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薩蘭爾推開病房的門,緩步而入。
躺在病床上的西奧多聽到聲響,緩緩轉過頭來。他的麵容憔悴,雙頰深陷,顯然遭受了不小的折磨。
薩蘭爾將手中鮮豔的花朵輕輕插進了床頭的花瓶裡,關切地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西奧多艱難地搖了搖頭,但聲音裡卻充滿了感激:“薩蘭爾,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隻要你沒事,就比什麼都重要。”
西奧多的目光轉向窗外,一隻飛鳥在空中翱翔,“這段時間,外麵一定發生了許多事吧。”
“嗯。”薩蘭爾點頭,“但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告訴了你母親,並向學校請了病假。你現在隻需要安心養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擔心。”
西奧多轉過頭,看著薩蘭爾:“……戴維斯,他怎麼樣了?”
“他因為涉及拘禁與擄掠,已受到帝國法律嚴懲,將麵臨長期的監禁。”
西奧多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說:“這樣也好。”
“你被關了那麼久,心裡一定很煎熬吧。”薩蘭爾輕聲問道,“有沒有什麼特彆想做的事情,或者想吃的東西?”
西奧多搖了搖頭:“在被困的那段時間裡,我才真正體會到自由的可貴。現在,我隻希望能好好活著,珍惜每一天。”
說完,他又問道:“對了,前來比默星救我的人是皇室的人嗎?他們是不是和大皇子有關?”
“是。”薩蘭爾點頭,“大皇子聽說你可能遭遇了危險,就派了人去尋找你。”
他沒有告訴西奧多自己親自前往比默星並遭遇星盜的驚險經曆。西奧多此刻需要的是安心休養,而不是更多的擔憂。
西奧多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感歎道:“星網上都說大皇子為人冷漠不輕易接近,我一直以為這是真的,沒想到他這麼熱心。”
薩蘭爾笑了笑,他以前也這樣認為的。
又待了一會兒後,薩蘭爾走出西奧多的病房,隨後穿過長廊,進入電梯,來到頂層。
薩蘭爾走進VIP病房,金利斯正在裡麵安靜地坐著,一副眼鏡下的眼神專注而深邃,手中捧著一本文件。
薩蘭爾輕輕地走到床邊,手伸向果籃,在蘋果上方停留了兩秒,然後移開手,轉而拿起一個橘子。
“殿下,我去看過西奧多了,他恢複得不錯。”薩蘭爾一邊剝著橘子,一邊輕聲說道。
金利斯微微點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手中的文件:“那就好。”
薩蘭爾剝完橘子皮,又仔細地將上麵的白色網狀部分一並剔除。他留了一半給自己,另一半遞給了金利斯。
兩人一同品嘗著橘子,汁水在口中蔓延。薩蘭爾一邊嚼著,一邊用濕紙巾擦拭著手指。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橘子香氣,氣氛溫馨而融洽。
沒過多久,薩蘭爾的終端突然發出了一聲輕響。他低頭一看,竟然是警局的號碼。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警局為什麼會聯係他。
他剛準備站起來去門外接聽電話,卻被金利斯拉住了手。金利斯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就在這裡聽。”
薩蘭爾點了點頭,重新坐下,接通了終端。
“哥。”
出乎薩蘭爾意料的是,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竟是米拉格的。
薩蘭爾不自覺地皺起眉,心中湧起一股想要掛斷的衝動。
然而,米拉格仿佛已經察覺了他的心思,搶先一步開口:“彆掛。”
薩蘭爾瞥了一眼金利斯,見他表情平靜,便問:“什麼事?”
“我跟獄警說了,想在最後時刻通個話,可是想來想去,唯一能聯係的也隻有你了。”
薩蘭爾聽著,沒有說話。
米拉格繼續說:“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你的聲音了。以前我犯下許多過錯,真的很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僅僅是我,那隻機械鳥是你放的吧?”
“原來你早已經知道了。沒錯,那天我看到大皇子進了你的飛行器,所以……”米拉格的話音微頓,“大皇子此刻在你身邊嗎?”
薩蘭爾看向金利斯,默然不語。
“看來他確實在,那……你代我向他說聲抱歉吧。”米拉格苦笑一聲,“儘管我並不祝福你們,但我仍希望你能夠過得幸福。”
“你就為了說這個?”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被博克拉家族認回,又會是怎樣的人生呢?或許,這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吧。”
“彆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設想。”
“你說得對……”終端另一頭傳來催促的聲音,米拉格隨即緩慢而清晰說道,“薩蘭爾,再見。”
電話掛斷,房間內再次陷入寧靜之中。
薩蘭爾察覺到金利斯握著自己的手微微一鬆,他抬起頭,隻見金利斯已重新沉浸於文件的閱覽之中。
見金利斯似乎並無異樣,薩蘭爾便也繼續看著自己的終端。
突然,一條通知跳出,是西亞在社交平台更新了一條動態。
他好奇地點開,卻瞬間愣住。
西亞分享的是一張蛋糕的照片,蛋糕小巧而精致,上麵插著一個可愛的人形立牌。
薩蘭爾仔細放大那張圖片,再三確認後,他確信無疑,上麵這個小人,是他為那位名為【老婆愛卷毛】的單主所繪製的稿件。
「銀色頭發綠色眼睛,鼻尖有一顆痣。」
「眼睛圓圓的特彆大,盯著人的時候心都能看化了。」
「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臉上的肉軟軟的rua起來很舒服。」
都對上了。
他當初的胡思亂想竟然成真了。
那位單主的男朋友竟然是西亞!
該是說命運太巧還是世界太小?
薩蘭爾震驚地在終端上點來點去,金利斯捕捉到了他的舉動,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但目光依舊緊盯著手中的文件,未曾移動。
“在做什麼?”
薩蘭爾沒有抬頭,含糊地說了句沒什麼,要是把這事給他說了,那自己的主播身份也要暴露了。
金利斯緊握文件的手不禁用力了幾分,“那個家夥,難道跟你通話還不夠?居然還要發消息給你?他剛才說過那是最後一次跟你聯係了,不是嗎?”
薩蘭爾從終端上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金利斯誤以為他正在與米拉格發消息。
看來,他也並非表麵上那般雲淡風輕啊。
薩蘭爾並未解釋,他輕挑眉毛,道:“他就要坐牢了,我不過是想多陪他聊幾句,讓他在這最後時刻留下些許回憶。”
金利斯眼中的沉色加深了幾分,手中的紙張在他緊握之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他冷聲道:“你之前還說對他毫不關心,現在又如此上心,看來前任的魅力還真是非凡。”
薩蘭爾點頭:“我們畢竟曾經共度那麼多時光,即便愛情已逝,但友情尚存。”
金利斯目光微冷,沉聲道:“這麼說來,我把他送進監獄,還讓你失去了一位朋友?”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寂靜,突然,薩蘭爾發出一聲輕笑,打破了這沉默。
而金利斯臉色已經陰沉得近乎發黑。
薩蘭爾輕笑道:“殿下,您有沒有聞到這房間裡的味道?”
金利斯皺眉,不解地問:“什麼味道?”
薩蘭爾戲謔地回答:“一股酸味。”
金利斯一愣,隨後緊抿著嘴唇,繼續低頭專注於手中的文件。
薩蘭爾卻伸出手掌,將其覆於文件的上方,柔聲道:“您還能繼續專注閱讀嗎?”
金利斯任由薩蘭爾的手遮擋住文件的字跡,他的目光隨著薩蘭爾手背上清晰可見的脈絡流轉。
薩蘭爾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殿下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嗯?”
“我希望,殿下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不要憋著,這樣,我才能更好地知道您心裡在想什麼。”
金利斯抬起頭,與薩蘭爾的目光交彙,隻見對方麵上的戲謔之色已蕩然無存。
薩蘭爾的眼神深邃如海,仿佛有股魔力,能將人的心神吸引進去。但他沒有避開,而是任由自己的目光沉浸其中。
在這靜默的時刻,金利斯嗅到空氣中一縷淡淡的香氣,那是橘子的味道。他的視線轉向薩蘭爾的手指,儘管已經用濕紙巾擦拭過,但依舊能看到一抹黃色,仿佛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色彩。
那抹黃色在他的眼中逐漸放大,直至占據了他的整個視野。他腦海中閃過薩蘭爾為他塗抹藥膏、看落日、送畫、剝橘子皮的畫麵。
什麼意思?
是他想的那樣嗎?
身為帝國的皇子,金利斯素來擅長精心策劃、步步為營。他行事果斷,從不涉足無把握之事,但唯獨那次失憶是個例外。
他現在需要冒一次險嗎?
一切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薩蘭爾對他,應該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情感吧?
也許,薩蘭爾跟他的心情是一樣的呢,不然他沒法解釋為什麼恢複了記憶,但薩蘭爾依舊待他如初。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漫長無比,金利斯腦海中突然浮現起自己失憶時對自己的那番話語,那時的他自稱是個膽小鬼。
沒錯。
在沙場上,他向來是衝鋒陷陣的先鋒,但在薩蘭爾麵前,他卻始終鼓不起勇氣,道出心中的情意。這份情感,就這樣被埋藏了漫長的十多年。
窗外漸漸響起飛行器的轟鳴聲,薩蘭爾緩緩將手從文件夾上移開,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既然殿下沒有什麼想說的……”
“有。”金利斯打斷了他,轟鳴聲越來越近,幾乎震耳欲聾,在一刻,他終於開口,“薩蘭爾,你對我,有沒有一絲喜歡?”
薩蘭爾的眼神微微一滯。
“哪怕隻有一點。”金利斯強調。
一個飛行器的小小影子從窗外掠過,轟鳴聲漸漸遠去,病房內再次陷入沉寂。寂靜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他們兩人,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與薩蘭爾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自從第一次踏上戰場以來,金利斯從未有過如此緊張的時刻。
沉寂的時間似乎無止境地延長,直到他的心跳逐漸恢複了正常的節奏,心中的那份期待也開始微微搖曳,仿佛即將熄滅。
“算了……”
聲音戛然而止,金利斯感到唇上傳來一陣輕柔的觸感。
這一刻,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他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溫柔而纏綿。
不知過了多久,金利斯感覺麵前的人拉開了一點距離,唇上殘留著餘溫。
薩蘭爾嘴唇嫣紅,泛著淡淡的水光,他微微喘息著,輕聲說道:“大概不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