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 你清一下紅糖還剩多少,我把白糖數一數,要是不夠貨, 咱們就趕緊往上報, 不然出現問題,挨罵的還是咱們。”
林姐一邊往放白糖的貨櫃那邊走,一邊對葉歸冬道。
“好,”現在沒有彆的客人,葉歸冬看了眼大門口, 因為天太冷, 連往常愛坐在門口的老大爺和老大娘都沒來了。
正當她們忙碌的時候,點點忽然直起身衝著門口叫了兩聲。
葉歸冬和林姐立馬看向大門口。
隻見身著黑色棉衣的林望門站在那。
“這狗還挺凶, 咬到人了, 是你們私人負責, 還是供銷社負責?”
林望門指了指對自己齜牙咧嘴的點點問道。
“買什麼?”
林姐才不跟他廢話。
葉歸冬招呼點點來到自己身旁站著。
點點回頭看了眼林望門, 最後還是聽從主人的意思, 回到她的身旁。
被櫃子擋住的地方,葉歸冬輕輕摸著點點的腦袋, 以示安撫。
“來包煙,要紅星牌的。”
林望門揚起下巴道。
林姐開煙櫃拿出一包, “五毛錢, 謝謝。”
“大嫂, 不請你小叔子抽一包煙嗎?”
林望門看了眼垂頭數東西的葉歸冬,對林姐嬉皮笑臉道。
“我可沒這個閒錢,”林姐嗤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呢,要我說你這日子過得可真不錯, 上有老幫扶,下也沒有小,多滋潤啊。”
“的確,”林望門點頭,把錢掏出來放在櫃台上,有些得意地肯定她剛才的話,“這人的命啊,就是不一樣。”
說完便邁著八字步離開了。
“看著就煩,”林姐翻了個白眼。
點點起身來到大門口,然後對著身旁放橘子的框嗅了嗅,接著對葉歸冬汪汪幾聲。
葉歸冬走過去一看,隻見那蓋住橘子的膠布,被人用刀劃了一道口子,她趕緊拉開膠布數了數裡麵的橘子,見沒少後才鬆了口氣。
林姐見此快步過來,看到那道口子後,她齜牙咧嘴道,“我就說狗改不了吃屎吧?”
“汪汪!”
點點衝她叫。
葉歸冬撲哧一笑,“我們點點不吃那個是不是?”
點點蹭了蹭她的腿。
“是我說錯了,那人怎麼比得過點點呢,”林姐把橘子蓋好,“我就說點點為啥衝著他叫喚,可惜沒有當場抓住,不然就把他送進去過年了!”
“就算把這一筐橘子偷走了,也頂多是批評教育吧。”
葉歸冬算了一下框裡橘子賣了後的大概金額,歎了口氣。
“不行,我得跟社區辦那邊說說,當著咱們的麵都敢拿刀子劃東西,要是我們不在,他是不是敢撬門了?”
林姐越想越心驚,於是下班後,她就去社區辦那邊反映這個情況了。
趙禮輝來接葉歸冬下班,聽她說起這個事後,指了指點點,“讓點點晚上在這邊守著,一旦有人撬門,它那叫聲,能把左鄰右舍的人全部驚醒。”
這倒是個好主意。
於是他們回葉家,拿了點吃的,又把它的大狗窩拿過來放在供銷社裡麵,吃了東西,帶著它出去上了廁所後,趙禮輝蹲下身摸了摸點點的腦袋。
“辛苦了,明天給你燉大骨頭。”
點點夾著嗓子汪了一聲。
趙禮紅夫婦這會兒正在幫忙做晚飯,見他們回來,身邊沒有點點,還疑惑呢。
“點點呢?”
“年關了,怕有人撬供銷社的門,就隻有辛苦點點在那邊守著了。”
葉歸冬道。
“喂了吃的沒?”
陳翠芳問。
“從我娘那邊端了一碗過去,明天早上我再送點熱乎的。”
“行,”陳翠芳點頭。
“娘,明天燉點大骨頭吧,咱們喝骨頭湯,點點啃大骨頭,”趙禮輝笑。
“沒問題,”陳翠芳今天心情可好了。
趙大根回來得知趙禮紅夫婦的檢查沒問題後,也是眉開眼笑的,“沒問題就好,孩子嘛,等那個緣分到了,就來了。”
“嗯,”趙禮紅看了眼滿臉是笑的柳向意點了點頭。
吃過晚飯,趁著柳向意和趙禮輝去灶房收拾好碗筷的時候,趙禮紅抱著陳翠芳的胳膊道,“娘,明天向意就回家住了。”
“嗯,”陳翠芳點頭,“正好,我明天也要去一趟柳家。”
葉歸冬剝著花生,花生殼就放在旁邊的竹籮筐裡,這個竹籮筐有點壞了,所以就被他們當成垃圾桶使用。
“娘,您一個人去啊?”
她問道。
“還有你們吳嬸和六嬸呢,”陳翠芳輕哼一聲,“我女兒被他們這麼糟踐,我要是不去討個說法,禮紅以後不知道會被那兩個癲婆傳成什麼樣子!”
“那我跟您一起去,”趙禮紅說。
“不用,你就在家等著我回來,把午飯做好,先給歸冬送飯,再做我和六嬸她們的飯菜,人家陪著我去幫我撐場子,請人家吃頓午飯,也是應該的。”
聽陳翠芳這麼說,趙禮紅隻能點頭了。
趙大根想了想指著電視機邊上放著的檢查單子,“去的時候把這個帶上,把動靜鬨大一點,讓周圍的鄰居也看看,我們女兒和女婿沒有半點問題。”
“我就是這麼想的,”陳翠芳說,“要是沒這單子,人家想把他們倆說成什麼就是什麼,單子在手裡,她們要是質疑,那就去市醫院找給禮紅他們檢查的大夫問問!”
“就這麼辦!”
趙大根隨聲附和。
“爹,您就不擔心娘她們三個過去吃虧啊?”
葉歸冬忍不住問道。
趙大根和陳翠芳都是一笑。
“歸冬,你是不知道六嬸和吳嬸兩個人的厲害,”趙禮紅小聲解釋。
“她們和自家的男人打架時,六叔他們被打得嗷嗷叫,這是咱們水井巷公開的秘密,可能是覺得男人被女人揍的例子太少了,也太丟人,所以大夥兒都不往外說的。”
葉歸冬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事兒呢,我真沒聽說過。”
“都是一些舊事了,”陳翠芳擺了擺手,抓起一把花生開始剝,“她們兩個現在都不打男人了,再說,男人不犯錯,她們能打嗎?”
好熟悉的話。
葉歸冬撓了撓臉,想起她娘家隔壁那家人夫妻乾架時,那婆婆就說她兒媳不聽話,不然她兒子才不會動手。
隻不過在六嬸她們身上反過來了而已。
當楊六嬸兩家人過來看電視的時候,葉歸冬悄咪咪地看了她們兩眼,被趙禮輝注意到後,二人進屋看書刷題時,他笑問,“是六嬸她們怎麼了嗎?”
“你發現了?”
葉歸冬有點不好意思。
“你偷看了好幾次,六嬸早就發現了,我想她都快忍不住問你看她乾什麼了。”
趙禮輝笑得不行。
葉歸冬捂住臉,“真是太失禮了,可是我真的好奇,聽爹娘和姐姐說,六嬸和吳嬸打她們的丈夫打得嗷嗷叫?”
“是啊,”趙禮輝承認有這個事,“六嬸的親爹和她的叔伯們,都是肉聯廠大廠的殺豬匠,一身戾氣,六嬸玩刀玩得可好了。”
“至於吳嬸,她爹是咱們市區有名的運動健兒,據說是練標槍的,現在還是國家級的教練呢,吳嬸沒少跟著比劃,所以拳腳功夫很不錯。”
葉歸冬驚呼,“這麼厲害?”
“所以孫寶珠的娘為什麼每次對上她們,都隻敢打嘴火包?因為打架根本打不過。”
趙禮輝提起保溫壺給她倒了點熱水。
“那咱們娘呢?是不是也有什麼故事?”
葉歸冬追問。
“娘啊,”趙禮輝沉思了一會,“擀麵一絕,做的打鹵麵香得喲。”
葉歸冬、葉歸冬咽了咽口水,的確很香。
“反正你不用擔心她們三個去柳家會吃虧,”趙禮輝傾身上前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就柳大嫂那兩個人的膽子,動動嘴皮子可能還行,真要是乾架,她們可乾不過六嬸她們。”
“那假如姐夫的爹和哥哥們在家呢?”
“不會,”趙禮輝收回手搖頭,“就因為知道他們的上班時間,所以才會挑明天去,你就放心吧,我都不擔心,就說明她們不會出什麼事。”
“好吧,”葉歸冬放下心,開始認認真真做題。
趙禮輝趴在那看了她一會兒後,才在她的催促聲下拿起昨晚看了一半的書繼續。
“都上班了,還每天晚上看書學習呢?”
九點,在趙禮輝他們聽到敲門聲放下書打開房門出去時,正在和柳向意泡腳的趙禮紅麵帶佩服地問道。
柳向意也有點好奇地看過來。
“學習,讓人永遠都在進步的路上,”趙禮輝一臉高深莫測,“就說姐夫,他就是因為經常看書,學習了一些電路知識,所以那天才能挽救鋼鐵廠那麼大的損失。”
“沒有這麼誇張,”柳向意很不好意思地撓頭,“報紙上寫得有點誇張,其實那火星子剛冒出頭,我就斷了鍋爐房的電,然後把壞了的線路剪掉重新接好久完事兒了。”
“那也要反應敏捷啊,”趙大根讓他彆太謙虛,“遇上腦子木一點的,一個懵神間,整個鍋爐房都可能爆.炸,你們領導就是後麵越想越後怕,所以才更加肯定你的作為。”
“就是,姐夫你就是太謙虛了,你得驕傲,”趙禮輝拿自己舉例子,“我去省城參加比賽得了第一名,現在我們技術部都管我叫天才!”
“是是是,”趙禮紅捂住耳朵,“快去洗漱吧你。”
一夜好夢,吃了早飯,把家裡收拾了一番後,陳翠芳就挎著裝有檢查單的布包出去了。
“禮紅,記得買大骨頭和肉,錢和票在桌上放著。”
“知道了。”
趙禮紅應著。
楊六嬸和吳嬸子就在轉角處揣著手說話,見她來了,三人便有說有笑地往巷子口走去。
她們運氣還不錯,剛走出巷子沒幾分鐘車就來了。
因為過了上班的時間,車上並沒有多少人,三人就往後走,一起坐在最後一排。
車上三人有說有笑的,到了地兒下車的時候,一個兩個立馬冷下臉,齊步往柳家方向走去,陳翠芳走第一個。
柳母正在罵幾個頑皮瘋玩的小孩,昨天才裝上去的火房門,就被這幾個小孩玩鬨的時候撞歪了。
“就知道吃和玩!就不能愛護一點家裡的東西?也不知道像了誰!”
聽到這話的柳大嫂嘀咕道,“孩子還小懂什麼啊,要我說,這幾道門就應該讓三弟賠,該讓他找人換三道門,瞧瞧這門被我們裝的,根本就不穩嘛。”
“還要怎麼裝?這裡都被踢壞了,還要怎麼裝才能穩!你現在說些風涼話,要不是你讓我給她弄偏方吃,她娘家人能過來鬨?”
柳母把火房門拍得作響。
柳大嫂撓了撓衣領,“就因為這個,我娘還被檢舉辦的人教育了呢。”
“你還能怨我身上啊?要不是你們亂找一些沒用的偏方,也不會被教育!”
“怎麼沒用了?您之前不是說很有用,硬是讓三弟妹喝嘛,現在說沒用了。”
“你還頂嘴了?!”
柳母氣得渾身發抖,四處找棍子,想要給這個腦子不怎麼好使的兒媳婦兩下。
“王招娣!你給我出來!”
院門外傳來陳翠芳的喊聲,“你這個喪良心的老貨!逼著我女兒喝你臟得見不得人的生子偏方!還說我女兒有問題才不能生,你給我出來!”
“我這可有女兒女婿昨天下午去市醫院檢查出來的單子,大夥兒看看,都看看!”
陳翠芳把布包打開,將裡麵兩張單子給出來看熱鬨的人看,她選擇年輕一點的遞過去,就想讓認識一點字的人看單子。
“王招娣!你心虛了是不是?你作踐了我女兒,你也不好意思見我是不是?快出來!”
“就是,你今兒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把你們家院門砸咯!”
吳嬸子把院門踢得作響。
“都是有孩子的人,你這麼作踐自己的兒媳婦,你可真是好婆婆啊!”
楊六嬸最擅長陰陽怪氣了,旁人看了單子,又聽她們這麼說,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難怪我那幾天看小紅的臉色不好,我以為她是病了,原來是喝偏方喝的。”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信那種封建迷信呢?”
“可不,我老婆婆那會兒都不給我喝那玩意兒,這王招娣怎麼回事?”
“街坊們,”陳翠芳見柳母不出來,聲音更大了,“你們吃到她們婆媳給我女兒吃什麼嗎?癩蛤蟆燉牛糞,燉死了的蛇!這是生子偏方嗎?我看是害人的還差不多!王招娣,你彆以為你不出來這事兒就算了!”
“她不出來,咱們就去她丈夫單位去鬨,去他幾個兒子的單位鬨!”
吳嬸話剛說完,柳母就一手拿著一根木棍出來了。
至於柳大嫂,她帶著孩子們躲在火房呢。
“怎麼,欺負了我女兒不說,還想動手打我們 ?”
陳翠芳看著離她們有段距離的柳母冷笑。
“你說話也彆太難聽,那些方子是我和老大媳婦兒找的不假,可你女兒自己也願意喝啊,”柳母試圖跟她們講道理。
“那些玩意兒你是給人喝的吧?你不天天說她生不出孩子,給她那麼大的精神壓力,她能喝那玩意兒嗎?大家說是不是!”
陳翠芳朗聲道。
“是啊,我光是聽著就覺得惡心,更彆說吃喝那些東西熬出來的湯了,”一嬸子皺著一張臉搖頭。
“兒媳婦也是半個女兒啊,王招娣,你咋能這樣呢。”
“她就是覺得我那侄女好欺負唄!”
吳嬸子一把奪過柳母手裡的棍子,然後狠狠丟到一旁,發出砰的一聲。
把柳母嚇得渾身一抖,“有話好好說啊,彆動手動腳的!陳翠芳,你兒子前天連踹了我們家兩道門,這個事兒我們沒找你們算賬吧?”
“你好意思找我們算賬嗎?”
陳翠芳嘲諷著,“我兒子兒媳婦前天帶了一堆東西,就想著好久沒看到他們姐姐了,所以趁著兩人前天都休息,過來瞧瞧,結果就碰到你們強逼著我女兒喝那些玩意兒!”
“他要是什麼都不做就帶著我女兒走,我還要罵他呢!姐姐被這麼欺負,弟弟還能乾看著,那不是找我罵嗎?”
柳母啞口無言。
“說起來,”有個婆婆插話,“前天晚上你們家向意回來,是不是也踹壞了一道門?我就說這孩子從小就老實巴交的,怎麼這回發這麼大的火,原來是有這些事在裡麵啊。”
“確實太過分了,這做婆婆的心可真毒啊。”
“她肯定也知道喝了沒用,就是享受兒媳婦不情不願喝下去難受的樣子唄,當年我家老婆婆也是這麼對我的,可我轉過身就把那些東西倒了!”
眼看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越發不好,柳母扯了扯嘴角,“親家母,兩位姐姐,要不咱們進屋聊?都是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嘛。”
“誤會?你不是威脅向意說,他要是敢去找我女兒,你就讓他們離婚,然後讓他找個更好的嗎?”
陳翠芳把單子遞過去,“你睜大眼好好看看,我女兒和你兒子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要是離婚我也不怕我女兒找不到一個好女婿!”
“哎喲,她哪裡認得幾個字啊,”楊六嬸裝模作樣地把單子從陳翠芳手裡拿過來,“還是找一個識字的念給她聽好了,有誰識字啊?”
“我,”有個放假在家的高中男孩舉起手大聲道,“我來!”
“好孩子,念!”
男孩大聲地把兩張單子的醫生結語都念了一遍,柳母的臉已經不能看了,陰沉得不行。
“聽到了吧?我女兒一點毛病都沒有,”陳翠芳把單子拿回來收好。
“你兒媳婦多,就算是按半個算,你也有兩個女兒,可我就一個女兒,我得護著她,咱們女人在這個世道上的日子本來就難,再遇上你這種婆婆,和那種大嫂,這日子就更難了。”
“反正我就一句話,我女兒現在身體因為喝了你們那些玩意兒且得養著呢,我是不放心她回這邊養著了,哦,你還想讓他們離婚呢,我是沒意見,反正我女兒身體沒問題。”
陳翠芳拍了拍布包,“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去社區辦那邊舉報你虐待兒媳了。”
說完就帶著楊六嬸二人趾高氣揚地走了。
柳母鬆了口氣,卻差點癱軟在地,她也不敢去看圍觀人的臉色,抖著手腳把院門關上了。
不去舉報,可現在他們家的臉都丟儘了,這和舉報她有什麼兩樣?
柳大嫂聽到關院門的聲音,這才哆嗦著身體從火房出來,“娘,她們走了?”
柳母點頭。
柳大嫂輕撫了兩下胸口,然後過去扶柳母,“太過分了她們!要我說,離就離了,三弟還能找不到彆的好姑娘了?我娘家表妹就啊……娘您打我乾什麼?”
被甩了一巴掌的柳大嫂委屈道。
“打你乾什麼?”
柳母咬牙,“這離了婚的男人,可比女人難找媳婦兒!娶這一個我就花了不少彩禮了,再娶一個?行啊,那就從老大他們交上來的錢裡麵扣!”
柳大嫂當然不願意給柳向意出彩禮再娶,所以乖乖地閉上了嘴。
等柳向意下班回家時,麵對的就是一家子難看的臉色。
得知今天上午都發生了什麼後,柳向意抬起頭直視柳母和柳父,“難道我嶽母說錯了什麼嗎?你們趁著我不在家,讓小紅吃那種東西,小紅也是人,也有家人,她家人要是不為她出頭,那還叫家人嗎?”
“礙於孝道,我不能打你們,罵了也沒用,因為你們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沒有任何錯誤的,所以我也不會去浪費時間。”
柳向意站在堂屋門口,和堂屋裡的人似乎隔了一條線,“我最近都會在廠食堂吃飯,這個月的家用我也不會給了,小紅不在家,我也不在家裡吃,不用交我們這一份沒問題吧?”
說完他就提著挎包回房了。
“反了天了他!這就是你慣出來的好兒子!”
柳父大怒。
“我哪裡慣他了?還不是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柳向心聞言不樂意了,“娘,話不能這麼說,你這話把我們兄弟幾個全罵進去了。”
“就是啊,”柳向滿也有些不高興,“按照您的說法,那爹娶了您,是不是就忘了奶奶?”
“你可閉嘴吧!什麼話都接,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柳母要被這個二兒子氣死了。
“也是你多事!搞什麼生子偏方給她喝啊!你看看咱們家的這三道門!還有街坊四鄰對我們議論紛紛,得虧幾個兒子都結婚了,要不然啊,媳婦兒都娶不到!”
柳父把桌子拍得作響,似乎什麼都是柳母的錯。
柳母也拍桌子,“這裡麵還有老大媳婦兒的事呢!偏方是她娘給的!”
聞言,柳大嫂往丈夫身後躲,垂著頭一個字都不敢說。
見此,柳向心轉過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二嫂和柳四嫂對了個眼神,當她們知道婆婆和大嫂讓趙禮紅喝了什麼東西後,也惡心了好一陣。
回到房間的柳向意,打量著他和趙禮紅的房間,想到昨晚上跟趙禮紅商量的事,他開始拿出紙筆清算記下屋子裡的東西……
趙禮紅在家裡住下了,有人來看電視的時候,見她好幾天不回家,就忍不住問道,“禮紅啊,你不上班嗎?”
“放年假了。”
趙禮紅說。
“哎喲,你那工作真不錯啊,這麼早就放假了。”
“還行吧,”趙禮紅假笑。
葉歸冬在一旁看得發笑,趙禮輝走過來塞了一把瓜子給她,因為天冷下雪的關係,所以來了人都是在堂屋裡看電視。
如果有人晚一點過來,發現堂屋已經坐不下了,就會主動離開回家。
彆說,這人多看電視就是熱鬨,天天都跟過年似的。
“聽說你們晚上把點點放在供銷社那邊?”
安嬸子問道。
“對,年底了,害怕有人手腳不老實,畢竟年年年底的時候,總會鬨出點事,”趙禮輝回道。
“確實是,”安嬸子點頭,坐在一旁的於大娘就想起去年年底發生的事。
“為了買酒還是買什麼來著,哎喲,在供銷社打不說還跑出去打,最後拉都拉不開,都快過年了,這臉上還掛了傷,真是晦氣。”
“可不就是,”楊六叔拍腿讚成,“而且小偷還猖狂呢!我弟弟在鄉下寫信回來,說生產隊家家戶戶就是不關門,都沒人偷一點東西,反倒是咱們城裡小摸小偷不斷。”
“說起小偷,”吳叔湊過來,“我們廠一位同事家就被偷了,去派出所報案,結果你們知道嗎?那排隊十幾個人,全是說家裡被偷了的!”
“猖狂,實在是猖狂!”
一老大爺罵道,“這偷東西的人,就該爛手爛腳!不是自己的東西,居然敢偷回家,真是太猖狂了!”
“可不就是。”
一群人點頭讚成。
“你們幾個小聲點,”年紀最大的老太太很是不滿地回頭道。
於是叫得最大聲的那位大爺馬上表示不會說了。
沒辦法,那是他快八十歲的老娘。
晚上過來看電視,都是他最健壯的大兒子背著過來,等看完電視後再背回去。
趙禮輝和葉歸冬坐在最後一排,見沒人注意他們,趙禮輝把葉歸冬的手抓在手心裡捏捏。
側頭倒水的趙禮紅看到這一幕後,立馬把頭轉了過去。
嘖,這對小夫妻真是黏糊。
和往常一樣送走看電視的鄰居們後,趙禮輝他們各自分工打掃堂屋的衛生。
趙禮紅把搪瓷杯全部端到灶房去清洗乾淨,然後再反扣在碗櫃裡。
葉歸冬揭開鍋蓋,試了試裡麵的水,“還挺燙。”
“當然咯,我中途過來加過兩塊柴。”
趙禮紅有些得意道。
“還是姐姐細心,”葉歸冬毫不吝嗇地誇獎,得到趙禮紅一個大大的笑容。
睡到半夜,有人猛敲他們家院門,趙禮輝第一個驚醒,他按住同樣被嚇一跳但還有些迷糊的葉歸冬,“噓。”
“誰?”
葉歸冬握緊他的手。
“趙禮輝!葉歸冬!你們點點在供銷社咬住小偷了!快起來過去看啊!”
是同心巷那邊的萬大叔。
趙禮輝一把拉開燈,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回道,“來了!這就來了!”
“天哪,”葉歸冬緊張地穿著衣服,手都在發抖,“誰膽子這麼大,居然真去撬門偷東西!”
“甭管是誰,一點點都乾得漂亮!白天一定要給它加餐!”
趙禮輝穿好後,又去幫葉歸冬。
趙大根他們也各自披著衣服出來了,趙大根去開的院門。
萬大叔整個人激動得不行。
“你們家點點真是太聰明了!那個小偷根本不知道供銷社裡有條狗,他撬開鎖進門前,點點一點聲音都沒出,他一進去就被點點撲倒,然後咬住了他的屁股!”
“我們就是被那小偷的慘叫聲驚醒的!太厲害了,點點太厲害了!而且它還沒下重嘴,隻是把人按住沒鬆口而已,你們點點真是個寶貝啊!”
“當然,我們點點可聰明了!”
陳翠芳和趙大根等人都是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萬大叔,咱們現在就過去吧,麻煩你特意來一趟了。”
趙禮輝和葉歸冬把圍巾圍上,就跟著萬大叔往同心巷走去。
“爹,娘,姐姐,你們就在家,我們等會兒回來跟你們細說。”
葉歸冬道。
“行,快去吧,”陳翠芳揮手。
趙禮紅搖了搖自己的手指,“點點可真神了,它居然會忍著不叫,等人進去後再把他撲倒,真厲害啊。”
“我決定了,”陳翠芳拊掌,語氣激昂,“今天去買豬肝還有大骨頭回來煮給咱們點點吃!”
“多買點,”趙大根無比讚同。
趙禮紅摸了摸下巴,“點點是母.狗吧?不知道它的崽子聰不聰明,娘,等點點有孩子了,給我一條唄。”
陳翠芳夫婦沒人理會她,因為聽到萬大叔敲門動靜的鄰居們紛紛過來問什麼情況。
二人正站在院門口跟他們一一解釋呢。
“太猖狂了!走,咱們去看看這小偷是誰!”
今晚在趙家看電視的那位大爺,打著電筒走在最前麵。
“會不會是林家那小子?”
“不知道,如果是他,我一定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去過年!”
“就是,走走走,咱們一起去看看。”
一群人急匆匆地去同心巷供銷社。
這邊趙禮輝他們來到供銷社的時候,差點沒擠進去。
“好家夥,這是同心巷所有人都起來了嗎?”
趙禮輝吐槽一句。
葉爸爸他們也在,見他們來了,葉爸爸高聲喊道,“點點的主人來了!大家快讓開!”
他們本想不驚動葉歸冬夫婦,直接把人扭送到派出所去,可不管他們怎麼哄,點點都不鬆口,沒辦法,隻能讓萬大叔去敲趙家大門了,幸虧住得不遠。
一聽點點主人來了,眾人趕緊讓開一條路,趙禮輝和葉歸冬快步進了供銷社。
供銷社的燈開著,一進屋就把裡麵的情況看了個明白。
除了被小偷壓壞的橘子箱外,沒有彆的臟亂壞物。
點點整個狗都踩在小偷的後背上,狗嘴叼住小偷一半邊屁股。
萬大叔說得沒錯,點點沒有下死嘴,因為看小偷屁股後麵的血跡就知道對方受的是輕傷,隻因為被點點突然襲擊,加上屁股蛋被咬住了,所以小偷害怕之下才不敢掙紮。
小偷頭朝著櫃台方向趴著,正在哎喲哎喲地叫。
葉歸冬過去輕輕摸了摸點點的腦袋,點點原本垂在身後的尾巴搖出花來。
小偷也聽到他們說狗的主人來了,於是哭喊著,“快、快讓它從我身上下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看身形聽聲音就知道不是林望門。
他一叫喚,點點嘴下微微用力,小偷又開始哎喲哎喲地叫了。
“來,”趙禮輝點了三個青壯年,示意他們幫忙。
幾人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點點,鬆口吧,辛苦了。”
葉歸冬輕聲道。
點點鬆開嘴從小偷身上跳下來,然後順著葉歸冬的力道跟著她去了旁邊。
趙禮輝幾人快速按住想要跑的小偷。
“這小子是個生臉,應該不是我們這附近的,”萬大叔道。
“不管是誰,把人送到派出所去!”
“對,送過去!”
“偷東西要爛手腳的!年紀輕輕不學好,真是丟你父母祖宗的臉!”
趙禮輝和那幾位青年,把人送到派出所,解釋了緣由後,他們簽了字,留下那人就走了。
“帶我去打針啊!我被狗咬了!”
“閉嘴!”
聽到身後小偷的哀嚎,趙禮輝忽然頓住腳,然後回頭問道,“你認識林望門嗎?他原來姓溫。”
三個青年聞言也都看向小偷。
小偷哭唧唧地點頭,“認識,就是溫紅國嘛,我來這邊偷,就是他說這邊白天隻有兩個女同誌守著,我白天也不敢來啊,所以才選擇晚上撬門,誰知道裡麵有狗啊!”
三個青年聞言臉立馬黑了。
“還有同犯?”
派出所同誌眉頭一皺,“小周,你帶著兩個人去同心巷把他的同犯帶過來。”
“好。”
“同誌,我知道他家住哪裡!”
“同誌,他之前就因為搶劫坐過牢!”
“這人真是死性不改!不能讓他在咱們巷子繼續住下了!”
幾個小夥子在前麵帶路,很快就把派出所的同誌帶到同心巷了。
葉歸冬帶著點點在雪地裡,先讓它咬雪把嘴巴裡的血氣清除掉,再把供銷社收拾了一下,櫃子裡有備用鎖,所以也不用擔心門關不上的問題。
就是明天她得早點過來開門,不然林姐沒有這把鎖的鑰匙,就開不到門。
“那小偷有同夥!同夥是林望門!”
“什麼?!”
“這個臭小子居然真的手腳不乾淨!走!”
趙禮輝他們就沒摻和了,他們把點點帶回家,跟陳翠芳他們說了大概的情況,喝了點熱水便回屋繼續睡覺了。
明天還要上班呢。
點點趴在溫暖的狗窩裡,睡得打呼嚕。
第二天,點點抓小偷的事被兩條巷子的人傳得到處都是,供銷社也來了領導了解情況,最後決定市區每個供銷社都調去一青壯年晚上守夜。
當然,隻是年底到初五之前,後麵還是照舊。
他們感謝點點為供銷社做了貢獻,所以買了五斤大骨頭登門道謝。
陳翠芳笑眯眯地指著點點看,“都是你的。”
知道今天供銷社會有領導去,所以點點就在家裡沒過去。
林姐得知小偷的同夥是林望門,並且對方已經被拘留後,磨了磨牙道,“得虧我有先見之明,帶著孩子們搬了家!”
“你是不知道啊,”葉媽媽打了個哈欠,“昨晚老萬的兒子還帶著派出所同誌去林家抓人的時候,你那公婆叫得可厲害了,說小偷是胡亂攀咬的。”
“鬨了好久,才把人帶走。”
葉媽媽又打了個哈欠,“最少也要關十五天吧?”
“關十五天算什麼,”萬嬸子坐在供銷社放在門裡的長凳上,聞言冷笑 ,“林大要是讓他小兒子還住咱們同興巷,老娘每天都去他們家大門上潑糞去!”
葉歸冬看過去,林姐大力鼓掌,“萬嬸這提議好!到時候我幫你潑!”
趙禮輝下班回家時,大家跟他打招呼的時候,都會誇一下點點,樂得趙禮輝眉開眼笑地回到家。
然後抱住點點的狗頭在那擼了好一會。
陳萬生兄弟他們得知為感謝一條狗,供銷社的領導買肉骨頭上門的事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城裡的狗過得都比我們好。”
陳萬辰抿了抿唇,“所以我一定要留在城裡,大哥,你幫幫我,好不好?”
陳萬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是你大哥,我能不幫你嗎?”
房門被推開,孫寶珠冒著風雪過來了,“我同學的朋友那邊有個活兒,工資不高,包住不包吃,一個月十八塊錢,做雜活兒,乾不乾?”
“乾!”
陳萬辰一臉驚喜地起身鞠躬,“隻要有活乾,有錢拿,我都行!謝謝大嫂!”
孫寶珠見此心情好了些,她拿出一張紙,指著上麵的地址,“那行,明天早上你就去這個地方,就說是張紅梅介紹的。”
“好,謝謝大嫂,謝謝大哥!”
陳萬辰小心翼翼地收進兜裡,然後屁顛顛地去屋外做飯去了。
“十八塊錢一個月,還不包吃,是不是太少了?”
陳萬生心裡不是很得勁。
“他小學文化,也沒乾過彆的活兒,能找到工作就不錯了,要是照你這樣還挑三揀四的,那他可能要在這裡住上一年了。”
孫寶珠現在就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人趕緊送走。
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陳萬生聞言沉默了一會,“……那就去那邊試試吧,要是不行就再說。”
“沒有要是,”孫寶珠瞪眼,“沒有!”
把雞圈關好後,趙禮輝洗漱好進房間,“明天下午師傅要進省城參加比賽,我想請他幫我們買點省城比較受歡迎的糕點回來。”
“可以啊,”葉歸冬點頭,拿出記賬本,“你拿多少錢,就在這裡記吧。”
“現在不用,等師傅回來我才知道給多少錢,”趙禮輝輕笑,把記賬本放回去,“那些糕點咱們吃一些,剩下的拿去補年禮,你覺得怎麼樣?”
“行,”葉歸冬沒有意見,“大哥他們那邊,還有你高中老師那,除了糕點外,再多加點彆的,特彆是大哥他們,生產隊的日子可比城裡難過。”
“我都記著呢,幾個姐姐那裡的年禮我也列出來了,還有爸媽那邊,師傅那,你都看看,”趙禮輝拿出另一個記錄本翻開後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