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機會。”殷止微抿了口湯藥。
“什麼機會?”係統不解。
“一個討好戚途的機會。”殷止微回答,“一個讓我們重歸於好的機會。”
“你倆從來也沒好過吧。”
戚途有一個重要的人在那男人手裡,因此被他勒索,為了湊錢,不得不去賭博。
隻要把那個人給撈出來,她就既能解決戚途賭錢的問題,又能間接地通過此人控製戚途。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殷止微先問係統,係統說不知道,書裡沒寫。殷止微又問那麼那個男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係統說不知道,書裡沒寫。
劇情裡沒提到戚途有什麼重要的人,他父母雙亡,無親無友,有誰能讓他這樣在意?
……等等,他似乎有血親,除了那個他恨之入骨的王爺嫡兄外,他還有個舅舅。
“戚途的舅舅在哪兒?”殷止微問係統。
“稍等,為您查詢全文。”係統甜甜地說,“哎呀,書裡沒寫。”
“果兒。”殷止微扭頭。
她今天解除禁足,能夠出院子,便帶了一些精致糕點去到戚途那兒,名曰送點心,實則想套話。
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戚途連門都沒讓她進。
“你巴巴的想給人排憂解難,人家卻連門兒都不給你開。”係統的感歎中有一絲幸災樂禍,“誰叫你把人家得罪的那麼狠?”
殷止微站在那菱花明瓦窗下,窗扇緊閉,映不出人影。她被風吹得輕輕咳嗽兩下,慢慢歎息一聲:“二公子不想見我,是我的錯。隻是小廚房新做的山藥糕,我吃著甚好,便想與你分享。二公子若是喜歡,以後我天天送來。”
這意思是要每天都來。
窗戶“啪”的一聲打開,戚途站在後麵,臉色鐵青:“我不喜歡。”
“是嗎。”殷止微淡淡笑了,“那我明日送點兒彆的來。”
“滾!”
殷止微恭敬不如從命,滾了。路上聽見係統說戚途把那一碟子山藥糕全給倒了,她微微一笑:反正是隔夜的,都乾成石頭了,也不可惜。
戚途那裡鐵板一塊,殷止微便從那男人入手,派小廝去賭場打聽那人的消息。她吩咐時,果兒侍立在側,神色有些憤憤地咬著嘴唇。
殷止微餘光裡看見,並未說什麼。
到了晚間用晚飯時,果然小院裡迎來一位不速之客。少年一進來,整個屋子似乎都亮堂了,他嗅了嗅,驚奇道:“芝芝房裡的藥香如何沒了?”
原主是個藥罐子,一天到晚藥吊子不離火,她又愛藥香,因此不許用其他花香或熏香,免得熏得俗了。
殷止微卻偏是個俗人,聞見藥味兒舌頭發苦,便命果兒將藥拿出去煎,又換了其他熏香。
“大公子怎麼來了?”殷止微明知故問。
大公子。這稱呼叫張明橋一頓。他抬眼委屈道:“芝芝怎麼不叫我‘明橋哥哥’了。”
素來端方的人,這會兒裝小性子也裝不像,殷止微還沒說什麼,他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搖搖頭笑道:“罷了,芝芝叫什麼自然有你的道理。”
果兒布好菜,兩人開始用飯,殷止微等著他說話,沒想到此人真正食不言,安安靜靜吃完飯,開始喝茶,迂回兩句,才開始委婉切入正題。
“我聽說了那天的事,”他輕輕吹吹茶,眼睛垂下的弧線很優美,“你對戚途說的話……我也知道了。”
殷止微慢騰騰的:“哦?大公子怎麼看呢?”
“芝芝實在不該那樣說。”張明橋放下茶杯,“這太傷他了。”
殷止微看著他。他神情嚴肅,眼神在認真地責怪,片刻後,又軟化下來。
“但是歸根結底,終歸是我的錯。”他道,“二弟染上惡習,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夠用心,最後還牽連到你。我知道芝芝因為那句話對他心中有愧,這些天費了不少心思,想幫他走回正途。”
他頓了頓:“隻是外頭那些醃臢地方,總歸不適合女孩兒家打探。以後我會多用心管教二弟,芝芝不必再如此辛苦費心。”
送走張明橋,派出去的那小廝也回來了。他壓根沒出得了府,在門口被張明橋的人攔住,被請去吃了頓飯,吃好喝好才回來。他象征性地跟殷止微請罪,說沒辦好差事,雖然嘴上說著該死,其實心知肚明殷止微不會把他怎麼樣。
這位主子素來小菩薩一般,最是寬仁,下人犯錯無非就是說兩句,從來沒怎麼責罰過。更何況他是被大公子請去的,小姐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殷止微一身霜色寬袖長衫,烏木圈椅上端坐垂目,臉上無一絲怒色。
她想起那個被父親剁掉手指的司機,隻是因為告訴彆人自家老板喜歡什麼牌子的香煙。
“我不罰你。”她語氣很緩和地說,小廝一聽,笑著便要謝恩,腰還沒彎下去,就聽得殷止微繼續道:“明日你就去二公子那兒服侍吧。”
小廝愣住了。
二公子的乖僻性情府中無人不知,去那兒無異於從天上掉到地獄,更何況這節骨眼上戚途壓根不會要殷止微的人,等著他的隻能是被逐出張府。小廝嚇壞了,可不管他如何磕頭哭嚎求饒,殷止微真的像泥塑菩薩一般,置若罔聞,不為所動。
等他被人拖下去,殷止微終於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果兒。
她的目光很輕。
那裡頭並沒有生氣或是什麼,果兒卻一瞬間覺得自己腦漿子都被看穿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她腦海一空,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跪在了地上。
“果兒錯了!”她發著抖,眼淚止不住地流。
“你錯哪兒了?”小姐慢吞吞的聲音響起。
“果兒不該去跟大公子說,壞了小姐的事。”
她說完就不吭聲,沒有為自己辯解,這讓殷止微多了一些欣賞。
“我知道你的心思。”殷止微道,“你覺得我不該為戚途這樣費心,想讓大公子來勸勸我。你覺得大公子與我關係匪淺,是你第二個主子,自然可以知無不言。”
張府裡人人都知道,殷止微和張明橋終成眷屬是早晚的事,早把她當做少夫人來看。殷止微院裡的這些下人自然也是這麼想,都把張明橋也當主子,更甚者,認為張明橋才是他們的主子。
“我過去不在意這些,使你們有了誤解,這樣不好。”殷止微道,“我不需要不忠心的人。像剛剛那個,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該在我這兒呆。”
“果兒明白。”果兒抽泣著,“果兒全憑小姐發落。”
“我需要一個心裡隻認我,隻想著怎麼為我辦好事的人。”殷止微繼續道,垂著眼看向她,“果兒,你能做這樣的人麼?”
果兒驚詫地連什麼都忘了,直愣愣地抬起涕泗橫流的臉,望向殷止微。她的小姐還像那般,慢悠悠地笑著,在等她的回答。
“能!”她流著淚重重磕了一個頭,“以後小姐說什麼果兒做什麼,隻認您,旁人不管是誰,一概不認!”
……
殷止微這一招殺雞儆猴效果顯著,第二日,小院裡眾人一改以往浮皮潦草風格,都謹言慎行起來。殷止微便放心地叫了幾個會做事的小廝跟隨,乘著轎子出了府。
名義上是去寺裡燒香,其實一出府便去了南市街。
“小姐,這裡好臟!”果兒捂著鼻子道。
道路泥濘不堪,各色的男人、女人、兒童和畜生栓在一起站在路邊,臟汙的臉上是一樣的麻木呆滯。殷止微掀開簾子一角,挨個打量過去。
南市街,書裡提到過的做各種買賣的地方,包括人口買賣。後來戚途為了奪權,做了不少類似於用間、暗殺之類的臟事,而忠心耿耿替他做這些事的人,就是從這兒買的。
殷止微身處深宅,行動處處受限,需要這麼一個在外辦事的人。
可惜轉了一圈也沒見到那個人,也許是時機未到,他還不在這兒。殷止微截胡不成,也不急著走,想看看其他有沒有合適的,正打量,忽然有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撲上來,嘴裡叫嚷著:“貴人看看我家女兒吧!隻要一兩銀子!”
小廝不防,竟讓這女人近了轎子,臟手一把拽住月白錦繡轎簾,掀了開來。
簾後的殷止微抬眼。
那女人身後怯生生地站著一個女孩兒,瘦的像根小草,不安地抓著母親的衣角。小臉烏漆嘛黑,臟的連膚色都看不見,更看不出五官年齡。她和轎中的殷止微對上目光,愣住了,張大嘴巴。
小廝很快叫罵著把那女人架走,簾子放下,隱去殷止微身形。
“好可憐的孩子。”果兒在一旁低聲道。
她想起了自己,豆丁大點兒的時候,家裡窮的吃樹皮,母親便把她賣了。牽著她的手給人牙子的時候,哭著蹲下來,從懷裡掏出個白麵饅頭給她。
打從娘胎出來,就沒吃過這麼金貴的吃食,她開心極了,一點一點摳著吃。後來饅頭吃完了,她被賣出去了,再也沒見過媽。
“你想幫她?”轎裡殷止微道。
“啊?”果兒從回憶裡回過神,沒想到自己竟不小心說出來,還被小姐給聽到了,慌忙道,“沒有,小姐,我們走吧。”
“我不需要丫頭,不能買下她。”殷止微道,“你從我荷包裡拿點銀子給那母女,算是你幫她們的。”
殷止微到底沒有找到合適的人,看著日頭不早,隻得無功而返。果兒明顯興致很高,一路上嘰嘰喳喳,倒把白跑一趟的低落氣氛衝散的一乾二淨。
“咦,那邊好熱鬨啊。”果兒忽然道。
“怎麼了?”
“有人聚在一起,中間有一個好高的人。”果兒的聲音裡有些驚奇,“他在舉一個好大的石磨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