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大樓出現大規模斷電,帶有特警員和能力者標誌的懸浮警車水泄不通地圍滿了大樓外圍。
四周一早拉起醒目的紅色警戒帶,過往的行人不需要安保機器人的驅趕,就紛紛自行繞道。
“報告,發現目標,發現目標!”
“二組目標汙染物已全部擊斃,請儘快通知清潔工抵達現場。”
“該死,這裡的汙染物太多了,三組這邊遇到點問題。”
“維修工還沒修好電力係統嗎?”
……
辛野躺在地上,機械頭盔下,她的臉還帶著些許剛睜開眼的恍惚與茫然。
緊接著,她迅速起身,借著應急燈黯淡的光在地上搜索著通訊器的下落,打算向老媽重新報個平安。
可入眼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條悠長深隧的走廊,兩側掛著的應急燈此刻正幽幽地閃著綠光,像是睜開眼睛的鬼火,發出陰森的微弱光芒。
這不是西山基地!
大腦傳來的信號讓她瞬間緊繃,她打了個激靈,繼而輕巧地站了起來,雙眼警惕地觀察四周,同時反手摸向腰後。
摸空了。
這也不是她的衣服!
視野裡的光線黯淡而稀薄,身上的衣服也在散發著淡淡的亮光,順著衣服與應急燈的照明,能看到角落有一座小山。
這座小山是由糜爛殘缺的屍體堆疊而成,並順著地麵不斷延伸,無數的肉芽爭先恐後地蠕動到她的腳邊,抽動著濕漉漉的散發著惡臭黏膩的腐肉組織。
腫脹的肉瘤就像是癩蛤蟆的表皮,噗呲噗呲地在地上鼓起一個又一個血泡。
然後“啪——”地爆開。
目光觸到的那一刻,頭皮瞬間發麻。
即使作為先遣隊員在末日已經生活了十幾年,辛野也從未見過這般場景。
就像是混煮在一鍋的人肉爛泥,相互融化著粘連著,腐爛與惡意撲麵而來,似要連同她一塊裹挾進去。
“救……救命……”
身後一道驚恐的男聲慘叫鼓噪著額頭處的青筋,似是魂魄歸體,辛野從迷蒙驚恐瞬間回到了現實。
餘光瞥見一道陰影,她偏頭去看,迎麵而來是一串黑乎乎的“臟水”揮舞狂亂著朝自己抽來,像是藤本植物的藤條,又像是某種肢節動物的觸手。
它從腐肉膿瘡的鼓起處噴湧而出,表麵還夾雜著屬於人類的趾節。
心中陡然一沉,緊接著自身的戰鬥本能瞬間覺醒,辛野像大貓一樣翻身輕巧地躲過這一擊。同時長臂一探,把那位瘋狂叫著救命的男人從“臟水”的包圍裡撈了出來。
手掌下的人體觸感太過真實,似乎在提醒著她眼前這一切或許不是夢境,雖然有些難以接受——
但自己確實是穿越了。
身後黑色的“臟水”如影隨形,陰濕的氛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暫時把腦中記憶拋到一邊,當務之急是先逃命再說。
綠色的應急燈在視線裡極速後退,辛野拔足奔跑,把自身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手下傳來陣陣嘔吐,讓本就不太舒服的胃部開始翻湧,考慮到對方還有用,辛野皺著眉勉強壓下那股惡心,開口威脅。
“再吐就把你扔了。”
蔡積被嚇得一抖。
他四肢無助地垂下,整個人被辛野高高地提起,又被唰地放下,呼呼地略過無數的障礙物,被顛得五臟廟都要移位了。
聽見這話他喉頭順勢一滾,要吐不吐的嘔吐物又被送回了原位。
似是過了許久,身體不再顛簸,他聽見頭頂響起一道冷靜的聲音:“看看你頭盔的即時地圖,我們現在在幾樓?”
不顧上頭盔裡的嘔吐物,蔡積意識到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麵前是一道落地窗,透過窗戶能看見腳下的繁光點點,再遠處是上城以啟明星燈塔為圓點的光海。
燈光連著燈光,籠罩出一層光暈。
二人兩側是堅實的牆壁,身後是黑洞洞的走廊,寂靜無聲。
S級汙染物,就這樣被甩脫了?
想到這裡,蔡積氣息忽變得急促,他迫切地看向辛野,想要獲得一個準確信息,然而對方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說話!”
“四十四樓。”蔡積忙不迭回答。
從這裡到地麵大約有一百米左右,辛野心頭微動,目光仍落在落地窗上,轉手摸上了腰側,卻忽然意識到她現在身上沒有繩索發射器。
表情崩潰了一秒,她看了眼蔡積,然後果斷掉頭往回跑。
斷電後電梯用不了,隻能選擇剛剛路過的應急逃生通道了,辛野頭也不回地往回狂奔:“跟上了。”
眼見對方拔腿就跑,蔡積連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生怕一個不小心跟丟了。
樓梯間被“砰”地打開,又被關上。
密閉的樓梯間周圍除了防護服照射到的區域外,其它地方伸手不見五指,頭盔的夜視儀勉強呈現出周圍昏暗的環境。
牆壁和腳下似有東西在蠕動,移動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語。
黑影湊成的模糊不清的輪廓像是翻滾著的泡沫,又像是有人在苦苦掙紮,等二人一靠近,東西像海水退潮一樣立馬四散開,待人離開後複又聚攏。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在空曠而又寂靜的樓梯間裡被放大,正當辛野順著樓梯扶手往下滑的同時,樓梯與樓梯互相連接的平台上忽然出現一道人影。
人影穿著和她們差不多的裝束,此刻正嘶吼飛撲著過來。
辛野與對方撞了個正著。
待她透過身上防護服黯淡的亮光看清對方的模樣後,忍不住倒退一步。
黑色的陰翳覆蓋整個眼珠,臉爭先恐後地擠爆了頭盔,嘴角微笑地扭曲著,眼球如蛙卵泡的籽,嘴大大地張著,裡麵似有無數扭曲的蟲豸在蠕動。
腹部鼓脹得像是中年男人裝滿啤酒的肚子,感覺隨手用針輕輕紮一下就會像裝滿汙水的氣球,當場炸濺出濃稠的汁液。
汙染物。
和剛剛的臟水屬於同一種怪物,腦海裡的記憶適時告訴她答案。
辛野迅速跳下樓梯扶手,目光定在汙染物腰間的槍套與腿上的匕首,而後幾乎是同一時刻,她一把抓起蔡積呼呼地掄了起來,當胸狠狠掃向汙染物。
汙染物張大嘴巴,嘴裡分出絲絲縷縷的黑線妄圖纏繞上蔡積,嚇得他的手在半空中撲騰:“救……救命。”
眼見魚咬上了鉤,辛野鬆開蔡積。
幾乎是動作本能地,躲開黑線的同時順勢貼近上前,辛野抽出汙染物腿上攜帶的匕首,繼而轉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割斷了它腰側的槍帶。
啪嗒——
是槍落地的聲音。
辛野一腳踹開蔡積,讓他離開汙染物的攻擊範圍,然後屈膝翻滾摸上了槍支。
摸上了槍就如同魚碰上了水,十幾年的槍感讓辛野眼睛絲毫不眨,她單膝跪地迅速扳動扳機,裝有燃燒劑的子彈立刻砰砰砰地打在汙染物身上。
汙染物的觸手正好也攻了過來,辛野躲閃不及,被抽中個正著。
肩膀沒有預料來的痛楚。
她低頭一看,是肩膀上小型的黑色盒子裝置幫她擋住了這一擊,盒子上冒出兩道滋滋的火花,繼而閃爍著紅光——是隨身記錄儀壞了,看來不需要自己動手了。
與此同時,子彈嵌入汙染物身上,分裂出的燃燒劑迅速蔓延並燃燒起來。
不愧是特警員必備的RS槍。
汙染物發出乾癟的嬰兒的叫聲,尖叫著從寄生的軀體裡褪去,邪惡扭曲的粘稠物咕嘟咕嘟地收縮回黑暗裡去。
留在原地的軀體則變成一堆沒有骨頭的爛肉泥,像失去房梁的建築轟然坍塌。
趁著這個機會,辛野抓起倒在地上的蔡積繼續往下跑,蔡積在她的手裡被顛來顛去,頭盔下的嘴角泛著嘔吐的白沫。
“走。”
——好像走不了了。
蔡積感覺自己越來越喘不過氣來,他的手不住地撓抓著自己的喉嚨,瞳孔也漸漸開始放大。
腦子回想起剛剛汙染物的黑線似乎纏繞上了他的手肘,蔡積頓時崩潰。
頭盔下,他的眼淚鼻涕和嘔吐物一起賽跑:“不對,我好像要被寄生了,你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
蔡積一遍遍地呢喃。
辛野腳動刹車,提起蔡積想要近距離觀察汙染物是如何寄生的,但是頭盔裡都是嘔吐物,看得她一陣惡心。
不管有沒有被寄生,但是這家夥對她是沒什麼用處了:“認識我是誰嗎?”
“認識認識,你是老餘帶來的。”蔡積已經開始翻白眼了,白色的沫子順著涎水流了下來,四肢哢哢作響,意味著瀕臨異變的邊緣:“辛野……你……是……辛野。”
辛野微微挑眉,然後手摸上了蔡積肩上的記錄儀:“記錄儀壞了沒?”
“嗬……嗬嗬嗬……”
聲音斷斷續續連不成調子,看來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辛野暗歎一口氣,抬手打碎了記錄儀,同時有力的手掌像是鐵鉗,毫不留情地抓住對方的腦袋,然後連人帶頭“咣鐺”一聲往牆上撞去。
“幫你解脫了,不用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