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兩個字,讓劉念的心忽然間顫了顫,她看向遠方花海儘頭的那間紅房子,輕輕的問道:“如果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就不能努力去改變嗎?”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辰響笑著回答著,“萬事不強求,就不會有遺憾。”
“誰說的?”
“徐誌摩。”
劉念忍不住笑了:“我的意思不是這句話是誰說的,而是我不信。也許不強求,才真的會有遺憾。不努力一下,怎麼知道就不行呢?”
辰響看向眼前倔強的女孩兒,笑著點了點頭說:“是啊,誰知道呢!”
劉念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你確實是不會安慰人。”
看見劉念眼睛裡的悲傷少了很多,辰響也笑出了聲:“誰說的!”
看了看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辰響擔憂的站起身,右手伸向劉念:“快起來吧,可能馬上要下雨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劉念笑著點了點頭,把左手伸向了那隻遞過來的右手。但因為長時間的席地而坐導致腿有些麻木了,雖然借力站了起來,但是隨即就倒向了辰響,右手情急之下隻能借助眼前的胸膛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小心!”辰響雙手用力,幫著劉念站好,又蹲下身子,小心的幫劉念按揉著小腿和膝蓋。
劉念紅著臉看向天空,神情略微有些尷尬,這是第二次了吧,自己真不是占便宜啊!正想低頭解釋幾句,忽然發現蹲著的辰響臉也是紅的,細看去,那抹紅一直蔓延到了耳後。劉念忽然心情又好了起來,輕咳一聲說道:“不麻了,我們走吧。”
辰響站起身,護著她走了兩步,看她真的行動自如了,才放心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往花海外麵的公路走去。
行走間,天空忽然一下就黑了,豆大的雨滴瞬間就砸了下來,本就已經凋零的花海瞬間開始七倒八歪。
辰響拉起劉念往另一個方向跑去,邊跑邊解釋說:“不能再去公路了,那邊沒有遮擋的地方。我們往這邊走,那裡有條路通向那邊的村莊,我們可以先去避避雨。”
劉念一邊回答著“好”,一邊調整步伐努力跟上辰響的腳步。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劉念的唇角微微彎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還好另一邊的小路離花海並不算遠,兩人不一會兒就跑上來了。但9月末的北方小城已入深秋,雖然在豔陽天裡可以用“秋高氣爽”來形容,但是一到了雨天,冰涼的雨滴落在身上,還是澆的人透心涼的。
辰響感覺到手心的那抹溫度越來越冰涼,身後的步伐也越來越慢,他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劉念,發現女孩兒平日裡海棠色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紫。看了眼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電話亭,立馬拉著劉念躲了進去。
因為電話亭隻有一個半遮擋式的塑料棚,所以辰響讓劉念背靠著電話站立,自己站在她前麵,這樣劉念的頭頂和左右都有了遮擋,前方的雨也被辰響遮擋了大半。
“你後背還在外麵。”劉念看著外麵的雨滴砸向辰響的後背,擔憂的說。
辰響搖了搖頭:“我沒事兒,男孩子淋會兒雨沒什麼。”
“那你往前站點兒。”劉念拉著辰響往前走了一步,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幾乎已經觸到了他的鼻尖,尷尬的連忙往後一退,“哎呦!”
“小心!”看著劉念因為後退,腦袋撞到了電話,辰響無奈的搖頭失笑,“怎麼總是毛毛躁躁的。”
劉念聞言有些不服氣,放下正揉著頭的手想爭辯幾句,抬頭間,四目相對,原本想說的話瞬間就沒了影蹤。
眼前辰響的臉不知不覺的慢慢放大,劉念慌忙低頭時,隻感覺到一處略帶著點兒涼意的柔軟落在了她的額頭,瞬間有種被電到的麻麻的感覺,動也動不了,好像身體都不聽自己使喚了似的。直到那抹涼意離開,劉念才仿佛恢複了力氣,但額間的那抹冰涼卻仿佛突然變成了炙熱,瞬間燒紅了劉念的臉龐。
辰響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好像已經回憶不起來剛才的輕吻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恍然間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一聲痛呼才瞬間喚醒了兩人。
辰響和劉念同時朝著不遠處看去,因為下雨變得濕滑的路麵上,一位白發老婦人正坐在那裡,身旁散落了一地的花生。此時的二人也顧不上臉紅了,立刻朝著老婦人跑了過去,扶著她站了起來。
“婆婆,您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裡疼啊?”劉念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兒,謝謝你們。”老婦人看著麵前的兩張關心的臉龐,忙笑著回答道。
劉念扶著老婦人走向電話亭:“您先在這兒避避雨。”扭頭時,發現辰響已經撿起了籃子,開始往裡麵撿拾散落了一地的花生,忙跑了過去,和他一起撿了起來。
滿地的花生,撿起來也費了不少時間,撿好後,雨都小了很多。兩人把裝滿了花生的籃子遞給老婦人,關心的問道:“婆婆,您家在哪裡啊?我們送您回去吧,這會兒路上滑,您彆又摔了。”
老婦人笑著說:“真是兩個好孩子,婆婆家就在前麵不遠了,走,跟婆婆回去,得把濕衣服換了,不然一會兒就該著涼了。”
兩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扶著老婦人,還是被她拉著往前走,不一會兒,就到了老婦人的家。讓兩人驚喜的是,眼前的院子正是辰響當初送給劉念那幅向日葵畫裡的紅房子。
剛走進院門,就看見屋子的廊簷下站著一位滿眼焦急的老爺爺,看見老婦人,立馬拄著拐就迎了過來。
“哎呀,你慢點兒!你腿腳不利索,出來乾嘛?”老婦人扶著老爺爺就往屋裡走,同時不忘回頭招呼辰響和劉念進屋,還指了家裡電話的位置,好讓兩人通知家人來接。
安頓好說話走路都不太利索的老爺爺後,老婦人又拿出了兩身乾淨的衣服,略帶懷念的看了看後,遞給了辰響和劉念:“這是我們年輕時候的衣服,不要嫌棄,先換上吧。這兩條毛巾是新的,一定把頭發擦乾了,濕著可容易生病。”說著就把兩人分彆帶去了兩個房間。
劉念看著手裡的衣服,顏色很淡雅,是淡綠色的格紋,展開來看時,劉念瞬間驚呆了,竟然是一件旗袍,立領和袖口處還有著細細的淡綠色包邊,精致的盤扣也是同款的淡綠。整件衣服看起來典雅又精致,讓劉念都有些舍不得穿。可看著身上還在嘀嗒著水的衛衣,劉念無奈的搖了搖頭。
換上旗袍的劉念站在鏡子前,都有些不敢相信鏡中人是自己。不好意思的打開門,慢慢挪了出來。
老婦人看見換好衣服的劉念,驚喜的目光中似乎還有一絲的欣慰,拉著劉念坐下,拿起梳子仔細梳起了劉念散下來的長發。
那邊也換好了衣服的辰響走出房間,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一身旗袍的劉念,微笑的端坐在那裡,婆婆一手扶著她的頭,一手整理著編好的麻花辮。辮子側向搭在她的左邊肩頭,整個人一改往日的活潑可愛,散發著一種清純典雅的美麗。
老婦人先自己欣賞了一會兒,又笑著衝辰響招了招手:“怎麼樣,好看不?”
“好看。”辰響邊說邊走了過來。
劉念微紅著臉看過去,辰響一身黑色的民國中山裝,將原本清瘦的身材襯托的越發堅毅挺拔,就像是從五四時期走出來的英俊少年,一身正氣,卻又鋒芒內斂。
“真好看!”老婦人由衷的讚歎著,回頭對著在沙發上坐著的老爺爺問道,“是不是?”
老爺爺笑著點頭,眼神卻好像是穿過了兩人的身影,回到了那個屬於他們的青春時代。他抬起了手臂指向了辰響身後的書架,老婦人明了的笑了笑,走過去拿起書架上放著的老相框,遞給了辰響和劉念。
原來相片上的兩位年輕男女就穿著他倆現在的衣服,雖然隻有黑白兩色,卻處處流露出了男女主人公身上那種獨特的時代氣質,風流錦繡中又不失自信優雅。
“婆婆,您和爺爺才好看!”劉念由衷的讚歎著,辰響也在一邊點頭讚同著。
“老了~”老婦人用懷念的眼神注視著老爺爺,“老了,但幸好,還有他。”
“婆婆,這衣服,一定有您和爺爺的很多回憶,我們換一身吧。”辰響抬頭說道。
“不用換,衣服,要有人穿著,才有它的價值。”老婦人笑著拍了拍劉念的手,對辰響說,“看你們穿著,我們也開心。不然,就隻能在箱子裡壓著,多可惜啊!”
劉念笑著點了點頭,忽然看見牆邊放著一個老式的腳踏風琴,連忙走了過去,手指輕輕拂過琴鍵,一塵不染的黑白雙鍵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擦拭。
劉念回頭看向老婦人:“婆婆,這是您的琴嗎?”
老婦人笑著搖了搖頭:“是我老伴兒的,可他也很久沒彈了。”老婦人看向劉念問道:“你會彈嗎?會的話,給婆婆彈一曲吧,很久沒聽了呢。”
“好!”劉念點了點頭,在琴前坐下,先試了幾個音,隨後一首優美歡快的曲子從指尖流瀉而出。
老婦人和老爺爺相視而笑,又閉上眼睛靜靜聆聽,仿佛已經通過音符穿越回了屬於他們的那個時代,重溫起了青春的樣子。
辰響看著琴前端坐的女孩兒,那輕輕閉上的眼睛,微微揚起的嘴角,從脖頸到後背繃起的優美弧度,還有在琴鍵間靈動跳躍的雙手,都像一幅美好的畫卷一般,深深烙印在辰響的心間。此時此刻,仿佛就是永遠。
一曲結束,劉念緩緩睜開眼睛,起身後不自覺的看向辰響,發現對方眼神中仿佛蘊含著濃濃的偏愛與溫柔,一瞬間微紅了臉,卻又有滿心的歡喜蔓延開來。
“門德爾鬆的《仲夏夜之夢序曲》,很好聽。”老婦人在旁邊微笑的看著兩人。
“婆婆,您知道這個曲子?”劉念驚喜的看著老人。
老婦人和身邊的老爺爺微笑對視了一眼,再看向劉念的目光中充滿了懷念:“是啊,很熟悉的曲子啊,這是他最喜歡的,我聽了差不多一輩子了。”
正準備讓老人講講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卻被門外一聲焦急的呼喚打斷了。
“念念!”
劉念快步過去打開房門,看見院子裡的劉立斌,身後還跟著劉思和曾佳言,三人目中的擔憂之色異常明顯,讓劉念心裡暖暖的,也泛起了濃濃的愧疚之意。
“大爺,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劉念低頭輕聲說道。
“傻孩子,隻要你好好的,就行。”劉立斌也快步走了過來,拉著劉念上下看了看,“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要和我們說,不能再亂跑了,知道嗎?”
劉念輕輕的點了點頭。
劉思和曾佳言也走了過來,眼睛裡除了如釋重負的輕鬆,還有一絲驚豔,這樣的劉念可不多見,就像是從畫裡走出的清秀佳人,渾身散發著如初春茉莉一般的清雅氣息。
再看向劉念身後那一身黑衣的辰響,兩人就仿佛是天造地設的佳人一般,驚豔了劉思的雙眼,卻刺痛了曾佳言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