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蘭爾已經做了西亞十幾年的哥哥,但去了聖萊恩學院後,他才體驗到人生中第一次當家長的感覺。
他站在西亞班主任的辦公室裡,耳邊回蕩著對方充滿教育深意的指導。
上學時,薩蘭爾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典範,無需老師過多操心。然而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個位置,接受老師對於家庭教育的箴言。
學校本就因為西亞背後的家族勢力而猶豫是否要給予西亞處分以示警醒,但現在看到薩蘭爾一臉嚴肅地聆聽教誨,而西亞也乖乖地站在一旁露出悔過的神情。
態度如此誠懇,學校便也算是找了個理由,逃過了一劫。
隻是,當薩蘭爾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時,他的臉已經笑僵了。
*
接下來的一個月,薩蘭爾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重複播放鍵,一成不變地循環著。他依舊每日忙碌於直播與作畫,但心中卻漸漸湧起一股莫名的異樣感。
因為金利斯發來的信息越來越少。起初,他每天都會發來一條視頻,那些視頻仿佛成了薩蘭爾與金利斯之間的一座橋梁,連接著兩個遙遠的星球。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視頻逐漸被文字信息所取代。再後來,信息的頻率也逐漸降低,從每天一條變成了好幾天才發一條,而且每次都十分簡短。
明明當初主動提出想要每天發消息的人是金利斯。然而,現在感到不適應的,卻變成了薩蘭爾。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終端,那上麵顯示著金利斯最後發來的信息,已經是三天前的了。
那條信息簡短得可憐,沒有提及阿爾卡星的戰況,隻是簡單的一句晚安。
薩蘭爾的無法控製自己不去胡思亂想。是不是阿爾卡星的戰況太嚴峻了?金利斯是不是已經遭遇了危險?
這些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瘋狂生長,讓他無法安心。
他無數次想要給金利斯發去一條信息,詢問他和阿爾卡星的近況。然而,每當他打開終端,準備輸入文字時,手指卻總會懸停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他害怕自己的詢問會給金利斯帶來壓力,也害怕得知一些自己不願麵對的消息。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金利斯最後發來的那條簡短的信息,試圖從中尋找一絲安慰。
很奇怪。他問自己,他這是怎麼了?
夜幕降臨,薩蘭爾在直播間麵前,目光不禁飄向了送禮榜單上那個黯淡無光的頭像。
過去幾乎每場直播22都準時出現。這段時間以來,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再踏入他的直播間。因此,彈幕區域中湧現出了各式各樣的討論聲。
「22大佬最近怎麼沒來呀?又是想他的一天。」
「肯定是看膩了唄,這個主播每次直播就知道悶頭畫,也不整點花活,沒意思。」
「22大佬要是像你這麼膚淺,就不會從注冊賬號以來就隻關注鵝耳太太,隻給鵝耳太太刷禮物了。」
「就是啊,那個說沒意思的,你要是覺得沒意思怎麼還待在直播間裡?」
「彆吵了,專心看太太畫畫吧。」
「咦,太太是在畫大殿下嗎?」
薩蘭爾低垂著眼眸,凝視著麵前的顯示屏。
流暢而銳利的線條,在他的筆下逐漸彙聚成一張驚豔絕倫的臉龐,配以一頭飄逸的長發,栩栩如生。屏幕上的那雙眼睛,透射出一種淡然的氣質。
他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竟然在無意之中勾勒出了金利斯的形象。
他猶豫了一下,點擊了橡皮擦工具,在畫麵上輕輕滑過,留下一道不和諧的痕跡,使原本的畫作多出了一塊突兀的空白。
他靜靜地盯著那塊空白,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經過幾秒鐘的沉思後,他還是點擊了撤回鍵。畫麵上的空白瞬間消失,金利斯的形象再次完整地呈現在眼前。
薩蘭爾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對於自己的這個決定有些無奈。
他將這幅畫保存好,然後重新創建了一個新的畫布,開始繪製其他事物。
當晚直播結束後,西亞帶著一個消息來到薩蘭爾麵前。
“伊森退學了。”西亞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其實,早在幾天前他就沒再來學校了。聽說他家裡人一直在和學校爭執,但最終還是沒能改變退學的結果。”他繼續補充道。
每個他討厭的人最終歸宿都是退學滾出他的視線,西亞覺得自己的體質非常滅小人。
除了魯斯特,薩蘭爾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魯斯特是那種隻允許自己放火,卻不允許彆人點燈的人。在感情上,他從來都是那個主動甩人的角色,被男友背叛,這樣的經曆應該足以讓他憤怒不已。
想到魯斯特內心可能滋生的情緒,薩蘭爾竟然奇異地感到一絲快感。他終於也能嘗一嘗被人背叛的滋味了。
此刻,樓下的門鈴聲響起,小管的聲音傳來:“有客人到訪,有客人到訪。”
薩蘭爾走下樓去,在門前透過顯示屏向外望去,隻見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正站在門外。
他疑惑地打開門,對著那位中年婦女說道:“你好。”
中年婦女看上去十分憔悴,嘴唇乾裂,身穿樸素的衣服,手臂上掛著一個布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疲憊和焦慮,但看到薩蘭爾後,她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好,我是西奧多的母親。”她輕聲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薩蘭爾的心中微微一動。他和西奧多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薩蘭爾禮貌地問道。
婦女舔了舔乾燥的唇瓣,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顯得有些緊張。她望著薩蘭爾,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問道:“薩蘭爾先生,你是西奧多的朋友,你知道他最近去哪了嗎?”
薩蘭爾一愣:“西奧多不見了嗎?”
他會這麼問,那顯然是不知道西奧多的下落了。
婦女點點頭,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露出失望的表情。她低聲說:“他已經一個近一個月沒回家了,終端上也聯係不到他。這些天,我去找了幾乎所有他認識的人詢問,但他們都沒有見過他。後來有人告訴我,你和他是朋友,我就過來找你了。”
薩蘭爾怔在原地。怎麼會這樣?他和西奧多上次在醫院見麵後,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
但他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情要忙,這很正常。他們以前也經常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聯係,偶爾有空了才聚在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然而,薩蘭爾從未想過,西奧多會失蹤。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問道:“您最後一次見到西奧多是什麼時候?”
婦女回憶了一下,說:“就是上個月的一天早上,他告訴我他出門上課了,然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薩蘭爾點點頭,心中開始思考可能的情況。他問:“您有沒有報過警?”
“報了,但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婦女苦笑一聲,“我們這些平民的訴求在警方眼中似乎並不那麼重要。”
薩蘭爾眉頭緊鎖,他明白婦女所說的無奈。他沒有猶豫,堅定地說:“您放心,我會再報一次警,並且會利用我的身份和資源,讓警方加大人力搜尋西奧多。”
在這個權力至上的帝國裡,身份和權力往往能夠帶來一些特殊的待遇和關注。至少他背後有佩洛茲家族的支持,以他的身份,警方應該會更加重視這個案件。
婦女聽到薩蘭爾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光芒。她連聲道謝:“謝謝你,薩蘭爾先生。”
薩蘭爾搖了搖頭,說:“不用謝,西奧多是我的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在西奧多母親離開後,薩蘭爾獨自在房間裡發了很久的呆。
他心中充滿了懊悔和自責,覺得自己這個朋友太不稱職了。這麼多天來,他竟然沒有主動過問一句西奧多的情況,甚至連他失蹤了都不知道。
他以貴族的名義再次向警方報警,要求他們加大搜尋力度,儘快找到西奧多的下落。
同時,他也在終端上不斷嘗試聯係西奧多,但終端另一頭總是沒人接聽。
薩蘭爾坐在房間裡,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天在醫院與西奧多的對話。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他想起了那條莫名的信息。
「以為將我們驅逐出主星就能高枕無憂了嗎?等著瞧吧。」
信息中的每一個字都在薩蘭爾腦中一一重現。他猛地睜開眼睛,眸光銳利。
難道是戴維斯做的嗎?
他回想西奧多母親說西奧多失蹤了一個月,與那條信息的發送時間驚人地吻合。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薩蘭爾迅速打開終端,翻找那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幸好,他沒有刪掉它。然而,當他試圖查看更多關於這個號碼的信息時,卻發現它已經變成了一個空號。
他的心再次沉到了穀底。
要找到戴維斯一家人並非易事,尤其是在他們已經被逐出主星的情況下。
銀河之中星球眾多,猶如大海撈針,要想找到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薩蘭爾雙手緊握成拳,心中充滿了煩躁。
因為西奧多,也因為金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