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謝禮。(1 / 1)

星光從未墜落 三千夕 4677 字 7個月前

林知南家的出租屋就在南棉市老城區城中村的一條小吃街裡,不同於新城區的高樓大廈,這裡都是低矮建築,大多是農村轉城鎮時留下的自建房。

丈夫去世後,劉雪芬成了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考慮到女兒未來還要上大學,劉雪芬把勉強湊齊首付的期房轉賣了,租下了這裡臨街三樓的一間屋子,雖然樓下的喧鬨會一直持續到淩晨,但勝在房租便宜,離林知南的學校也更近一些。

40平米的房間,既是客廳又是廚房,還是母女倆的臥室。衛生間隻有一間公用的在四樓,到了冬天洗澡就必須趕早,否則得等上一兩個小時才能有熱水。

夜幕降臨,小吃街熱鬨非凡,灰白色煙霧帶著香氣彌漫在半空,炒飯時鍋爐碰撞的聲音和嘈雜的人聲充斥在耳邊。

路過家門口快要打烊的糕點店,林知南忍不住肚子餓,趁著關門前鑽進店裡,又買了一個奶油麵包,端著包裝袋就啃起來。

“小知南,怎麼現在才回家啊?”糕點店的沈姨把櫥窗裡沒賣完的幾塊蛋烘糕裝進塑料袋裡。

沈姨和劉雪芬是老鄉,平日裡碰巧遇上劉雪芬下班就會給她一些當天沒有賣完的麵包,劉雪芬為了還人情,會送老板娘一些自己做的乳腐。

“有個同學肚子痛,我幫他送醫院了。”

林知南心不在焉答了一句,咬下一口奶油,細細品味著,心想,明明很香甜啊,難道進口的奶油更好吃?

“你那同學沒事吧?”沈姨問著,手裡遞過來一袋子糕點,“這幾塊你一起帶回家,今天沒賣完的。”

“謝謝沈姨,”林知南接過來,露出甜甜的微笑,“他沒事,打了針就好了。”

沈姨收拾著蛋糕盤,冷不丁問了一句:“對了,你見過那個楊叔叔了嗎?覺得怎麼樣?”

“啊?哪個楊叔叔啊?”林知南一頭霧水。

沈姨反應過來,戴著金戒指的手隨意一揮,笑著打發道:“沒事沒事,你彆放心上啊。”

林知南進了家門,正好碰上劉雪芬收拾洗漱用品準備去衛生間。在快餐店裡忙活了一天,劉雪芬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去身上的油腥味。

劉雪芬雖然隻有初中文憑,但模樣生得好,瓜子臉、水蛇腰,皮膚白皙,樣貌上的優點多半也遺傳給了林知南。

“媽,沈姨又給了糕點,”林知南把袋子放餐桌上,放下書包,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順帶拿出書包裡的飲料瓶,往裡加了滿滿的涼白開。

“今天沈姨還問我有沒有見過什麼楊叔叔,有點沒頭沒尾的。”

“差點忘了這個,”劉雪芬轉身回床頭拿了把梳子,揚頭道:“她問你這個了?是你沈姨上次給我介紹的對象,姓楊,搞汽車維修的。”

不同於尋常的母女關係,林知南和劉雪芬更像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在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期,對哪些男生暗生情愫,被哪些男生表過白,林知南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劉雪芬。而在失去丈夫後的日子裡,對追求過自己的男人,劉雪芬也從不對自己的女兒有一點隱瞞。

“哦——”林知南八卦地蹦到劉雪芬麵前,“那你感覺他怎麼樣?”

“如果我覺得他很不錯,那我早就帶你見他了。”

“唉,也不知道什麼男人才能入得了我母上的法眼呀。”林知南躺倒在小沙發上,一副為劉雪芬憂心的模樣。

劉雪芬笑著掐了林知南一把,回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像你爸一樣善良正直的男人啊?”

林知南眼裡的光暗了下來,笑得有些勉強:“還真是這樣呢。”

劉雪芬看灶台上電磁爐乾乾淨淨,沒有動火的痕跡,轉移話題道:“你今晚去哪兒了?沒在家吃晚飯吧?”

“今晚送一個同學去醫院,陪他打了一會兒針,剛才吃了個麵包,已經飽了。”

林知南坐起身,突然想起劉雪芬給自己的一百塊暑假零花錢還在那個富家公子哥徐嘉譯的書包裡,心裡忐忑不安。

要不我去找他要回來?

可是怎麼開口啊?難道要坦白地告訴他——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貧困生。嗯???

“該不會是你上次在圖書館裡遇到的那個小男生吧?”劉雪芬的問題把林知南從內心戲裡召喚回來。

“對……就是他。”

“那等你明天去圖書館,把沈姨給的這些糕點拿去給他吧。”

林知南支支吾吾,老老實實交待道:“媽,我又鬨了個烏龍……”

*

後來的幾天,林知南依舊去圖書館報到,但再也不敢為了偶遇流浪貓跑去落地窗邊的位置,畢竟那裡是徐嘉譯的常駐桌位,而她暫時還沒想好該怎麼把那一百塊的零花錢要回來。

對於這件事,劉雪芬給她出了兩個主意,一個是直接找到徐嘉譯說明緣由,把錢要回來,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必定不會因為這一百塊錢為難她,更何況她還在他生病的時候幫助了他;另一個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徐嘉譯發現了,說不定會主動退回來。

林知南舉棋不定,隻好先暫時擱置。

出院後,徐嘉譯照例來圖書館的老地方學習,卻一直沒等來對麵那個自來熟的小白菜。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裡她落荒而逃的模樣,心裡竟有一絲絲愧疚。

被蔡莉鵑扔進垃圾桶的那個麵包,他偷偷帶回了家,打開包裝袋嘗了一口,麵包鬆軟,奶油香甜絲滑,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整個。

徐嘉譯把林知南塞在他包裡的錢揣進褲兜,在圖書館各個角落穿梭,終於在坐滿人的大廳見到了她的身影。

徐嘉譯準備踱步過去找她,邁出幾步又停下了腳,心想,她就在圖書館學習,可是卻沒有去老地方,難道是因為這幾天我不在,她以為我不會來了?

猶豫了幾秒,徐嘉譯調轉步子回到座位上,背起書包,從後門出了自習室,繞了一大圈,又從正門進大廳,瞄準了林知南的位置,從她眼前經過,甚至還乾咳了兩聲。

他從她麵前走過,放慢了腳步,碰巧林知南抬眼開小差,兩人視線相撞,林知南眼裡卻沒有之前黏糊他時的那種光亮,而是觸電一般驚嚇地躲閃開來,像沒看到他似的,埋頭翻起麵前的書本,假裝看得認真。

這下,徐嘉譯更加篤定,她是刻意在躲著他。

可是,為什麼呢?明明之前甩都甩不掉她。

徐嘉譯回到座位,心裡有些煩躁,數學題也做不下去了,摸出口袋裡的那幾張紙幣,心想,反正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乾脆直接放到她桌子上,什麼也不用說。

起身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心有不甘,默默把錢塞回了書包裡。

-

新學期返校第一周,學校就組織了一場測驗,不出預料的是,林知南的數學又是倒數第一。

林知南在光榮榜上看到了徐嘉譯的名字,他的照片和成績掛在最高的地方,每個科目都是年級第一。

課間時,林知南趴在課桌上昏睡。昨晚樓下的燒烤店有人喝醉酒起了衝突,深更半夜打架,把民警都招來了,劉雪芬和林知南在窗前看了一晚上熱鬨,很晚才睡著。

正睡得迷糊,有人搖醒了她。

“林知南,有人找你。”

林知南掙紮著抬起頭,睡眼朦朧,朝同桌謝鬆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抱著手站在教室門外。

林知南理了理頭發,走近一看才發現居然是徐嘉譯找上門來了。

“哇噢——”林知南剛走出教室門,靠在走廊邊的男生們看熱鬨起哄,發出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怪叫聲。不過這怪叫聲沒能持續幾秒,就被徐嘉譯冷冷的側目熄滅了。

男同學們識趣地散開,徐嘉譯走開幾步,繞到樓梯一側,把手裡的冊子遞給林知南。

“這是?”

“給你的謝禮。”

“哦……不客氣不客氣,校友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林知南接過冊子,很厚實的一本。

“你剛才上數學課的時候在乾嘛?”

林知南覺得他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道:“在抄筆記啊。”

“她在講解題方法,你在忙著寫字,你覺得你能跟上她的速度嗎?下次彆忙著寫,先好好聽她在講什麼,否則神仙都救不了你的數學。”

被徐嘉譯這麼一說,林知南點點頭,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徐嘉譯說完準備走,林知南突然想起自己的一百塊,正愁零花錢不夠花,硬著頭皮開口道:“對了,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書包夾層裡有點什麼不一樣啊?”

徐嘉譯兩眼茫然:“沒有啊。”

“啊?”林知南難以置信,她好不容易開的口,“真的沒有?”

“好像是多了張紙條。”徐嘉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一聽他說紙條,林知南看到希望,繼續往前試探道:“除了紙條就沒有彆的了嗎?”

徐嘉譯搖頭否認。

林知南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懷疑他在撒謊。不巧上課鈴聲響起,徐嘉譯自顧自地邁著長腿轉身離開了。

回到座位上,林知南越想越不對勁,紙條和錢明明是夾在一起的,怎麼可能隻看到紙條沒看到錢呢?

琢磨半天,她隻得出一個結論,就是徐嘉譯在撒謊,這個富家公子哥居然想私吞她的一百塊!

好你個徐嘉譯,不義之財也敢收啊!

一到下課休息,同桌謝鬆然立馬找林知南八卦起來,盤問她怎麼認識的徐嘉譯。林知南隻簡單透露自己是在圖書館偶遇生病的徐嘉譯,送他去了醫院,他這次來是送了她一個筆記本作為謝禮。

“你說啊,這徐嘉譯是不是缺錢啊?我看他穿的挺樸素的,但他媽媽穿的可貴婦了,他是不是在家裡受虐待啊?”林知南一想起徐嘉譯剛才裝傻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大姐,你說他穿的樸素?我沒聽錯吧?”

“你沒看他那雙鞋嗎?比我的還舊。還有啊……”林知南本來還想透露一些徐嘉譯整天啃饅頭的細節,又怕自己像倒了的油瓶似的一股腦全交代出去,馬上止住了話頭。

“還有什麼?”

“還有……還有他的衣服,洗的發白呢。”

謝鬆然平時喜歡看時尚雜誌,對一些奢侈品牌頗有了解,一看林知南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搖頭笑道:“他的那雙鞋,這個數。”

謝鬆然一個巴掌攤開,林知南猜道:“50?”

謝鬆然氣急:“什麼50?5000!”

“就那破鞋要5000?”林知南覺得不可思議,一雙發黃的舊鞋居然是她媽媽兩個月的工資。

“人家那是做舊,咱們這才是真舊。”謝鬆然打趣著,抬起自己也有了裂痕的帆布鞋,撞了撞林知南的腳,兩人忍不住一起哈哈笑起來。

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下課鈴剛響,譚梅就夾著課本堵在了教室門口:“下一節換成數學,我和你們體育老師調課了。”

眾人失望歎息。

林知南想起了徐嘉譯的叮囑,打算采納他的建議先好好聽講,想想又覺得不對,他是怎麼知道她前一節課是數學的?並且還知道她忙著抄筆記?難道他當時就在教室外麵?

正想著,手裡拿起那本筆記本,還沒翻開看,隨手就塞到了課桌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