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第二天, 趙禮輝他們就搬回水井巷了。
本來陳翠芳十月就去趙禮紅夫婦那邊照看她了,偶爾回來住兩天,葉歸冬高考這幾天她想給兒媳婦做點好吃的, 所以便回來了。
現在葉歸冬高考技術, 陳翠芳自然就想著回去繼續照看女兒。
趙大根一個人在家,趙禮輝夫婦也不放心, 所以就搬回來住了。
容師娘見他們回來還招呼道, “晚上來家裡吃飯,我都跟你們爹說好了。”
於是一家三口就來到容家吃晚飯。
容父還吃燒肉,所以容家裡隔兩天就會燒一會, 趙禮輝他們時不時就來容家吃飯, 自然也吃過多回了。
吃過飯後,趙禮輝三人在容家坐了一會兒便回家了。
點點跟著趙禮輝把院門閂上才回的堂屋。
燒水洗了腳, 擦了臉, 葉歸冬回房間門裡看了眼梳妝桌上的書,“今晚倒是想歇一歇。”
“歇唄, ”趙禮輝捏了捏她的臉,“都考完了, 也給自己放放假。”
結果躺下後,葉歸冬反而心裡不得勁兒, 於是又拉開燈坐起來,“還是想看看書, 我上次沒看完的那本小說你放在哪裡了?”
“櫃子裡我那件棉大衣內兜裡放著。”
趙禮輝說道。
“你挺會藏啊,”葉歸冬把小說找出來後, 上床靠著枕頭翻看著,“會打攪你嗎?我還是用小台燈看比較好。”
“不用,”趙禮輝攔住她, “我睡眠好得很,你放心吧。”
他先睡了,葉歸冬看了一會書後也拉燈睡覺了。
接下來就是等成績公布,葉歸冬反而不著急了,她知道自己發揮得不錯。
所以並不擔心。
陳萬生卻心煩意亂,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發揮得不是那麼好。
他把這一切都歸在高考那兩天晚上孩子們太鬨騰的關係,這讓孫寶珠也沒話可說,畢竟那兩天還是確實夠折騰。
本來陳母要抱到她房間門去的,可孩子們不願意離開父母,一抱過去就哭。
加上陳萬尚第二天還要上班呢,所以孫寶珠才把兩個孩子抱到他們房間門睡,誰知道這倆孩子會那麼折騰啊。
“小趙,”在陳萬生來到技術部想找趙禮輝說點話的時候,老大從外進來,“你和安常康去磚廠那邊幫忙看看他們那兩台機器,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自己人搞了三天都沒修好。”
趙禮輝對陳萬生聳了聳肩,然後提上工具箱和安常康走了。
“你有事兒啊?”
老大看向陳萬生。
“我過來串串門。”
陳萬生笑道。
“小陳啊,你要安心工作才對,現在又不是休息時間門,你應該在會計部上班的呀,”老大嘖了一聲,“你要還在咱們技術部,我都要扣你工資了!”
陳萬生聞言哪裡還敢待,直接就溜了。
他也是趁著送條子的時候出來放放風,太晚回會計部肯定會被罵的。
錯過這次後,陳萬生再想找下一個機會就難咯,因為他家出了大事,陳父早上出門挑水的時候,人摔了一跤,如今在家奄奄一息,老五陳萬友拍了急電報到機械廠,陳萬生當時腿都軟了。
當下就請了幾天假,帶著老娘媳婦兒兄弟們回家看陳父。
趙禮輝下班回家得知陳萬生家裡的事後,回想了一下原文中陳父好像也是七七年去世的,至於幾月他沒細看,隻知道陳父去世後,陳萬生把幾個年紀小的弟弟妹妹都接到城裡來了。
但原文中陳萬生混得好啊,給他們租一院子輕輕鬆鬆,現在嘛,養自己的小家都難,更彆提養大家了。
“在想什麼呢?”
葉歸冬坐過來問道。
趙禮輝沒提陳家的事兒,“我在想姐姐也快生了,咱們是不是該備點東西到時候送過去啊?”
“你才想起來呢,我都備好了,”葉歸冬讓他打開衣櫃,把角落裡放著的一包東西拿出來,“你上次去省城比賽的時候,我讓你帶回來的那塊好棉布還記得吧?這就是給二姐家的孩子預備的。”
“還是你心細,我不如你。”
趙禮輝慚愧道。
“少貧嘴了,”葉歸冬把東西解開,示意他看準備的東西,“這塊棉布能給孩子做兩身貼身衣服,這兩雙小包鞋,我做的是收緊式的,不管孩子腳大還是腳小,都能穿上,還有這些,你看看,齊全吧?另外再給姐姐姐夫補兩張肉票,讓他們也補補身體。”
“你全部都考慮到了,”趙禮輝笑看著她,“我可真有福氣啊,能娶到你做媳婦兒。”
“心裡美吧?”
“美得很,美得很呢!”
趙禮輝抱著她親了一口,“糧票也可以補一張進去,雖說姐夫現在升了一級,可他們的口糧還是挺緊張的,現在又是一家三口,柳家老院子那麼多孩子,他們才不會想這些呢。”
“是這個道理,”葉歸冬點頭,又從荷包裡選了一張十斤的糧票放進去。
當天晚上,趙禮紅就生下一個身體壯實的小男孩,取名為柳宗仁,小名鋼蛋兒。
十二月十五這天,趁著休息,趙禮輝夫婦還有特意請假過來看女兒外孫的趙大根,提著東西來到筒子樓。
“鋼蛋兒,看我,看舅舅。”
趙禮輝逗弄著眼睛都沒睜開的小娃娃。
“人家還這麼小,眼睛都沒睜呢,”趙禮紅吃著紅糖雞蛋,頭上包著一塊布,坐在暖和的床上看到這一幕好笑道。
要是彆家,趙禮輝自然不會進房間門,可這是自己的親姐姐,趙禮輝也就沒那麼講究了。
葉歸冬輕輕碰了一下孩子的小臉蛋兒,“鋼蛋兒,這名字一定是姐夫取的。”
“可不就是他,”趙禮紅點頭,“本來想叫鋼鐵蛋兒的,我怕孩子以後和小夥伴玩耍被取笑,所以攔住了。”
“這有什麼好取笑的,”趙大根背著手笑眯眯地和趙禮輝一起看孩子,“你公公小名糞球兒都沒人說什麼。”
“噗——”
趙禮輝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咋叫這麼個小名?”
“你不懂,小名越賤,對孩子越好,”趙大根讓他把孩子放回被窩裡,這天冷,可不能把孩子凍著了。
“都圍在這裡乾什麼?快出去吃雞蛋,”陳翠芳進來笑眯眯地趕著他們往堂屋走。
“歸冬他們給我和孩子準備了那麼多東西,我都不好意思了,”見房裡隻有陳翠芳了,趙禮紅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們心疼你和孩子,給什麼你就收下,這份情你記在心裡就成,”陳翠芳笑眯眯地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快吃,吃完了我再給你端一碗雞湯進來。”
自打知道趙禮紅有孕後,陳翠芳就在家裡多養了幾隻雞,就為了給趙禮紅坐月子的時候吃呢。
趙禮紅聞言輕笑,“我倒是福氣好,有你們這麼好的娘家人。”
至於婆家那邊,她懷孕後公婆一次也沒過來看過她,趙禮紅心氣兒也高,索性過節也不和柳向意回去看他們了。
昨晚她發動後,今天早上柳向意去上班前還特意去柳家跟他們報了聲喜,可到現在柳家沒有一個人過來,就知道人家並不把這個孩子當回事。
柳家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
趙禮紅也不覺得生氣,反而感覺這樣不錯,沒有太多的牽扯,以後也能斷得更乾淨。
外麵趙禮輝和葉歸冬一邊吃雞蛋,一邊也小聲提起柳家那邊不厚道。
“我看娘之前白給那邊送東西了,以後可彆再送,要送就往姐姐姐夫這裡送。”
趙禮輝說。
“對,”葉歸冬很讚成。
趙大根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他們以後也是跟著柳向心過日子,你姐姐姐夫他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成。”
“爹說得對。”
在柳家待到下午,三人便回家了,走之前,葉歸冬往陳翠芳手裡塞了十塊錢,“身上有錢買東西也方便,可彆跟我推辭了,娘,您也照顧好自己,我們上班也幫不了什麼大忙。”
“你們的心我都明白,”陳翠芳笑道,“天冷了,你們也把自己照顧好,彆著涼。”
“行,那我們就走了。”
葉歸冬三人回到家後,趙禮輝在院門上麵掛了紅布。
這是家裡有喜事兒的意思。
對門宋大媽看了眼院門口站著的葉歸冬,“歸冬有好消息了?”
這還沒生呢,怎麼掛紅布了。
“不是我,是姐姐生了個大胖小子,叫鋼蛋兒,長得可好了,”葉歸冬掩嘴笑道。
宋大媽這人總喜歡敗人興致,聽完後直接來了句,“那也是你們姐姐姐夫家的孩子,真要是稀罕,你們也加把勁兒唄,都結婚快三年了吧?咋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緣分沒到吧。”
葉歸冬笑意不變。
趙禮輝從木梯上下來,“大媽,聽說你兒子和你兒媳婦離婚了?哎喲,咋能說離就離啊,這帶著兩個孩子,以後想再找一個可難咯。”
宋大媽臉色一變,她兒子兒媳婦離婚的時候,一直瞞著外人呢!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你胡說什麼呢,沒有的事兒哈。”
衛嬸子推著自行車路過,聽到這話卻說,“你可彆瞞著了,那天他們在路口拉扯的時候我們巷子好幾個人都瞧見了,欸,你說你也是,這麼大的年紀了,咋還讓兒子離婚了呢?”
本來兩口子吵架說的是賭氣的話,偏偏宋大媽這人護著自己的兒子,直接對兒媳婦說什麼沒有你,我兒子也能找到更好的,這種話誰聽了誰氣,所以就真的離婚了。
宋大媽隻覺得臉都丟儘了,直接跑回自家院子,然後啪地一下關上了大門。
趙禮輝夫婦對視一眼,忍著笑抬著木梯進了家門,點點甩著尾巴跟在他們身後進屋。
十二月底,成績出來了。
葉歸冬如願上了自己想要上的那所師範大學,趙大根已經在想著要辦幾桌酒席了,這當然被葉歸冬夫婦攔住。
“也不知道大哥他們怎麼樣了。”
趙禮生夫婦在知青所第一封錄取通知書送來的時候,也有些焦躁。
但他們還算穩住了,依舊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而趙禮紅的信也送到了他們手裡。
趙禮生和鄭玉香也為他們高興,準備了一些山貨寄過去。
臘月十三,趙禮生和鄭玉香的通知書同時送過來。
趙禮生報考的是他們市的政法大學,鄭玉香報的是同市的醫學院。
二人看著兩封錄取通知書紛紛紅了眼,老鰥夫在一旁也抹著眼淚,“考上了就好,考上了你們就可以回家咯。”
是啊,可以回家了。
二人的報名時間門都是來年的二月初一,思來想去後,二人給家裡寫信,想在這陪著老鰥夫過完年再回家。
陳翠芳他們自然沒有意見。
他們做長輩的都不在身邊,是老鰥夫竭儘所能照看趙禮生夫婦,趙大根他們又不是小氣人,連這個要求都不願意答應。
師範大學的報名時間門是正月二十二,比趙禮生他們早幾天。
為了上學方便,葉歸冬就要做好住學校宿舍的準備了,周五下課回家住,然後周末下午回學校。
想到這個,趙禮輝就有點舍不得,“要不我在你們學校外麵租個房子,我過去……”
“打住,”葉歸冬嚴肅道,“你還想不想存錢買房子了?你還想不想讓我好好學習交朋友了?禮輝,小小的離彆可以讓我們的人生更加努力和精彩。”
“唉,道理我都懂,就是舍不得啊。”
趙禮輝在床上抱著被子翻來翻去的。
“現在才臘月,還早呢,”葉歸冬撲哧一笑,坐在床邊拉住他的手,“倒是我辭工的事兒,我一走,供銷社就少一個人,你說這工作給誰好?”
像這種工作走人,一般都是先介紹給自己比較好的朋友或者是親戚。
“供銷社那邊怎麼說?”
“讓我過了年,站好最後一班崗再走。”
趙禮輝摸了摸下巴,“咱們的兄弟姐妹要不就是跟著你一樣上大學,要不就是離得遠,上下班不方便,朋友嘛,我玩得比較好的也就那麼幾個同事,他們都有工作,你的朋友……”
葉歸冬沒啥朋友。
“六嬸子家的遠貝怎麼樣?”
葉歸冬忽然道。
“咿,這倒是行,她也十七歲了,眼下也沒繼續念書,家裡正為她工作頭疼呢,”趙禮輝翻身而起,“就咱們家和六嬸子家的關係,我覺得行。”
“那待會兒六嬸子過來看電視的時候,我跟她說說。”
楊六嬸沒想到天上能掉下一個餡餅給自己的女兒。
她回去跟楊遠貝一說,楊遠貝也愣住了,“這麼好的工作給我啊?”
“也就我和你陳伯娘好,不然人家才不會想到你呢,”楊六嬸十分得意地叉腰,“這工作好啊,離家近,我每天給你送送飯,多好啊。”
楊遠貝激動得滿臉通紅,“太感謝歸冬姐了!她可真好啊!”
“得準備點東西送過去,關係再好也要感謝一下人家,不能白得了工作,”楊六嬸越想越覺得應該這樣,轉身就去準備了。
楊六叔趕忙把人拉住,“這人家還沒辭工呢,你再等等,現在就送過去,彆人看見了不好。”
“我先準備好,到了日子就好送啊!”
“這話也有道理,行,我也幫忙瞅瞅。”
至於吳嬸子那邊,她的幾個孩子都有工作了,所以趙禮輝夫婦才沒想到她。
吳嬸子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她反而覺得趙禮輝小兩口會做人,什麼都想到和他們家關係好的,以後她家要是有點什麼事兒需要趙禮輝夫婦幫忙,人家肯定不會拒絕的。
趙禮輝最近春風得意,媳婦兒考上想要上的大學,姐姐姐夫家裡添了丁,哥嫂也要回城了,他能不高興嗎?
至於趙禮生夫婦考上大學這件事,趙家並沒有聲張,等他們回城後,大夥兒也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老大,我想請假去省城考七級證。”
趙禮輝跑去跟老大請假。
老大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趙禮輝點頭。
“這不是巧了嗎?你師傅也要去,這樣,你們兩個一起去,也有個伴兒,廠裡不送你們了哈,自己坐車去。”
“明白!”
趙禮輝和容師傅去省城考證的時候,陳萬生帶著孫寶珠和孩子們回到孫家。
至於陳母,家裡的弟弟妹妹小,擔不起事兒,大的呢都在外麵安了家,所以她就打算在老家待著,暫時不上來了。
這也意味著,即便孫寶珠後麵給孩子斷了奶,孩子也得她自己帶了。
陳萬尚在紡織廠乾得很好,已經有領導表示如果孫寶珠實在回不來,就不讓他頂工了,直接轉正。
孫寶珠哪裡願意啊,可她去上班了,孩子又沒人照顧。
向婉茹還特意戳了陳萬生的肺管子,“妹夫,這通知書都送了好幾輪到咱們巷子各家去了,你沒考上嗎?”
陳萬生確實沒考上,他這些年都沒有複習過,靠著腦子裡那點還能記住的小知識,怎麼可能考上呢?
“我們家的事兒,不要你管。”
孫寶珠氣道。
孫大江護向婉茹就跟護自己的眼珠子似的,聞言直接上前,抓住孫寶珠的頭發,就給了她一個大耳刮子。
孫寶珠捂住臉。
陳萬生也愣住了。
“啊啊啊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孫家頓時亂成一團。
葉歸冬下班回家就見孫家院門口站了一堆人,大家議論紛紛。
“怎麼了?”
她抓住一大嫂問道。
“孫大江和孫寶珠乾架,孫大江把人的頭都給打破了,這不,孫寶珠躺在院子捂住流血的腦袋也不去醫院,而是讓孫大江兩口子賠一筆錢。”
“賠多少?”
“具體多少沒說,反正說的是兩年不給房租什麼的,孫大江不答應,她就說死在院子裡,這不,大夥兒都圍著看呢。”
葉歸冬嘶了一聲,想起趙禮輝評價這一家人的話,一家子顛公顛婆。
“陳萬生就沒攔著點?”
但凡他攔著人,孫寶珠也不會被打得頭都破了。
“說是抱著孩子呢,不敢去攔,怕傷了孩子。”
葉歸冬:......
她留在那看熱鬨,而是回家了。
趙大根今天下班早,已經在做晚飯了。
見她進灶房還招呼呢,“今晚我蒸了大饅頭!還買了鹵菜。”
“我來切菜,”葉歸冬立馬挽起衣袖,洗了手後笑盈盈地過去幫忙,點點坐在她腳邊流著口水,看得二人發笑。
“給,我們點點也有呢。”
趙大根從另一個小鍋裡撈出一根棒子骨。
裡麵燉的是豬大骨蘿卜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