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自洞口從天而降了一群人。
“若兒!”
“姐姐!妳怎麼來了?”她又驚又喜。
“幸好有淺草通知,我跟道友們便趕來找妳!”趙晴霓彈了下她額頭,“妳啊!又亂跑!可急死我了!”
蘭若看著她身後大陣仗的各派仙輩,頓時想找個洞鑽進去,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道:“我沒事……讓大家費心了……”
一位易天道女仙拔出玉女劍直指蜷縮在牆邊的蛛妖,“這次多虧蘭姑娘發現一個妖窟,正好滅了這群邪祟!”
“彆彆……”蘭若嬌小的身子攔在中間,“她們已經答應我不會再傷害人類了!放過她們吧!”
“妳在說什麼?”女仙一臉匪夷所思。
“放過她們!”她堅持不讓。
“蘭姑娘妳是胡塗了吧!妖就是妖!沒什麼好說的!”女仙劍峰一轉,繞過蘭若直取蜘蛛精。
蘭若仍被她的劍氣彈飛,趙晴霓及時扶住她,“這裡太危險,我先帶妳出去!”
“姐姐!妳快阻止她們!”
趙晴霓卻麵有難色,“人妖對立……這是沒辦法阻止的……”
蘭若陡然跳出,強行以身擋劍,雙眼受死一閉,高舉玄澄予給她的符咒嚷道:“天觀聖尊符咒在此!快住手!”
易天道女仙猛力收手,差點就刺穿蘭若的喉嚨,斥喝:“妳不要命了!”
她瞅了蘭若手裡金符一眼,冷聲嗤道:“什麼天觀聖尊符咒?妳以為自己寫上聖尊的名字就是聖尊符咒?彆妨礙我收妖!再攔我連妳一起收!”
無情斬妖劍下,一聲聲驚喊哀號。
那襲青墨身影倒落在地,蜘蛛精含恨的眸光瞪著蘭若,唇邊鮮血湛下,“我答應妳了……為何還要趕儘殺絕……”
她最後消逝前悔懣的眼神烙在蘭若腦海,蘭若癱軟在地,看著廝殺血濺,難道人魔共處,隻是妄想?
次日,一樣的祭典序幕蕭索乏味,蘭若整場下來目光愣愣,蜘蛛精最後冤恨的表情反複在眼前倒帶,令她久久無法釋懷,耳邊鑼鼓轟轟作響,也敲不回出竅的心神,她覺得今天時間過得特彆快,轉眼就散會了。
她獨自坐在山坡上吹風,突然耳根一陣癢,淺草拿著一枝芒草搔著:“想什麼?”
“對不起……”她垂下頭,蜷起膝蓋抱著。
“乾嘛對不起……”淺草在她旁邊坐下一副若無其事,晃著手裡遙遙生姿的芒草。
“彆裝了!妳一定比我還難過,畢竟她們是妳的族人,妳為了救我反而害了她們……”
“當時妳不見了,我急著找人來救妳,那些名門正派的人根本不當回事,還差點殺了我!隻有阿霓相信我,才帶他們一起來找妳!”淺草說得心悸猶存。
“竟有這等事!果然是一群冥頑不靈的正義魔人!”蘭若一個起身,拽頭就走,“我去找他們理論!”
“若兒……”淺草連忙阻道:“人不喜歡妖是正常的,彆因為我跟他們傷了和氣!”
“淺草……”蘭若抱住她,眼眶微濕,第一次她竟替自己生而為人感到羞恥:“我蘭若這輩子交定妳這個朋友了!妳是我第一個妖精朋友,我絕不會讓那些神仙道士傷害妳!”
她向自己發誓,什麼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善與惡不是用種族來區分的。
“若兒妳真好!這裡的人都不歡迎我,就隻有妳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妳不怕妖嗎?”淺草用法術變了一個鬼臉嚇她。
蘭若噗哧一笑,“這麼可愛的妖精,小心被抓去釀蜂蜜!”
“那我這隻蜜蜂要采妳這朵蘭花!”淺草掐住她的脖子。
蘭若巧力把她一推,跑起來叫道:“來采我呀!”
兩人在山坡上奔逐嬉鬨,直到風起山嵐,太陽西下。
這時淺草看見李寧走來,變回青峰躲在草叢裡,同色係的保護色讓她完美融合在一起。
“淺草……淺草……我來找妳囉!”
蘭若以為她在玩捉迷藏,一雙手臂像割草機左右開辟腰身高的芒草。
遠處李寧的丫鬟宛兒露出譏笑聲:“她是不是當聖女悶成傻子了?一個人在那邊瘋言瘋語!”
沒多久,蘭若發現她們,用一種咧開嘴角的疑惑眼神看著隻身的自己,這才意識到她們似乎把自己當成瘋子了,一個人在草叢裡手舞足蹈自言自語,任誰看了都會這樣覺得,她隨手撥了撥身旁芒花,過去向李寧行禮。
“蘭若見過二公主!”宛如給豺狼拜年。
李寧一臉嫌棄,怕她身上有什麼蚱蜢還是跳蚤之類的東西跑到自己身上,刻意拉開距離,“這幾日辛苦妳了!”
她微勾的嘴角,生硬地像做了拉皮術。
“應當的!”蘭若恭敬回應,她會這麼好心來慰問自己?麵對找碴的閒人,隻要一路附和到底,看她能挑什麼骨頭?
“齋戒七日也難為妳了!明日慶典結束後,本公主準備設宴慶祝大典圓滿落幕,這次蘭若妳功不可沒,本公主可要好好犒賞妳!”
她圓眸一瞠,犒賞我?這二公主改吃素了是嗎?
“怎麼?妳不願意賞臉嗎?”李寧見她神色猶豫,直白問道。
“沒有沒有!蘭若隻是……惶恐!”她連忙否認,趕緊給自己下台階,“蘭若在此先謝過公主盛情!”
李寧一行人離開後,蘭若才吐出一口如履薄冰的寒氣,左肩被拍了下。
“若兒!”
淺草探出顆頭卡在自己肩膀上,“再撐一天就海闊天空了!”
“設宴?那不就有很多好吃的了?”蘭若吞了口唾沫,肚子又開始聒噪了。
“嗯……”淺草啃著芒草。
“或許有紅燒東坡肉,清燉肥鴨,洞庭醋魚……”
“嗯……”
“自然也是少不了桃花酥、紅棗糕、龍眼蜜餞……”
“嗯……”
蘭若偷瞄她一眼,淺草滿臉幽怨,撇嘴嗯著。
“好了好了!不鬨妳了!我明天幫妳帶幾份糕點就是了!”
“還是若兒最好了!”淺草飛撲上去抱住她,沒想到太過激動,蘭若胸前靈珀感應到危險,將淺草遠遠彈飛現出原形。
“唉呦……”她跌個六腳朝天。
“淺草!”蘭若一驚。
“彆過來……”淺草回複人形,立馬阻止她接近,胳膊抬地高高的,“妳……脖子上掛著什麼東西……”
蘭若摸了摸靈珀,想扶她卻不敢靠近,兩腳前前後後磨蹭著,“這是靈王的魂片……”
“靈王的魂片?”淺草驚訝地重複一語,彷佛她身上戴的是什麼邪器贓物,“妳可知靈王是誰?”
“不就是魔界之主嗎?”蘭若不假思索回道,天底下誰不知道靈王?
“他可是六界之中最可怕的大魔王!連我界妖皇都要敬他九分,這東西太危險了……妳還是把它扔了吧!”
蘭若往前一步,淺草便後退一步。
“也是!這東西眼不見為淨!”蘭若不願再想起任何與渡槐衣這個名字沾上邊的東西,掌心裡的靈珀她握得很緊,遲遲不舍鬆手,眼眶快逼出淚。
可想起他踐踏承載彼此所有回憶的手絹模樣,她又舍得了!
蘭若揚手一扔,同時扔掉一段占據腦海C盤的密碼檔,存著她與渡槐衣的錄像,頓時清空了八成內存,宛如重置出廠設定,她覺得一顆心好輕好輕,好空好空,可以裝下更多對世間的微笑與感動。
*
酉時四刻,華燈初上,一勾上弦月中天臨瞰,清台山上酒酣耳熱,燭火闌珊。
“姐姐……妳喝太多了……我扶妳回去休息……”蘭若伸手正想攔下她手裡的酒杯,可眼前卻出現兩個趙晴霓,她抓了個空,“姐姐……妳怎還會分身術……”
蘭若下巴一點,靠在趙晴霓身上沉沉睡去。
“我還沒……敬……蓬萊掌門……”趙晴霓也抬不起腦袋,額頭幾乎貼到桌麵上,像鐘擺晃著。
山坡上淺草自個兒坐著曬月光,拔著一旁芒稷,一手抱肚子,“說好要帶桃花酥……我都快餓死了怎麼還沒來……不會是吃到忘了吧?”
她用力拽出一搓,連根抽起,忿忿一扔,“看來還是要本小姐親自出馬了!”
隨之,搖身變成一隻小青蜂,振起翅膀飛去。
睡到烏鴉夜啼,蘭若才昏昏沉沉轉醒,她揉揉額頭,腦袋脹得像灌了八斤水,準備起身卻施不上半點力,渾身又酸又麻又軟,隻好再躺回原本的姿勢,叩了聲後腦勺結實地撞上硬物,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塊木板上,月光從一扇破了大洞的窗照進來,隱約能看出是間庫房。
“我怎會在這裡……”她使了勁還是挪不了身子。
這時淺草匆匆來到,先是撞上一根柱子,掉落地上化成人形,“唉呦!疼死了……”
她不顧得頭頂腫了個大包,連滾帶爬到蘭若身旁,大力晃她,“若兒若兒!彆睡了!快起來……”
蘭若慵懶道:“再讓我睡一會……頭好沉……”
卻見淺草焦急促語:“阿霓現在醉得不省人事,怎麼辦怎麼辦……”
“到底怎麼了?”她勉強睜開零點五厘米眼縫。
“我剛聽見公主說……說要用妳的血……血祭九天娘娘!”
不知是太緊張還是太害怕,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