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老餘，這小家夥都叫你當媽了，不用交錢白撿了個女兒，你還不快認下這個好大兒。”有鄰居在起哄。
“我認你大爺！”老餘怒不可遏，想要掙脫辛野的鉗製：“給我鬆開。”
老餘？
蔡嵇口中的“老餘”？
辛野適時鬆手，正巧老餘肩肘後懟，沒了鉗製反倒一個趔趄，前者眼疾手快抓住老餘的手穩住對方的身形。
“受了點傷，所以忘了些事。”頭盔下，辛野露出一口白牙說得十分坦然：“所以我也是叫你老餘嗎？”
老餘鬆了鬆筋骨。
她原先收到辛野被送熔爐的消息後，匆匆忙忙趕回公司發現同一時段的垃圾已經被傾倒完畢，以為小家夥已經化成灰了，還難過了一小會兒。
沒想到竟然又好好地站在了她麵前，就是這腦子怎麼看起來有點傻。
難道真的失憶了？老餘擰著眉認命地接受了這一事實：“對，你一直叫我老餘。”
辛野又問：“我們什麼關係？”
這查戶口的語氣……老餘額頭青筋直跳，忍了又忍沒好氣道：“我撿的你。”說著，她從身側拿出鑰匙打開辛野旁邊的門，又朝辛野扔了一個東西過去。
辛野抬手接住，金屬的質感反射著冷光，也是個鑰匙。
“站著不動想什麼呢？”老餘已經爬上了屬於自己的床位，正扒拉著通訊器：“難道忘得連門都不會開了？”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頭盔下的她眉頭皺起，隔壁床位傳來一聲哀嚎：“該死的李扒皮，這個月的房租費又貴了。”
“水電費沒漲，你就慶幸吧。”
辛野打開床位門爬了上去，這時通訊器震了一下，還沒關的全息投影上顯示著有一條賬單待查收，以及現在的時間。
00：00
床就跟石板一樣硬，陰暗、潮濕，躺在上麵都嫌硌人，她打開通訊器，邊鼓搗怎麼關閉與頭盔的連接，邊搭上老餘的話：“我在想你怎麼會有我房間的鑰匙。”
“你給我的。”老餘安慰自己人都受傷失憶了，就不和這小家夥一般見識了：“還不是你一連丟了幾次鑰匙，回不了家，才留了把備用鑰匙放我這。”
說到這，她忽然探出頭，拍拍辛野的床位：“對了，你怎麼摸回來的？”
打開賬單，發信人標記為【莫向曉】，辛野隨口回了句：“我問談瀛洲，她告訴我的。”
這話一出，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靜了幾靜，這名字她們今天剛在瞬息裡聽到，於是紛紛從床位探出頭來。
今日房租催繳通知——
水電費(包含光照費)：4365
呼吸費：200(福利後)
床位費：250
總計：4815
下麵還有一行紅色的小字：當天繳費當天住，不繳費的給我收拾鋪蓋滾蛋，彆讓老娘逮到，不然全樓斷電！！！
全樓斷電，讓全樓的居民把欠費的人踢出去，這就相當於轉移矛盾了。
點擊【繳費】，一番操作後，屏幕再次刷新顯示出當前賬戶餘額為337——這下徹底是個窮得不能再窮的窮光蛋了！連生存都成問題，此刻辛野終於理解為什麼談瀛洲那麼篤定了。
“小家夥，你說的是鳳凰社那個談瀛洲嗎？”說話的是道略啞的聲音。
辛野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如何斷開連接，她關上全息投影：“是她，她說我成了能力者，想要邀請我加入鳳凰社。”
說著，她探頭狀似向老餘征求意見：“老餘，你說我應不應該去？”
“不得了啊，你這個小家夥都成了能力者，我都四十了，看來是進化無望了。”對方嘴上羨慕：“沒想到我們這群土窩窩裡還長出個金窩窩。”
老餘倒是沒什麼表示：“能力者挺好，當了能力者，以後不愁吃不愁……”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又聽見辛野繼續出聲：“但是我拒絕了。”
這話簡直當空一個大霹靂，老餘騰地坐起來，頭盔鐺地一聲磕上了天花板，她來不及檢查，探頭罵道：“我看你是忘傻了吧？”
辛野：……是有點。
因為身體問題，當時確實拒絕得挺瀟灑，但是誰知道她麵臨的將是催繳賬單、墳墓一樣的陰濕床位以及垃圾處理中心的負債，還有那個呼吸費，難道說不繳費就不讓她呼吸了？
辛野想揉揉頭疼的太陽穴，結果觸到堅硬的頭盔，她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老餘，我沒錢了。”
話落音她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很親昵，就像以前學生時期，沒錢了找守在電話那邊的老媽要錢一樣。
“該！”老餘翻了個麵表示要睡覺：“你可彆再賴上我。”
話落音，沒人再說話，周圍徹底寂靜下來，漸漸有輕淺的呼嚕聲傳來，辛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終於有時間仔細打量床裡麵的環境。
床位很乾淨，簡單的被褥，其它東西都被收納到頭頂的隔層裡。
隔層麵積不大，裡麵裝著洗乾淨的貼身衣物、一瓶洗滌劑、兩瓶標記著洗漱用品的噴劑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除此之外，一把不太鋒利的小刀、一顆銀色子彈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簡直少得可憐。
小刀是普通的水果刀，而那一顆銀色子彈卻很奇怪，上麵的花紋繁複駁雜，是朵叢生的薔薇。
暫時不知道來曆，辛野又把東西一一放回原處，打開通訊器找到【自體清潔】功能，然後選擇【臉部口腔清潔】。
【請注意是否連接到頭盔。】
辛野點擊【連接】，下一秒，頭盔裡湧出豐富的泡沫，口腔也被迫灌入漱口水，不消一會兒有電子音響起：“清潔完畢，請注意補充洗漱噴劑。”
原來是這樣“一鍵清潔”，過程實在不怎麼舒服，辛野被洗得齜牙咧嘴，但還是重新補充了洗漱噴劑。
看了眼通訊器，顯示當前時間為01:05，時間不知不覺竟然過得那麼快。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此刻有些亢奮的大腦進入睡眠狀態，漸漸地感覺到有困意襲來，辛野陷入了昏沉。
*
咚咚——
好熟悉，又是這個聲音，像是心臟一樣有節奏地跳動，辛野下意識地睜開眼，視野裡儘是黯淡的血色。
血色像是薄紗籠罩在眼前，細看之下還有細小的紅色顆粒在空中浮動。
四周的場景讓辛野想起在浮生大樓被汙染物纏繞後所經曆的一切，但是這裡卻沒有那種詭異而又黏稠的氛圍，反倒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似乎這裡就是她的安身處和避風港一樣。
如果環境沒那麼壓抑就更好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籠罩在視野裡的血霧忽地散開了些許，讓她能夠清晰地看清遠處的景象。
那是一個個跳動的點點亮光，有大有小、有亮有暗，宛如天上的繁星，吸引著辛野走進。
她眉頭動了一下——或許可以再亮一些，或許還可以有個太陽。
血霧隨著她的念頭再次往後褪去，頭頂躍出一輪黃日，透過灰蒙蒙的血霧立時將四周都照亮了，陽光層層疊疊地灑在了她的身上，攏出一片光暈。
明明看似離得那樣近，可一點溫暖都感覺不到。
果然隻是幻想。
抬起腳又落下，踩在地麵像是踏進了鬆軟的棉花裡，柔軟的“棉花”托著她往前走，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樣有沉重的沼澤拉扯著她。
隨著辛野走近那片亮光，點點的繁星在視野裡放大，等靠近了她才發現那些亮光全都源自於一個個遊蕩的人影。
並非幽靈般的恐怖，人影的身體骨骸而是呈奇怪的透明色，唯有大腦精神體那處一瞬不瞬地跳動著亮光。
人影散布在她周圍各個地方，似乎正在沉睡的樣子，身上透明的亮光隨著身體的呼吸一亮一暗。
辛野在距離她最近的人影麵前站定。
與其她人影不同，她能感覺到這道人影似乎與她有著某種隱秘的鏈接，和旁邊另一道人影一樣，讓她忍不住伸手去觸摸。
在手觸碰到人影的那一刻，光芒如四散的漣漪一層層地蕩開，仿佛一瞬間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影響，三人的精神體似乎進入了某種精神共調——
人影動了。
*
中央區內城，林北街38號。
夜幕下車流如織，霓虹燈與廣告牌互相碰撞打出五光十色的絢麗，明亮簡約的公寓裡也染上了幾分浮華。
巨大的落地窗邊，莫向曉靜靜地俯瞰著猶如螻蟻般的人流，霓虹的光芒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光影。
“計劃失敗了。”
她耳後戴了一個骨傳導的迷你耳機，耳機亮起紅光，代表著連接的另一頭有人在說話：“主教大人已經知曉了，並重新派了人前去協助你啟動B計劃。”
“我知道了。”莫向曉繼續說著她獲取的情報：“新成立的鳳凰社隊長談瀛洲似乎是A級能力者，要不要……”
那邊打斷了她的話：“這個你不用管，主教大人自會解決，你隻需要做好接下來的事就行。”
莫向曉敏銳捕捉到信息：“難道主教大人要親自出手？”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對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冷硬，莫向曉知道自己逾矩了，她頓了頓，然後低聲道：“願光明永恒。”
“願光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