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魍獄大殿上,玄澄予獨自一人漫步來到。
魑鬼與四大副首五雙眼睛盯著從大殿門口慢條斯理走進來的人影,像在溜達逛大街。
“這大廳如此輝煌,擺設卻單調了些,如果添個幾尊雕像倒是不錯!”
“又見麵了小子!今日就你一人來?”魑鬼語帶輕蔑。
“怎麼?老子還需偕伴同遊嗎?”玄澄予散步穿過四大副首,不停謙虛點頭道:“不好意思,讓讓!”
眾人被他懟天的膽子驚愣住,千年來無人敢如此無視鬼魍獄四大副首,對魑鬼的態度亦是傲慢,那可是讓千妖萬鬼躬身行禮抱拳叩首的天皇!
“放肆!你來此做什麼?”
其中一位副首吆喝,殺念已生。
玄澄予披著笑臉,吊兒啷當晃到魑鬼身旁,四處張望,“老子那貪玩的丫頭呢?”
“想帶走她,拿燁陽之玦來換。”
他哦了一聲尾音很長,“她果真在這了!我來乾掉你的!”
隨即一掌應聲而落,重擊在魑鬼胸口,湃然一響,沉厚而悶,魑鬼瞬間爆體而亡,連綠色血液都來不及濺出,便直接蒸發,活生生一隻龐然巨物,轉眼成煙。
見邪首被一掌轟斃,四大副首個個驚愣了眼,麵麵相覷,像被雷擊了腦袋,目瞪口呆。
“我的丫頭在哪?”
玄澄予瞅著嚇到變木頭的四大副首,語氣還算溫柔。
“地……地……牢……”
玄澄予沒逗留,身形消失找蘭若去。
這時一道紫影現形,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直接打散元神不留餘地,完全不動殺意下還能在轉眼間擊出致命一掌,這種根基連天觀之首法儼都差遠了!”柒紫月勾起邪笑,“你既替本座了了魑鬼一命,正好讓舍衛城順水推舟,接管鬼魍獄。”
柒紫月走向前,隻剩四個副首還愣在原地。
“月……月殿下!”
四人齊聲下跪,“請月殿下替鬼魍獄作主!”
“魑鬼殉身,本座亦感遺憾。”
他表現出一臉哀意,神情演技都無可挑剔。
“邪首死得不明不白,請月殿下為邪首報仇!”
“能一掌取命,此人身分待查,鬼魍獄如今群龍無首,不如歸順舍衛城,有個依靠。”柒紫月雙手負於身後,單腳踩在魑鬼的寶座上。
眼看三方勢力問鼎天下,也是該選邊站的時候,與其在亂世中漂泊,不如擇木而棲,四人遂俯首恭道:“吾等願為舍衛城效力!”
鬼魍獄地牢裡,蘭若奄奄一息躺在濕冷的石板上,左臉上一條六公分的刀疤還熱騰騰的脹著,她還不想睜開眼。
她覺得此刻的安靜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聽到可怕的吆喝與詭笑聲,不用看見奇形怪狀的生物,隻是少了點陽光,她怕黑,但她閉著眼,以為自己在睡覺,便就不怕了!
還要睡多久才能睡到天堂去?
也許快了!
她漸漸不感到冷了,她的感知隨著血液逐漸流乾。
她睡得越來越沉,她的意識停留在初遇渡槐衣的那刻。
所以此時她是笑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用血豔去綻放。
“若兒!”
玄澄予發現了她,身形一逝隨之出現在她身旁,將她摟入懷裡,輸進靈力。
“彆放棄……”他發現她生存意誌消沉,顫聲求道:“彆這樣……若兒……”
玄澄予再運靈力強行逼入她體內,卻見她嘴角溢出鮮血。
他收了手,心道:“她在抗拒我的救治,似乎有心結在……”
忽然他眼神一斂,是柒紫月從背後走來。
“老子倒是替舍衛城做了好球。”
“多謝閣下替本座出手。”柒紫月微微點頭,以表感謝。
“客氣。”玄澄予抱起蘭若。
“閣下身手藏得真深!”柒紫月開門見山。
“若是稱讚就免了,若是邀戰……”玄澄予瞳孔中隻有懷裡的蘭若,完全沒瞧他一眼,”老子沒空!”
“本座若要戰,也不需要你的應允。”
“柒紫月,奉勸一句,挑起戰端於你無益。”
玄澄予深知月魔乃魔界上古戰神,本應為魔界之主,卻甘願臣服於靈王之下,曾有傳言,月魔不死,魔界不亡,玄澄予雖不畏他的能耐,但要真打起來也是場惡鬥,此時蘭若命懸一線,必須立即抽身離開。
可柒紫月卻不願就此罷手,能一掌劈死鬼魍獄邪主,是足以威脅舍衛城的人物,“本座對閣下的身份極為好奇,不如三招作為見麵禮。”
他淺嘲笑了笑,“三招你是拿不下我的,與其浪費三招力氣,不如來日再打個儘興吧!”
這時玄澄予身上的靈王珀珠鑽出一縷聲識,飛向柒紫月,他揮手收下,腦中出現一句聲音:讓他走。
柒紫月知道是靈王藉靈魄傳聲,隻好遺憾作罷。
“閣下救人心切,本座不便趁人之危,下次再會吧!”
玄澄予不作回應,形影轉眼消失。
娑婆閣上廂房的門還緊閉著,玄澄予抱著蘭若直接出現在床榻前,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邊。
他靜靜看著她臉上血紅的疤痕呆滯不語。
這時門被推開了,暗香早已浮動。
“我聞到了人類的氣息,想必是蘭若姑娘回來了。”
媚骨才剛跨進門坎,忽然玄澄予眼神一厲,一道挾帶寒意的氣勁橫掃而出,情急下另一道疾冷的氣勁從媚骨後方迎來,兩勁相抵而散。
“玄兄再氣憤都不該遷怒他人,這是基本修養。”渡槐衣這一語捅了馬蜂窩,直接火上添油。
“鬼魍獄為何知道蘭若的行蹤?娑婆閣不用解釋嗎?”
“你在懷疑媚骨?玄爺。”媚骨來到床榻前,溫柔的替蘭若蓋上被子,“娑婆閣是出了內鬼,媚骨自會給玄爺一個交代,她傷得很重,我替她療傷吧!都出去了。”她素手一揮,落下紗簾。
*
兩人來到側寢居,在關上門那剎,氣氛凍結到時間都暫停了。
“到底怎麼回事?”渡槐衣冽寒之氣直逼眼前之人。
“怎麼回事?你看不出來嗎?她失戀了!”
渡槐衣真的很想一拳揍下去,“她出事的時候你人在哪?彆跟我說你喝醉了。”
他承認,丟了她自己有八成責任,“她哭一整晚,我才喝多了。”
渡槐衣突然沉默,過了一晌話回正題道:“今日我讓虛言乞老見過閣主了,他確定那晚琴聲是來自閣主,這條線索沒有錯,兮風之音與閣主必有關聯。”
“這個閣主心思不淺,我甚至懷疑娑婆閣與鬼魍獄有往來,閣主這人不可儘信。”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他話風忽嚴,像在警告,“至於蘭若,她是這次計劃的關鍵人,你再讓她出事壞我大事,我不會饒你。”
“關鍵人?”玄澄予淩眉微凝,“她與六方聖器有關?所以你才堅持讓她參與這次行動?”
“你在火藏淵看了這麼久,她卻一眼辨出燁陽之玦,如果不是你眼殘,那就是她天賦異稟,但我現在還沒有足夠證據確定她與六方聖器的關係,需要再多測試幾次,我不會閒來無事留一個蠢貨在身旁絆腳。”
玄澄予語音揚起,“你留下她是在試探她?”
“可以這麼說。”他認,“如果她能辨識六方聖器,勢必成為六界爭奪之人,奪得她等同奪得六方聖器,所以在弄清楚之前,我必須留住她。”
“所以你才給她珀珠護身?因為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她不能死,可是你知道嗎?她以為你在乎她,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一腳將她踢開是嗎?”玄澄予愕然,他以為渡槐衣隻是追求利益的商人,此刻他才真正見識到他腹黑的心思,“蘭若本有意讓九天玄女複生,我不反對她參與這件事,但你必須告訴她你對她無意。”
這他就不解了,“玄兄,我沒有必要去回應她的一廂情願,她年紀還小,對我是有些誤會,妳作為她哥哥多勸她吧!”
“可若兒因你一心求死……”玄澄予厲言:“她怕鬼,一個人在鬼魍獄有多無助,她怕黑,獨自被關在地牢天地不應,她怕疼,身上挨了幾條鞭子,如今容也毀了,她拒絕我的治療毫無求生意誌,一個天真開朗的女孩為何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你不用負起一點責任嗎?”
他心裡剎那間湧現的心疼很快被憤怒掩飾得無跡可尋,“本爺隻負責她人身安全,其餘與我無關,這不是你醉酒誤事的理由。”
當他說出這句話時,竟感到一絲喘息,那是少了一分內疚的掙紮。
玄澄予一手如勾爪扣住他的肩膀,“你再說一遍。”
“想要兮風之音,就放手。”渡槐衣不慍不怒,隻是寒氣環身。
隻見玄澄予緩緩鬆開指尖,冷卻了盛焰,沉道:“天古藍狐的心結是靈王,讓靈王出麵結了這段千古孽緣,拿到兮風之音,放過若兒。”
“你明白靈王立場,他不可能出手救上天界的人。”他靠近玄澄予耳邊低語,“現在隻有你我是同戰船的人。”
玄澄予順勢抱住他,很緊,很緊。
“玄澄予!”渡槐衣很不自在,或說,他很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