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蘭爾關閉了直播,隨即打開了其中一個詞條,開始瀏覽。
詞條內,無數八卦媒體的賬號無一例外地傳播著同一張圖片,圖中展示的是一枚綠色的徽章。
徽章的形狀為圓形,背景設計為一幅精致的藤蔓圖案,綠色的藤蔓與金色的葉子相互纏繞,邊緣則點綴著華美的金色花紋。而在徽章的中心位置,清晰地刻著「佩洛茲」這三個字。
從外觀看來,這枚徽章似乎是佩洛茲家族的族徽。
然而,薩蘭爾從未見過這枚徽章。
他小時候曾在佩洛茲家主的書房中見過一枚家族徽章,雖然與圖片中的徽章大體上相似,但細節之處卻有所出入。
薩蘭爾離開圖片,轉而開始仔細閱讀那段文字信息。
#八卦小妹:今天,網友【真相使者】突然曬出疑似佩洛茲家族族徽的圖片,並宣稱這是佩洛茲家主贈予情人的定情信物,還聲稱佩洛茲家族長子薩蘭爾實則是家主與這位情人的私生子。對此,你怎麼看?#
「私生子?薩蘭爾不是佩洛茲家主下屬的兒子嗎?」
「這枚徽章好像是真的啊,不過是二十多年前的老版了。」
「請問贗品能做得這麼真實嗎?」
「佩洛茲家主和黛安夫人確實感情一般啊,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一張照片,一段文字,開始編造你的故事。至少拿出親子鑒定證明吧。」
「那你怎麼解釋佩洛茲家族以前的徽章流落在外?總不可能是佩洛茲家族的人發布的這條信息吧?」
薩蘭爾越看越覺得荒謬,造謠者不僅歪曲了事實,還無端地汙蔑了佩洛茲家主和他的親生母親。
他眉頭緊鎖,點開那個名叫【真相使者】的賬號主頁,卻發現對方已經注銷了賬號。
薩蘭爾隻能再次打開那張徽章圖片,將其與記憶中的那枚徽章進行對比。
儘管存在細微的差彆,但圖片中的那枚徽章同樣做工精致,隻是由於時間的流逝,顯得有些陳舊。
他隨即打開佩洛茲家族的曆史資料,進行了一番查閱。很快,他發現了一個關鍵的信息:佩洛茲家族在過去的幾百年時間裡,僅僅更換過一次族徽,是在二十年前。
而新換的那枚族徽,正是他曾經在書房中見過的那枚。至於之前的那枚,確實與圖片上展示的一模一樣。
薩蘭爾關閉了資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確認了圖片裡族徽的真實性,並結合更換時間,不難推測出散布這條消息的背後之人。
此時,星網上關於此事的討論愈發激烈,相關的詞條已經衝上了熱搜榜的前列。
薩蘭爾緊盯著那個繚亂的光屏,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迅速打開聯係人列表,聯係了一個精通IT的朋友。
“喂,薩蘭爾!”對方豪爽的聲音在終端裡響起,“星網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看到了,全都是瞎扯淡的,你彆往心裡去。”
“我沒事。”薩蘭爾的聲音很平靜,光屏的淡藍色光暈映照在他的臉上,“你能幫我查一下,最先散布那條謠言的人的IP地址嗎?”
對方以為薩蘭爾想要找那人算賬,立刻爽快地應承下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
第二天,星網上的輿論風暴不僅未見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網民們如同一群被風輕易吹動的草,很多人並未深入了解事情真相,便輕易被外界的言論所煽動。因此,那條毫無根據的消息竟在短短一夜之間被大多數人信以為真。
「我之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佩洛茲家主真的隻是因為下屬救了自己一命就收養他的兒子,那他的做法未免過於極端。為何不給他一筆豐厚的酬金呢?」
「真沒想到佩洛茲家主是這樣的人,那黛安夫人這麼多年來豈不是一直被蒙在鼓裡,幫著小三養兒子?這也太慘了吧。」
「這個薩蘭爾之前也沒怎麼聽過他名字,也就是最近靠著大皇子才逐漸有了點名氣,很會蹭熱度嘛。」
「佩洛茲家主竟然隨隨便便就把族徽送給小三當禮物,也太輕率了吧。」
麵對這些無端的猜測,薩蘭爾的臉色始終如一,顯得異常平靜。他並不在意這些毫無根據的言論,隻是擔心這些言論會波及到無辜的人,特彆是他身邊的人。
這時,昨天他聯係的那位朋友發來了一串地址,薩蘭爾注視著那串數字與字母的組合,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他走出房間,準備前往餐廳用餐。進入大廳時,他看見黛安夫人正坐在沙發上,專注地對著終端輸入著什麼。
薩蘭爾立刻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句刺眼的評論。
「黛安夫人這麼多年來豈不是都被蒙在鼓裡,幫著小三養兒子,也太慘了吧。」
儘管他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他卻無法忽視。
黛安夫人看到那些熱搜了嗎?就算知道真相,但看到這種言論,她心裡應該還是會不舒服吧?
他停下腳步,禮貌地喚了聲:“母親。”
黛安夫人抬起頭,看到薩蘭爾後,輕輕應了一聲,隨後又將注意力轉回到了終端上。
薩蘭爾站在她附近卻沒有立即走開,他要主動跟她提起這件事嗎?
他猶豫了半天,直到黛安夫人餘光裡發現他還沒離開,她頭也不抬地問:“還有事嗎?”
“沒事。”薩蘭爾心下歎了口氣,還是不提比較好吧,何必徒增煩惱呢?
他移開步子,走到了餐廳裡。
黛安夫人身著紫色禮裙,肩上披著白色的毛呢披肩,卷發搭配半透明紗網,顯然是準備參加茶會的裝扮。
然而,直到薩蘭爾用完餐,她仍未離去。
黛安夫人摸準了薩蘭爾的用餐時間,待他剛擦完嘴,便出現在餐廳門口,說道:“出來跟我談談吧。”
薩蘭爾不知道她有何話要說,他們平時很少交談。難道是因為星網上的那件事?他有些疑惑地跟隨其後。
黛安夫人走出餐廳,經過大廳卻並未停留,而是直接出了門。薩蘭爾緊隨其後,兩人一同走進了花園。
在花園深處的亭子旁,黛安夫人停下了腳步,緩緩坐下。她優雅地提起一隻精致的茶壺,為茶杯中注入了一些熱茶。
“坐吧。”
茶杯中升騰起幾縷熱氣,薩蘭爾在她對麵坐下,兩人之間隔著這朦朧的氣息。黛安夫人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天空。
“今天天氣真好。”她說。
薩蘭爾隨著她的視線望去,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天空中白雲朵朵,不時有鳥兒掠過,確實是個宜人的天氣。
“確實如此。”他回應道。
黛安夫人:“這茶是查爾送來的,據說味道極佳。”
聞言,薩蘭爾輕啜一口熱茶,茶香在齒間流連,“很美味。”
等了片刻,見黛安夫人仍未提及正題,他忍不住問道:“母親,您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一陣微風吹過,輕輕掀起了黛安夫人頭頂紗網的一角,露出了一隻淡紫色瞳孔。
她道:“你應該知道,我跟你父親是家族聯姻,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
薩蘭爾聞言,心中一陣驚愕,他未曾想過,她會如此直白地談及她與丈夫關係的冷淡。
黛安夫人似乎並未在意他的反應,繼續道:“儘管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但畢竟共同生活了多年,我深知他的為人。他決不會在外有任何不正當的關係,對於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薩蘭爾點頭:“父親不會做那種事。”
“那枚舊的族徽你沒見過,但我知道,那不是什麼定情信物,而是……”黛安夫人看著他,“他為了紀念你的親生父親而用於陪葬的物件,至於為何那枚族徽會再現於世,我也不得知。”
薩蘭爾的心頭猛地一震,黛安夫人不知道,他卻知道。那枚族徽定是他伯父為了私利而私吞的,隻是他沒料到,那竟然是自己親生父親的陪葬之物。
黛安夫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你父親已經知曉此事,待他忙完公務,自會處理。”
“同樣,”她捧起茶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我也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受到困擾。”
“母親,”薩蘭爾內心百感交集,“謝謝您。”
“不必謝我,我隻是將我知道的說了出來。”
“不止是這個,”薩蘭爾頓了一下,說道,“我最近才知道,當年我生的那場病,一直都是您在照顧我。”
黛安夫人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道:“你父親倒是什麼都跟你說了。”她看著薩蘭爾,眼中閃過一絲溫和的光芒,“那麼,我也應該向你說聲謝謝。”
薩蘭爾有些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黛安夫人輕輕撫摸著茶杯,緩緩道:“我生下西亞的那一年,你也陪過我。”
她這麼一說,薩蘭爾突然在腦中撿起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黛安夫人生下西亞的那一年,性情變得易怒暴躁,經常砸家具,半夜痛哭流涕。
那時的薩蘭爾年紀尚小,無法理解母親為何會如此。直到他長大後,才從書本上得知,那種症狀有一個專業的名詞,叫做產後抑鬱症。
他記得自己雖然年幼,但看到母親如此痛苦,心中也充滿了不安與擔憂。於是,他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母親,有時是路邊撿的鵝卵石,有時是一朵小花。
十六歲那年他高燒幾天不退,病愈後他發現自己似乎遺忘了零星的記憶,但是因為很少,所以那時的他並未太過在意,以為那隻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薩蘭爾沒有想到,那些被自己丟掉的回憶碎片,竟然被黛安夫人記了那麼久。
“我很高興能夠給您帶來一些安慰。”他真切地說。
黛安夫人看著他,微微頷首。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披肩,道:“我要出門了。”
“我送您。”
飛行器緩緩升空,黛安夫人隔著窗戶注視著那個逐漸淡出視線的人影。
年輕時,她被當做家族的棋子與佩洛茲家族聯姻,與一個不愛的男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與丈夫之間,雖保持著表麵的恭敬與客氣,但內心卻如同陌路。
產後,她瘋狂地掉發,嘔吐,聽到嬰兒的哭聲就想跳樓。薩蘭爾那時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但確實給她帶來一絲慰藉。
後來病症得到治療,她依舊與丈夫相敬如賓,冷漠與疏離成了她生活的常態。
但她時不時還是會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個場景。那是她又一次狂躁地砸完房間裡的所有家具,看到地上破碎的鏡片,竟然產生了用它劃破手腕的想法。
但是那時,有一隻小手輕輕地拉住了她的小拇指。
很軟,也很溫暖。
*
金利斯神情淡漠地看著麵前的人:“還沒處理好嗎?”
技術人員額頭上冷汗直流,手上的終端手環燙得嚇人,“非常抱歉,殿下。我們已經緊急撤銷了熱搜,並指令刪除了媒體賬號發布的相關消息。但網民們的言論實在太過洶湧,我們實在難以完全控製。”
金利斯的手指在腿上輕輕敲打,似乎在思考對策,他淡淡地問:“那麼,最初散布這條消息的人,你們追蹤到了嗎?”
技術人員回答:“對方的賬號已經注銷,但我們已經成功定位到了他的IP地址。”
“在哪?”金利斯追問。
“比……”技術人員的終端突然間響起了提示聲,他眼神微微一凝,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些許的激動,“殿下,出現新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