在備考上。
除了備戰高考,在林知南的心裡還有另一件大事。
她打算高考結束後,自作主張幫徐嘉譯勇敢邁出一步,在各奔東西前,推他一把,向柏真鳴告白。
高考前一天,林知南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閉著眼睛,耳邊卻源源不斷傳來小吃街的喧鬨聲。關了燈的房間,天花板上映照著路邊的彩燈,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消息。
林知南心煩意亂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徐嘉譯發來的消息。
徐嘉譯:【彆緊張,你一定可以的。】
林知南握著手機,心裡有種暖暖的踏實感。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人生關鍵的十字路口上,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地陪伴著她。
結束了兩天緊張又疲憊的考試,無論對自己的發揮是否滿意,高中辛苦三年的努力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有的同學似乎預料到了自己不太令人滿意的成績,考試一結束就決定了要接著複讀。
高考結束,緊接著就是收拾教室,為下一屆的準高三生騰出位置。考試前,林知南早已經把自己的課桌收拾得乾乾淨淨,留在學校裡的,就隻剩與青春有關的回憶。
高考這件大事一落幕,林知南心裡就隻剩下另一件大事了。
高三年級組織了畢業聚餐,林知南提前準備好了表白信和筆,信紙的內容是空白的,她想讓徐嘉譯自己把心裡話寫下來。
聚餐上,她整個心思都在自己的小計劃上,要怎麼讓徐嘉譯寫表白信,怎麼把他和柏真鳴兩個人單獨約出來。
謝鬆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肩膀撞了撞她:“想什麼呢,怎麼心不在焉的?還在想考試成績呢?”
“沒。”林知南想了想,神秘兮兮地說:“我在想,為什麼都快畢業了,徐嘉譯還不跟柏真鳴表白?”
謝鬆然打趣道:“不是說柏真鳴喜歡的是你嗎?”她早就聽說了柏真鳴和同桌的八卦,隻是不忍戳破,眼看著自己的同桌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不懂,那隻是表象。”林知南白了她一眼,一副幕後知情人的樣子。
和老師們規規矩矩吃完散夥飯,貪玩的同學嫌不夠熱鬨,主動組織下半場去唱K。林知南本想在聚餐結束後實施自己的小計劃,眼見著柏真鳴和徐嘉譯被拉著去了KTV,隻好也跟上參加。
到了KTV包房,從不沾酒的徐嘉譯也喝起了啤酒。林知南看他端著酒杯,心想正好,酒壯慫人膽,說不定是個好機會。
趁著徐嘉譯周邊沒有旁人,林知南從包裡拿出筆和信封,緊緊湊到他身邊。
她扯了扯他T恤的一角,把紙和筆遞到他眼前。
“怎麼了?”徐嘉譯看著她遞過來的紙筆,沒搞懂她是什麼意思,還以為她想讓他寫同學錄。
“我知道你喜歡柏真鳴,你再不抓緊時間就來不及了。”她語重心長道。
“柏真鳴?”徐嘉譯瞳孔裡透出難以置信的震驚,“你說我喜歡柏真鳴?”
“你彆裝了,我早就看出來了。”林知南無奈地白他一眼。她滿心想著,都到這份上了,他還裝呢。
“誰跟你說的我喜歡柏真鳴?”這大概是他活了十八年以來鬨出的最大的笑話。
林知南看了看身邊的同學,確定沒人聽到他們倆的對話,悄悄湊到徐嘉譯耳邊道:“我早就聽她們說你喜歡男生嘛,雖然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但我看得出來,你暗戀的人就是柏真鳴,”林知南說著,語氣裡還有些小委屈,“之前我一靠近他,你就把我當情敵似的。”
徐嘉譯越聽越糊塗,追問道:“‘她們’說我喜歡男生,她們是誰?”
林知南也不好點名道姓說是夏欣怡,含含糊糊提示道:“就和你一起長大的,最了解你的……”
徐嘉譯想了想,記憶突然閃回到夏欣怡拉住他表白的那個下午。
原來……造謠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徐嘉譯暗自扶額,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哪些舉動讓眼前這個笨蛋誤以為他喜歡的是柏真鳴了。
“那你拿紙和筆給我乾嘛?”他倒想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關子。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開口嘛,你就把你的想法寫下來,然後親自拿給他就可以了。”林知南的眼睛亮亮的,還覺得自己很機靈。
徐嘉譯看著她自作聰明的樣子,無奈地扯扯嘴角,突然心生一計,從她手裡接過紙和筆,答應了她的提議。
他背對著她,刷刷在信紙上寫下一行字,然後對折起來,一起遞給了她。
“你幫我拿給他吧,我不好意思去,”徐嘉譯眼裡有無法言說的深意,“不過,在你拿給他以前,先幫我把關一下信的內容。”
林知南接過信,點著頭就準備打開信紙幫他把關,被他一把壓住。
“不是現在,”她打開信紙的動作似乎嚇了他一跳,“你去找他的時候再看。”
林知南沒搞懂,等到了他麵前拿給他,還怎麼把關啊?
她按照他說的,把信紙裝在信封裡,心想,乾脆不看才好,他這個大學霸寫的東西哪裡需要她來把關的?難道還會有錯彆字?說實話,她也不想看裡麵的內容,雖然她不在乎她的喜歡不會得到回應,但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說他喜歡彆人。即便對方也是個男生。
她裝好信封,從座位上起身,繞到另一邊,戳了戳正在搖骰子的柏真鳴。
“乾嘛?”柏真鳴玩得正興起,頗有些不耐煩,轉臉一看戳他的是林知南,還是擺出了五分的耐心,“怎麼啦?正玩兒著呢。”
“你出來一下,有事跟你說。”林知南朝他使了個眼神,然後走向包房門外。
柏真鳴看她表情正經,呆了一秒,心想,她該不會是想通了,想放棄徐嘉譯,和我處對象了?
林知南嫌包房外麵聲音太吵,一直走到KTV外麵才停下。夜深了,有人在KTV大門外醉倒,哇哇地朝著地上嘔吐。還有出租車停在路邊,招攬著路人上車。
“差不多了吧,還走呢?”柏真鳴把林知南叫住。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林知南到底想和他說什麼了。
林知南走到行道樹下,從褲兜裡掏出那張信封。
“徐嘉譯讓我給你的。”
柏真鳴一聽到“徐嘉譯”這個名字,就知道自己剛才的幻想落了空。
“他給的我不要。”柏真鳴翻了個白眼,不打算接。
“為什麼啊?”林知南替徐嘉譯抱不平。
“我為什麼要接情敵給我的信啊?”柏真鳴不羈地抬頭笑著反問。
林知南沒聽懂他的意思,也不想細究,於是直接把信塞到他手裡,強迫道:“你就打開看看嘛,你肯定沒有想到的。”
林知南也不想看著柏真鳴打開這封信,把信塞給他以後,轉身就往回走。不管柏真鳴怎麼回應,至少徐嘉譯的心意已經傳達到了,結果已經不那麼重要。
林知南走了,柏真鳴站在行道樹下,手裡捏著那封信,翻麵看了看,黏合處還印著一個粉紅色的愛心。
糾結半晌,他抽手從褲兜裡掏出煙盒,彈了一支出來,“嚓”一聲點燃,半眯著眼狠狠吸了口。
抽完半根煙,他兩指夾著煙頭,把信封拆開,指尖夾出那封信,信上的內容徐徐展開。
“靠!”
看完信上寫的話,他把沒抽完的半根煙摔在地上,眉心擰成一團。
“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