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燈火璀璨,盛比天上星光,岸邊早已熱鬨非凡,渡口處大批年輕女子聚集,像極了在挑選駙馬爺,無數雙端詳掃視的目光讓人渾身不自在。
“這個看起來乾乾淨淨的,眉目清秀,肯定精通琴棋書畫!”
“書呆子有什麼好?妳瞧那人五官立體鮮明,還是挑顏值俊的好!”
眾人指指點點中,渡槐衣與蘭若來到渡口正要下船,他先到岸上架起左前臂讓她搭上。
老爺是要讓我扶著他的手嗎?
蘭若羞怯的伸出手抓著他的手腕,像是要下轎的新娘。
“謝謝老爺……”
沒想到她雙足才著地,他就將手臂收了回去。
正想誇你紳士,就收得這麼急,怕被誤會嗎?
蘭若環顧周邊,很快就感受到一群餓狼般逼視的目光,如雷射筆直指眼睛刺眼。
她們好像一直往我們這邊看?
蘭若跟在渡槐衣身後一步的距離,身高差使蘭若顯得特彆嬌小,她亦好奇地往那群女子看去。
好像都在看老爺?
她眼珠子轉向老爺再掃向女子們,似乎理解她們在欣賞什麼了!
其中一位雍容華貴雪羽貂裘的女子輕語道:“這是本公主見過,最完美的臉孔!對待身邊的丫鬟也如此上心,倒是憐香惜玉,宛兒!本公主就要他做駙馬!”
女子眼眸如鳳,額上掛著水晶墜,一雙辮子在耳邊盤起,銀線流蘇如瀑,膚質姣好細致。
反觀蘭若一身簡樸裝扮,加上一臉萌呆的無害神情,兩顆肉包子頭更是俏麗可人,且與渡槐衣保持著一尺的禮貌距離,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是隨身丫鬟。
兩人出了渡口沒多久,便聽聞女子一聲驚喊:“小心!”
這麼快就遇上碰瓷了?
蘭若循聲望去,一位年輕女子正朝自己身上跌撞過來,那聲驚喊小心的女子來不及拉住她。
蘭若本能地張開雙臂要接住她,忽然一陣無形拽力將自己連身拔起,抽離原地,倒換成自己飛了出去,竟落在渡槐衣懷裡,用臂彎扣住自己。
同時,女子便撲了個空,直接跌在地上。
“小姐!”宛兒趕緊上前察看。
蘭若還不知道自己怎會在緊要關頭飛了出來,有些內疚沒能扶住她,不顧渡槐衣護在身前的手臂,她兩三個箭步,來到女子身旁準備將她扶起。
“姑娘,妳沒事吧?”
李寧見渡槐衣竟寧可讓自己摔下,也要護著那丫頭,對她寶貝得微如秋毫,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李寧頭一回被視若無睹,一陣醋怒交雜的憤焰延燒開來,正當蘭若急忙上前關心,沒想到啪的清脆一響,可見這記耳光打得多利落乾脆,蘭若右臉頰像是抹上了辣醬,頓時脹得通紅。
“哪來的賤婢!”李寧將掌心往宛兒袖上一抹,“打妳還臟了本公主的手!”
宛兒將李寧扶起身,悉心擦拭她衣服上的塵土。
李寧是當朝二公主,皇上最寵的妹妹,若問全天下最嬌縱的女人,非她莫屬。
除了太後之外,她沒怕過誰,而所有男人在她眼裡,不過是些塵垢秕糠的凡夫俗子,隻有皇上配得起她看心情尊敬。
當初皇上也替她媒合了幾個駙馬,無不是被她趕跑嚇跑,不然就是折磨到落荒而逃,沒有人在她手中存活下來。
渡槐衣伸出右掌,蘭若身子飛回他身旁,他單手輕輕拂過她燙紅的臉頰,剎那間有如寒霜冰澤,腫脹感消退不少。
“還疼嗎?”
她搖搖頭,“我沒事……謝謝老爺!”
可這樣的舉動對李寧來說,自己被當什麼?摔了一跤,還要欣賞他倆放閃?
“喂!紅衣服的!你可知我是誰?”
李寧對男人的定義隻有兩種,一種叫皇上,另一種叫男傭。
“兩條路讓妳選,是要本爺出手還是讓她打?本爺可以不追究今日之事,勸妳選後者會比較好受些。”渡槐衣直接無視她的問話。
“怎麼?本公主替你教訓不懂規矩的下人,心疼了?”
“她是本爺的人,輪不到妳二公主插手。”渡槐衣補充冷言:“動本爺的人,如同針對本爺。”
“既然知道我是二公主,本公主想教訓誰就教訓誰,況且,她故意抽開身子害本公主跌倒在地,是謀殺罪啊!可要抄家的!本公主隻需一聲令下,你倆可就死罪難逃了!”
“她骨子瘦弱,若遭妳無來由的一撞,也許半生殘疾呢?本爺何須讓她冒這等風險?”
“那若是本公主跌得半生殘疾呢?你可擔當得起?她一條賤命怎能跟我比?”
“若是如此,那是妳咎由自取。”渡槐衣不想與她廢話,也不想這樣就罷,“二公主考慮好了嗎?是要本爺出手還是讓她打?本爺沒時間同妳消磨。”
“簡直放肆!”李寧可真被他惹怒了,喝道:“來人!這兩人意圖謀殺本公主,給我拿下!”
圍觀的群眾裡忽然冒出□□位帶刀便衣侍衛,將渡槐衣與蘭若攔住。
大夥早已拔出家活,卻見渡槐衣泰然自若,淡道:“公主不必心急,妳該著急的,應該是如何保全南湘鎮與白柳鎮的居民,這消息妳還是趕緊回去通知朝廷,比較有實質意義。”
“本公主不懂你在說什麼,為何要保全兩鎮居民?你想為自己開脫也編一個比較正常的理由吧!”
“將此密函交予皇上。”渡槐衣在手中化出一緘書信,擲到她麵前。
一位侍衛從地上拾起恭敬地遞給李寧。
這時不遠處傳來呼喊:“表姐!”
李允娘快步向來,一臉驚恐道:“表姐!妳這大陣仗的抓賊嗎?”
“不是賊,是刺客!還不快給我拿下!”
李允娘發現是渡槐衣,抽了一口氣慌張道:“住手!”
“允娘!妳這是在乾嘛?”
“使不得啊!公主……妳可以不給皇帝哥哥麵子,但不能得罪一方先生啊!”李允娘小聲道。
“一方先生?他?”李寧遠遠瞄他一眼,“本公主現在沒心情跟妳說笑!”
“我知道妳不相信,但他真的是一方先生,天觀要提前開戰,妳一定要趕緊告訴皇帝哥哥讓他儘早準備!”
李寧早聽聞一方先生在太上皇在位時,幸得他獻計潰擊直搗黃龍的異族大軍,才鞏固了如今江山版圖,皇上即位時原要封他帝師,但他堅持不做皇家人。
“退下!”李寧揮了揮手,收斂火辣的性子,“寧兒不知閣下是一方先生,多有冒犯您就彆跟寧兒一般見識了!”
這時圍觀眾人吱吱喳喳的私語聲越來越動蕩,大多都是“他就是傳說中的一方先生!”這類連聲讚歎。
“本爺可以不追究。”渡槐衣眼神一凜,“兩條路,妳還是得選!”
“那這就是追究了!”李寧開始放軟哀求道:“一方先生,寧兒不懂事,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妹妹,妳就原諒姐姐吧!”
蘭若見場麵越來越多人聚集甚是尷尬,拉著渡槐衣道:“老爺……公主也不是故意的,我看就算了……我們走吧……”
“看來妳要本爺替妳選了。”
渡槐衣竟不理會蘭若求和,徑自緩緩接近李寧。
李寧這等小技倆他怎會不清楚,她想引起自己注意,好端端的路怎會絆倒,但蘭若無故受她欺淩,這巴掌可是搧在太歲爺頭上。
老爺怎發這麼大脾氣,大予哥教的……?蘭若疑惑望著他的背影。
渡槐衣提起左手,李寧的咽喉便被他掐住,雙腳懸在空中,侍衛們雖是驚恐卻都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聲。
咳咳……李寧五官揪在一起,發不出半點聲。
渡槐衣指間鬆開那剎,一個掌背甩過去,帶動長袖飄揚,李寧摔趴在地上,摀著腫到發紫的臉頰,梨花帶雨的抽噎起來。
“我要告訴皇帝哥哥……我可是帝國公主,你也敢動我……來人……”
“天底下沒有本爺不敢動的人,妳不會是例外。”
渡槐衣轉身離開,蘭若還呆愣在原地看傻了眼,他經過她身旁時一手似有似無搭在她腰間引導她離去,卻又留著一寸禮儀。
“表姐妳怎麼樣了?”李允娘攙扶起她。
“太後都舍不得打我,他憑什麼?”李寧怒不可遏,雙眼都哭腫了,這下一張瓜子臉成了肉包子了,“那丫頭是誰?這麼寶貝!堂堂帝師為了她跟我計較一巴掌?”
“可不是?他還將百宴樓所有菜色讓她嘗上一輪,包下築香水榭整樓層!”
“就她這種乳臭未乾的貨色?本公主記著了!”李寧瞅了一眼封緘的書信半信半疑道:“衛將軍,將這封密函親送到皇帝哥哥手上,不得有誤!”
*
散步在路上,兩人雖並肩行走,仍隔著一尺名做曖昧的距離,蘭若有些彆扭,卻又想要享受著臉紅心跳的脈動。
“老爺……她畢竟是公主……我還是回去跟她道個歉吧……”
蘭若自知卑微,連官兵都不敢得罪,更何況是當今公主,可要殺頭的!
“妳何錯之有?”
“可她是公主……”
“妳不必多想,我不是為妳。”
“但還是謝謝老爺……”
以前老爺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以對,第一次他為自己受辱而出麵,蘭若心裡一暖,尋思著,“老爺開始在意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