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時候,佐倉想邀請月見深一起去逛街,剛好碰到野崎,他也沒事乾,佐倉就想大家一起會熱鬨一點,不過月見深婉拒了。一方麵怕警察再次上門的時候,萬一自己不在家,會耽誤警察查案進度;一方麵,好不容易佐倉邁出邀請野崎逛街的一步,就不打擾啦~
佐倉加油哦!
月見深朝兩人揮揮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其實一個人安靜的時候,反而會想的更多點。
會想起以前,會想起現在,會想起,自己居然在沒有任何信息證據的情況下,就將姐姐定為了犯罪嫌疑人。
那可是自己的親姐姐啊。
是從小疼愛自己的親姐姐啊。
感覺自己好冷血。
好可怕。
原來我是這樣的人嗎。
“王陵同學。”
“誒?”月見深抬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到家,在門口站了好久了,兩位警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
“不好意思,請稍等。”月見深趕緊翻鑰匙,把兩位警官迎了進去,“實在不好意思,家裡平時不來客人,沒什麼準備,請直接進來吧。”
記得以前爸爸身體好的時候,家裡一應待客的用具都齊全,來的客人也多,有畫廊的工作人員,有買畫的有錢社長,有前來討教的不出名的畫家,還有單純來走關係的不知道哪裡來的人。
現在這些人都不見了,待客的用具也都找不到了,大概是為了方便衛生打掃,在家裡不再有人來做客後,姐姐就都收起來了吧。
“茶還是果汁?”月見深一時半會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雖然一個人待久了就總希望有人能來和自己說說話,但自己本身其實不是熱情的性格,比起參與熱鬨,月見深更喜歡看熱鬨。而她以前也不喜歡招待客人這件事,都是丟給姐姐去做的,所以現在真有客人來了,月見深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謝謝,不用,隻是有些情況想和你了解下。”兩位警官站在寬敞的客廳裡,環視整個房間。
和外部裝潢一樣,室內也是西洋古典的風格,隻是牆上掛著的裝飾畫,體現了房屋主人絕不主流的思想內核和審美。
雖然知道警察在工作中有很多規矩要守,但出於禮節,月見深還是為兩位警官倒了杯溫水,請他們坐下了。
“這次來,是有什麼需要了解的呢?”雖然之前一直是自己在七想八想,但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恐怕八九不離十了。
姐姐,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幫凶了吧。
突然就有種心裡石頭落地的解脫感。
自己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誌摩一未看著麵前的女孩,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對方相比上次的緊張,放鬆了很多,眼底甚至透露出了破罐子破摔愛咋咋的認命神色。和搭檔對視了一眼,想了想,自己和搭檔應該沒有和這孩子透露過什麼消息吧?
那為什麼對方的態度變了?
其實這次上門調查雖然和上級報備過,不過王陵家不是搜一的工作重點。
雖然誌摩一未有提出王陵璃華子一定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但搜一還是傾向於成年人作案或者主謀為成年人。
失蹤一個兩個還能說是同學之間有仇報仇,失蹤十多個人果然還是報複社會的行為吧?私立櫻霜學院又是貴族學校,成為彆人的尋仇對象很正常。就算是娛樂犯,能解決十幾個人果然也隻有成年人才有這個體能吧?
誌摩一未對此類想法不做評價,隻是除了完成搜一本身的調查任務,他開始額外帶著搭檔跑來調查王陵家的事。
當然,潑冷水的人不少。
誌摩一未倒是無所謂,最終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
而現在,人命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救人,他會拚儘全力。
除此以外,誌摩一未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然後誌摩一未就從月見深這裡拿到了一份堪稱詳細的行程表,時間從三年前開始,到兩年前王陵璃華子不再和月見深見麵,再到月見深轉學來日本,一直到現在,這段時間月見深所知道的王陵璃華子的事都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甚至月見深自己的行程也寫了不少。
為了寫這份行程表折騰了幾個小時,月見深被誌摩一未折騰的頭昏腦漲。
哪個記憶力超群的家夥還能把三年前見麵吃了啥玩了啥在哪乘的公交都記得一清二楚啊!
我又不是超憶症!
知道你是精英高材生了!彆拿這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我啊喂!!
櫻井同情地拍了拍趴下的少女的背,工作中的誌摩桑是沒有情麵這個東西的。
“這畫,都是誰畫的?”誌摩一未在把月見深的記憶掏空後,就在客廳裡閒逛了。
“是爸爸。”月見深感覺自己整個大腦就像是被犁了一遍,而這塊被耕壞的田還得強撐著回答問題!
這人是魔鬼!絕對是魔鬼!工作惡魔!!
誌摩一未才不管自己怎麼被人腹議呢,就算知道了也隻會回一句“是你太弱了啦”,反正搜一的人基本都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氣過。
於是誌摩一未無視少女虛弱的模樣,開口:“你姐姐對此怎麼看?”
“嗯?”
月見深終於把快要報廢的腦袋從茶幾上提了起來:“姐姐?”
月見深撐著額頭,努力從昏昏沉沉的世界裡組織語言:“姐姐...和爸爸的理念不太一樣。”想著姐姐和爸爸討論哲學問題的樣子,月見深迷迷糊糊,“但是,姐姐很崇拜爸爸,也很想證明...自己的理論比爸爸強,說...將來,一定會成為比爸爸名氣更大的畫家。”
說完月見深就撐不住,又趴下了。
月見深:不行了,腦袋真的要炸了。
誌摩一未看著快廢成一團的少女,無奈地歎了口氣,無視櫻井看神奇寶貝的眼神,第一次在工作對象家裡擅自行動,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飲,貼在了少女的額頭:“冷敷一下吧,辛苦了。”
“唔~~~”少女環抱那瓶冰飲,額頭緊緊貼著,像是渴水的魚終於滑進了魚塘,“謝謝警察叔叔~”
誌摩被叔叔這個詞噎了一下,搖搖頭。
沒出息的小姑娘。
但他不準備放過這個沒出息的小廢物,準備趁熱打鐵,再挖點東西出來。
比如:為什麼今天這小姑娘不怕他們了。
月見深答:就和學渣查成績一樣,結果已經預料,反而不緊張了。
誌摩:你不是學霸嗎?
月見深:沒人規定學霸以前不能是學渣吧?
在高中時期還能做學霸的人,很少真的是純靠刷題的,雖然很多人都認為自己確實是隻靠刷題才得來的好成績,但其實他們潛意識還是在做學習方法的總結,隻是他們自己沒察覺而已。
也就是說,但凡是個學霸,就是有著自己的學習方法的。這套方法越強大、適用性越強,這個人能學會的東西就越多,因為無論遇見什麼事物,這套萬用的方法都能幫助他快速學會新知識。
月見深的學習方法是姐姐教的。
在姐姐教她之前,她都不知道還有“學習方法”這個東西,隻覺得明明剛學的時候很簡單的知識,後來怎麼就越來越無法理解了呢?
所以教會她學習方法的姐姐在她眼裡的形象一直很高大。
姐姐超厲害!
姐姐是英雄!!
然後現在她親手推翻了自己心目中“姐姐”的形象。
“警官先生。”月見深把腦袋拔起來,抬頭看他,“是姐姐做了什麼了嗎?”
誌摩一未挑眉:“為什麼這麼問?”不喊警察叔叔啦?
“不知道。”月見深歪歪腦袋,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知道這很不應該,但我還是覺得,是姐姐做了什麼。”
誌摩一未坐下來,耐心等她繼續說:“我不知道怎麼表達,但姐姐在不知不覺間,身上的氣勢就不一樣了。”
雖然王陵璃華子在誌摩一未的嫌疑人名單第一名,但沒有證據的話是不能證明什麼的,隻能說明作為親人,這小姑娘可能確實注意到了什麼,但她自己忘了,現在是潛意識在提醒她而已。
不過這小姑娘居然就這麼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姐姐可能犯案這一點嗎?
月見深閉著眼嘟囔:“很不可意思吧?”
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頭疼,繼續靠著冰飲吧。
月見深趴在桌上,繼續說著:“姐姐很厲害。我家沒有其他人了,爺爺奶奶我都沒見過幾次,然後就參加他們的葬禮了。爸爸又一直在日本,姐姐為了陪著爸爸,也一直在日本。然後爸爸還是個不關心家務的人,因為一旦沉迷畫畫,就可能幾天幾夜都不出畫室,家裡裡裡外外全靠姐姐一個人。”
就這麼忙,姐姐也沒耽誤學業,甚至還有餘力每周指導自己做作業,姐姐真的很強大。
“可你知道嗎?”月見深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世界都是花的,“昨天你們來之後,我去查了搜查一課是什麼意思,然後我第一反應就是姐姐做了什麼。”
月見深覺得舌頭碰到了什麼鹹味的液體:“果然我才是更可怕的那個吧。”奇怪,我喝了什麼東西了嗎?
誌摩一未看著眼前快被負罪感和親情壓垮的少女,坐到了她對麵,抽了張紙巾,替她擦了擦淚:“一切想法都是有起因的,所以你為什麼會下意識懷疑姐姐呢?”
誌摩一未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但他需要從女孩嘴裡說出來的那個決定性證據。
他又掏出了那十幾個女孩的照片:“要不要再仔細看看?重新回憶一下。”
於是月見深挺起身子,低頭。
麵前是那天晚上看見的失蹤少女照片。
她重新仔仔細細,一張一張看過去。
腦海裡劃過什麼。
私立櫻霜學院。
自己唯一可能看見她們的,就是那所學校裡。
而自己去那所學校的次數屈指可數。
雖然時間間隔都很長久,但回憶也不算很困難。
月見深閉上眼。
腦海裡晃過被風吹動的薔薇花...
沿著牆麵撒下的陽光......
姐姐難得略帶雀躍的表情...
畫室裡的畫作......
月見深猛地抬頭睜眼,她盯住了對麵牆上的一幅畫。
誌摩一未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幅黑紅色調的畫,畫上的少女被釘在十字架上,就連頭發都被一根根鐵釘束縛,不得解脫,她痛苦地呐喊著,直至血肉被貪婪的荊棘飲至乾涸。
“姐姐...”
誌摩回頭,看著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的樣子。
“姐姐...臨摹過...爸爸的幾幅畫...”
女孩的雙唇顫抖,快要說不下去了。
誌摩一未的心則隨著被確定的情報沉了下去。
“那些臨摹作品裡的臉...是這些女孩子。”
可憐的櫻井被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量糊了一臉,連筆記都不知道怎麼寫了,但看著誌摩一未前所未有的嚴肅臉龐,讓他閉上了想問的嘴,什麼也沒說。
這可真是,不會再有更壞的情況了。
誌摩一未想。
這將會是新世紀以來,日本發生的最惡劣、最恐怖的案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