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記文努力讓自己呼吸平緩, 可當他餘光瞥見站在那沒動的孫大江後,又忍不住火吼道。
“還愣著乾什麼?快把你妹妹叫回來啊!”
“哦。”
孫大江十分不情願地去了,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著, “我晚上還要去上班呢, 真是沒事兒找事乾。”
“大江,”向婉茹挺著肚子上前, 前幾個月肚子還不怎麼顯,可冬天衣服穿得多,這肚子瞧著就越發大了, “快去吧,早去早回,我們等你回家吃飯。”
“好嘞。”
被媳婦兒這麼柔聲安撫的孫大江, 一改之前的不情願,美滋滋地出門了。
看得孫記文直呼白養了個兒子。
趙禮輝出門買醋,正好就碰到出院門的孫大江。
“喲,這吃飯的點,趙老三你去哪裡啊?”
孫大江打招呼道。
“家裡吃餃子,沒醋了。”
趙禮輝反問他, “你呢,這是去哪裡?”
“嘖,”孫大江撓了撓頭, “還不是孫寶珠鬨出來了笑話,行,你忙去吧,我去找她。”
看見被他撓出來的頭皮屑,趙禮輝默默往後退了兩步,“好的。”
這會兒供銷社多數都關門了, 所以趙禮輝是去菜市場那邊的代銷店買的。
回到家的時候,陳翠芳一臉不好意思地迎上來,“是娘疏忽了,我一直記得上次吃餃子的時候還剩下那麼多醋,忘記咱們有時候吃麵用完了。”
“沒事,”趙禮輝把醋袋子剪開一個小角,然後倒在瓶子裡,“這家裡我最愛吃麵的時候放醋,也是我忘記跟您說了。”
“可不就是,你小子最愛吃醋了。”
趙大根調侃著,葉歸冬在一旁偷偷笑,點點吃餃子不用蘸醋,它已經蹲在自己碗盆麵前大快朵頤了。
吳嬸子和楊六嬸兩家人過來看電視的時候,趙禮輝就和葉歸冬在房間裡坐著各忙各的。
趙禮輝在看中午去廠圖書館借的機械技術方麵的書,葉歸冬則是在刷題。
一張桌子,他們麵對麵地坐著,台燈就放在桌子中間,房間裡隻有翻書和寫字的聲音。
趙禮輝看書非常快,葉歸冬一道題還沒解出來,抬起頭就看到對方翻了十幾頁了,“你都看完了嗎?”
“嗯,看完了,”趙禮輝點頭,“基礎方麵的東西我都會直接略過,重點看我不怎麼了解,或者是少用的技術知識。”
他的機械基礎知識非常牢固,不然也不敢這麼看書。
“要好好看哦,”葉歸冬笑著打開保溫壺給二人的搪瓷杯加了熱水,“我還等著做工程師夫人呢。”
“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趙禮輝揚起笑,端起搪瓷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為了我們的未來,各自努力。”
“好。”
葉歸冬喝了水後,就繼續刷下一道題了。
到了九點,陳翠芳輕輕敲他們房門,二人就收了書本,起身出去洗漱,然後回房睡覺。
孫寶珠雖然很想跟陳萬辰犟下去,但到底是女孩子,臉皮薄,又怕真的出現什麼不好的閒話,所以她最後還是回家住去了。
很快就到了臘月十五這天,陳萬生到會計部,等同事看完今日報紙後,他才拿到手裡細細看了一番。
然後就看到鋼鐵廠改製招人的報道,陳萬生精神一振,然後細看下麵的招人條件。
可第一條高中畢業,就讓他知道陳萬辰沒有機會了。
陳萬生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下麵的條件,然後又看到最下麵有條表彰,是鋼鐵廠燒鍋爐的一位殘疾工人。
“柳向意同誌搶滅火源……”
“左哥,”陳萬生指著那條表彰問坐在他隔壁的男人,“鋼鐵廠還收殘疾工人?”
左哥抽空看了一眼後道。
“應該是兩種情況,一是工作的時候出意外導致殘疾,二是退伍軍人,鋼鐵廠幾個月前不是大規模職改過嗎?估計啊,這個人就是其中情況之一吧。”
陳萬生聞言打消了寫建議信的計劃,他把報紙放在往日報紙的最上麵,開始專心工作。
葉歸冬和趙禮輝今天都休息,他們一早就起來收拾了。
“我去那邊爆米花。”
趙禮輝端著一碗米準備出去。
“送到姐姐那邊還是咱們吃的?”
葉歸冬問。
“送姐姐那邊,回來咱們要吃再去爆。”
趙禮輝說。
“那就待會兒走的時候去唄,”陳翠芳無語。
“拿個小布袋裝著米過去,還能用布袋裝爆好的米花,對了,記得帶點白糖過去,不然米花沒味道。”
“也是哦,”趙禮輝有點不好意思,“太激動了,腦子也轉不動。”
“讓開點,我還要收拾這呢,”陳翠芳笑罵。
“綠豆糕兩封,供銷社買的大橘子五斤,娘給姐姐姐夫織的圍巾,”葉歸冬清理著他們要帶過去的東西,“還有待會兒要爆的米花,你帶錢了嗎?”
“沒有,”趙禮輝把空兜兒翻出來,“帶多少好?”
“我跟你說,隻要是出門,”葉歸冬打開櫃子拿錢,“那就是拿五塊錢,一塊全部是零的,剩下四塊錢拿一塊的也好,五毛的也行。”
“知道了,領導。”
趙禮輝點頭表示記下。
把錢貼身放好後,二人提著東西出門了。
先去菜市場那邊排隊爆米花,然後等車趕往趙禮紅他們那邊。
今天車上的人還挺多,趙禮輝他們一路站到那邊下的車。
“先去菜市場那邊看姐姐在不,”葉歸冬說。
“好。”
反正也不遠,他們就先去的菜市場,結果被店裡的負責人告知,趙禮紅已經沒在這乾了。
“什麼時候的事?”
趙禮輝表情嚴肅。
負責人見他們不知情的模樣,便讓他們往旁邊走了幾步說話。
“你們是她的?”
“我們是她家人,”葉歸冬說。
負責人愣了一下,“娘家那邊的?”
“對,”趙禮輝點頭。
負責人歎了口氣,“她辭工有小半個月了吧,說是因為身體原因,所以才辭了這邊的活,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其中一定有她公婆的原因。”
二人從菜市場往柳家走去。
他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等到柳家時,看見院門大開著,葉歸冬剛要敲門,就被趙禮輝攔住了,“直接進去,動靜小一點。”
“好。”
葉歸冬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就跟著輕手輕腳地往裡麵走。
院子裡的積雪鏟過,所以小心一點走路也不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趙禮輝知道柳家的火房在哪裡,他和葉歸冬站在火房外麵,就聽見裡麵傳來柳母的聲音。
“這都是我去求了好久才得來的生子偏方,你身體不好,就一定要喝才行,彆看這些東西看著有點惡心,其實有用著呢。”
葉歸冬的臉色一變,她太知道那些生子偏方了,當年她奶奶沒少逼著她娘喝,什麼生吃公雞x,癩蛤蟆燉蛇等。
“娘,我想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我都喝了好幾碗偏方了,身體不僅沒感覺好,反而覺得吃不下什麼東西。”
趙禮紅抗拒的聲音響起。
“哎喲,三弟妹,我是過來人,你看我生了那麼多個,都是因為我娘給找的偏方,我還能害你?你放心喝,保管你給三弟生個大胖小子!”
柳大嫂勸道。
接著是孩子們的起哄聲。
他們也不懂這東西是什麼,但一聽可以讓三嬸生娃娃,立馬讓她快點喝。
“三嬸,喝了就有娃娃了,我就又有弟弟妹妹了。”
“對啊,到時候我帶著弟弟妹妹到處玩兒,我會保護他們的!”
“我也是!”
“聽聽,三弟妹你快喝吧,再等下去涼了那味道可會更不好。”
柳大嫂繼續勸著。
“禮紅,咱們巷子裡,和你同一個月嫁過來的姑娘,那可都懷了,就你還沒動靜,我是真為你和老三著急,”柳母歎氣。
“也是真為了你們好,快喝吧,我知道這味道肯定沒有肉湯好喝,但這是好東西啊……”
火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麵大力踹倒在地。
把裡麵的人都嚇了一跳,趙禮紅手裡的藥碗滾落在地,直接碎成了幾塊。
趙禮輝麵無表情地走進來,看向地上灑的“湯藥”露出一抹冷笑,“這麼好的東西,嬸子和大嫂喝不就行了,我姐姐可沒這個福氣。”
葉歸冬也跟著走了進來,她直接把手裡的東西塞給趙禮輝,然後拉起驚訝的趙禮紅,“姐,爹娘這些日子正想你呢,走,回家去住些時間。”
“你們這是乾什麼?”
柳母看著葉歸冬把趙禮紅拉走,她又急又氣地站起身。
柳大嫂則是一臉心疼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木門,猛拍著大腿在那叫喚,“趙禮輝!你把我們門給踹壞了,你是來拆家的嗎!”
“再多說一句,我把地上那堆東西給你們塞嘴裡!”
趙禮輝說完又把火堆上麵掛著的銅壺給踢翻了,滾燙的熱水隨著銅壺的落地流得到處都是。
柳母趕緊護著幾個孩子,柳大嫂隻知道在那驚叫喚。
“跟柳向意說,我們需要一個解釋,如果他不來家裡解釋清楚並且認錯,我姐就和他離婚,我趙禮輝說的。”
丟下這幾句話,趙禮輝就出去了。
“他瘋了吧?!”
柳大嫂渾身發抖道。
柳母牙齒都在打顫,“瘋了,真是瘋了!離婚就離婚,我老三還能找不到好媳婦兒?就你姐姐,進門一個蛋都沒生,我還沒找你們趙家算賬呢!”
然後她們就聽到,一聲巨響從隔壁房間傳來。
孩子們嚇得哭,柳母二人也不敢說話了,等聽到外麵沒動靜後,柳母她們才咽了咽口水走出火房。
接著,柳大嫂看著自己房門和火房的門一樣躺在地上後,頓時罵罵咧咧起來。
“這狗.日的趙禮輝.......”
“娘,他在那坐著呢。”
她女兒害怕地扯了一下柳大嫂的衣角,柳大嫂順著女兒的手指看過去,就見趙禮輝雙手環臂靠在院門處,正看著他們。
“我記得,你娘家是在一個叫三道溝生產隊的地方吧?封建迷信抓這種生子偏方,”趙禮輝點頭。
“我會向檢舉部那邊遞交舉報信的,另外我警告你們,在我姐姐和柳向意沒離婚前,你們敢砸他們房間的門,我就敢趁著你們不在家的時候……”
他沒說話,隻是露出一臉獰笑。
“不砸,我們不砸!”
柳母嚇一跳,趕忙道。
趙禮輝滿意離開。
葉歸冬正挽著趙禮紅的手臂,在巷子口等他。
趙禮輝提著東西出來,攔了輛車,跟對方嘀咕了幾句話後,趙禮輝衝她們招手。
“咱們過去吧,姐姐。”
葉歸冬柔聲道。
趙禮紅擦了擦眼淚,點頭。
坐上車後,趙禮輝笑著跟司機大哥遞了一支煙,“勞煩先送我們去你們這邊最近的檢舉部。”
他借了司機大哥的紙和筆,在車上把舉報信寫好,到了地方後,下車把信交了,回來跟司機大哥說了他們水井巷的位置。
司機大哥挑眉,“有點遠,得加一塊錢。”
“可以。”
趙禮輝點頭。
後座的葉歸冬一直緊握著趙禮紅的手,趙禮紅在車上也沒有說話,默默地流著眼淚。
司機大哥瞧見後,在到水井巷時,他沒收那多的一塊錢,“誰家還沒個難處呢。”
“謝了大哥。”
趙禮輝索性把兜裡剩下的那半包煙塞給了司機大哥,以表感謝。
這邊葉歸冬從趙禮輝提著的東西裡麵,拿出陳翠芳給趙禮紅織的圍巾,幫她圍好後,又把趙禮輝的帽子戴在她頭上。
趙禮紅忍不住一笑,“要把我臉藏起來啊?”
“那些愛說閒話的,見風就是雨,”葉歸冬看著趙禮紅哭得有些發紅的眼睛笑道。
趙禮紅握緊她的手,“謝謝,歸冬,你真好。”
“你弟弟福氣好吧,”趙禮輝提著東西走在她們身後。
“是啊,真是好福氣,”趙禮紅使勁兒點頭。
“歸冬,你們不是去看禮紅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還把東西都提回來了,欸,這是禮紅吧?”
雖然戴了帽子和圍巾,但老年人看著他們長大的,一下就從身形和走路姿態上認出趙禮紅了。
趙禮紅走路老是同手同腳。
“是,我們在路上碰上了,就回來了。”
趙禮輝解釋道。
“哦哦,那還挺巧。”
老人沒有多疑。
趙禮紅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和平常一樣和他們打招呼,很快三人就回到家了。
家裡沒人,就點點一隻狗在家。
在葉歸冬掏鑰匙開門的時候,點點狂吠不已。
趙禮紅驚訝地往門裡看,“點點的聲音變得和大狗一樣了?”
“對啊,狗子也是大狗模樣了。”
葉歸冬推開院門,點點停住叫聲,在他們身旁熱情地打轉轉,也就在趙禮紅身邊多嗅了一會兒,然後屁顛屁顛地跟著他們進堂屋。
“娘應該去買菜了,”趙禮輝看了看牆上常掛菜籃子的地方空著,“我去菜市場找她。”
“好,”葉歸冬應著,接著也沒讓趙禮紅閒著,二人把爐子燒起來。
“這就是你們抽中的電視機啊?瞧著質量和百貨大樓賣的一樣嘛,”趙禮紅摘下帽子和圍巾,很快又恢複到以前的活潑模樣。
上次陳翠芳去看她的時候,就說了電視機的事。
“是啊,禮輝的手氣可好了,你們那邊的百貨大樓搞抽獎活動沒?”
葉歸冬笑問。
“搞了,買東西超過十塊錢,就可以拿著票去抽獎嘛,”趙禮紅點頭,“確實讓人心動,但很多人都隻抽到大米,所以還是去看熱鬨的人比較多,真出手抽的不多。”
“結果最後一天的時候,一個人買了一百塊錢的東西,抽了十次,把前麵沒人抽到的獎全部抽中了,剩下雖然也是大米,可大獎都在他那,把他樂瘋了。”
說起那天的事,趙禮紅都忍不住笑出聲,“好些人都在後悔,那天應該去抽來試試的。”
“是我,我也後悔。”
葉歸冬跟著樂嗬。
兩人說說笑笑的,不僅把爐子的火生好了,還燒了開水,把家裡兩個保溫壺灌滿,另外還泡了四杯茶。
這會兒趙禮輝提著菜籃子,和一進院子就麵帶怒氣的陳翠芳回來了。
她一進堂屋門就指著趙禮紅的鼻子罵,“你的性子向來是潑辣驕縱的,人家拿那種臭玩意兒給你喝你就真喝了?平日裡的火暴性子去哪裡了!”
趙禮紅鼻子一酸,“可我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我真的很著急。”
“那就去醫院嘛,”陳翠芳拉著她坐下,“現在又不是我那個年代了,你怎麼還信那種生子偏方呢?”
趙禮輝在進院子的時候就把院門閂上了,他把菜放在堂屋桌上,和葉歸冬坐在趙禮紅她們對麵。
“就是,去醫院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再說了,你們結婚又不是好幾年,著什麼急,”趙禮輝搖頭。
“姐,你辭工是因為想調養身體嗎?”
葉歸冬想起這個事問道。
“什麼?你辭工了?”
見趙禮紅點頭,陳翠芳又氣了,抬起手戳了她腦門兩下,“我是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還有,你喝偏方這個事,柳向意知道嗎?”
趙禮紅搖頭,“我隻跟他說,是我婆婆去找中醫開的藥,婆婆和大嫂熬那個,都是白天他不在家的時候。”
“你啊,自作自受!”
陳翠芳罵完後又點頭,“向意不知道這個事,我倒是沒那麼氣了,隻氣自己人不爭氣。”
“自己人”趙禮紅垂下頭。
“我也是砸了門以後,”趙禮輝見此,輕咳一聲說起自己砸門的事,“才想起萬一姐夫不知道這個事呢?所以我警告她們不準因為我砸了門,而砸姐姐和姐夫的房門。”
趙禮紅想起他在那邊冷著臉喊柳向意,現在又變成了姐夫,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葉歸冬秒懂她在笑什麼,掩嘴對疑惑的陳翠芳說,“生氣的時候喊人家全名,冷靜下來後叫人家姐夫。”
“娘剛才不也是一樣的,”趙禮輝有點驕傲,學著陳翠芳剛才怒氣衝衝喊柳向意,然後得知對方不知情後又變成溫柔的向意,最後來了個總結,“真不愧是親母子啊。”
陳翠芳被他這番話說得很不好意思,“我有這樣嗎?”
“有,”葉歸冬笑著點頭。
“有的,”趙禮紅擦掉眼角的淚,“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就是壓力太大了,我太想要個孩子。”
“我跟你說,我和歸冬這幾年都不打算要孩子,”趙禮輝安撫道,“咱們現在才結婚半年多,等我們後麵一兩年都沒動靜的時候,那些說人閒話的,肯定也會逮住我們說。”
“是啊,”葉歸冬讓趙禮紅擦擦眼淚,“姐姐,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好不好自己才知道,那些偏方我娘被我奶奶逼著沒少喝,反而身體不怎麼好了。”
“對,那東西絕對不能喝!”
陳翠芳拍了拍她的肩膀,“真要是不放心,就和向意去醫院檢查一下,既然你沒工作了,那就暫時住在家裡,在家裡過年最好。”
“真的?”
趙禮紅抱住她的胳膊,“那外人說出嫁女回家過年不好的話怎麼辦?”
“姐,”趙禮輝嚴肅道,“你太在意外人的看法了,這不好,得改。”
葉歸冬點頭。
趙禮紅把額頭抵在陳翠芳的胳膊上。
“我知道……就是沒有辦法不在意,特彆是和我差不多時間嫁到那邊的姑娘,有些都快生了,彆的人也懷上了,就我,什麼消息都沒有。”
“是不是姐夫不……”
葉歸冬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趙禮輝的嘴,陳翠芳也紅著臉瞪了他兩眼。
但垂下頭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向意在那方麵沒問題吧?”
“沒有!”
趙禮紅臉紅得不行,鬆開手坐直身體,“沒有這方麵的問題!”
“那更要檢查了,”趙禮輝拉下葉歸冬的手握在手裡。
“總之,既然想要孩子,又覺得是身體原因,那就一定要去醫院,用科學的方式去檢查,不要信那些迷信的東西,隻會讓你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其實我覺得很不公平,”葉歸冬想起她娘遭過的罪,忍不住提出一點。
“就是夫妻兩人要孩子沒要上,大家總會把目光放在妻子的身上,好像妻子喝那些東西就能懷了一樣,就沒有想過是丈夫的問題,或者是讓丈夫喝嗎?”
陳翠芳使勁兒點頭,“對!懷孩子生孩子苦的都是咱們女人,偏偏懷不上還怪咱們女人,真是不公平!”
“確實不公平!”
趙禮紅開始數落她婆婆和大嫂這段時間的惡行。
“……光是這些也算有我自願的就算了,可我總覺得我大嫂是故意這麼乾的,她就是想看我遭罪!”
“你才知道啊?我在門外聽得火冒三丈,所以才踹門進去的,”趙禮輝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姐,把你的聰明勁兒用上,彆被帶著走了。”
“知道了,”趙禮紅又抱住陳翠芳的胳膊貼貼,“還是家裡好,爹娘好,弟弟弟妹也好,大哥嘛,還沒回來,就排最後一名好了。”
事說清楚了,葉歸冬把電視打開,幾人看了一會兒電視後,趙禮輝和葉歸冬就去做午飯了。
休息日的時候,都是他們做飯比較多,就是想讓陳翠芳休息休息。
看著二人並肩出堂屋的身影,趙禮紅貼著陳翠芳小聲道。
“歸冬這姑娘是真不錯,您看,咱們家娶了媳婦兒也過得和和美美的,我公婆四個兒子,四個兒媳婦,沒有一個兒子兒媳婦和他們一條心,不,我大嫂就是我婆婆的跟屁蟲 。”
“可她是為了爭好東西,但真要是有什麼好東西的時候,我公婆才不會想到她呢。”
“禮紅啊,我真後悔當初答應柳家,”陳翠芳歎氣,“你要是和歸冬一樣,嫁咱們這附近的人,多好啊,你受到欺負,我們立馬就知道了。”
“可附近沒我瞧上的男同誌啊,”趙禮紅靠著她,“小說裡的愛情故事,我最喜歡的就是一見鐘情,我對向意就是。”
“你就是小說看多了,”陳翠芳戳了她腦袋一下,“用你弟弟的話來說,你就是那種戀愛腦,隻管戀愛不管對方的其他條件。”
“這個形容很貼切,”趙禮紅認錯,“娘,我想和向意搬出去住,去外麵找一間屋子租著住,您覺得怎麼樣?”
“可以啊,”陳翠芳應著,“隻要能找到合適的房子,那搬出去住也不是不行,就說歸冬的同事小林,她和她男人前段時間就帶著孩子搬出去住了,把家裡原來的房間租了出去。”
“在外麵住雖然照看孩子這方麵難一點,但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臉都圓了一圈,瞧著可喜人。”
趙禮紅聞言雙眼一亮,然後追問了更多,聽得津津有味的,也吃到了林家剛回來小兒子的瓜。
趙大根下班回來的時候,聽到灶房裡有自己閨女的聲音,立馬眉開眼笑地高聲喊著,“是禮紅嗎?”
“是我!”
趙禮紅從灶房跑出來,“爹,您回來了!”
“向意呢?”
趙大根問。
“他今天上班,”趙禮紅說。
“你明天要上班嗎?”
“不上,”趙禮紅搖頭,“我把那活兒辭掉了。”
趙大根愣了一下,然後輕聲道,“那就在家多住一段時間,工作的事開了年以後再找也是一樣的。”
“另外我和婆婆還有大嫂吵架了,或者說是乾架了,”趙禮紅又說。
“啊?”
趙大根走過去,“乾架了?你一個打她們兩個,還是她們兩個打你一個啊?”
“應該說是我凶了她們兩個,另外還踢壞了他們家兩道門,”趙禮輝出來說。
“踢壞門?”
趙大根眯起眼,然後把趙禮紅叫到堂屋了解具體情況,趙禮紅平靜地說了一遍,然後再檢討自己錯在哪裡,以後絕對不再犯。
聽完後的趙大根抹了把臉,“這事兒柳向意知道嗎?”
“不知道,應該說他以為我在喝中藥。”
趙大根聞言眉眼柔和了一些,“向意要是知道你在喝那些玩意兒,我絕對饒不了他!”
靠著堂屋門的趙禮輝撲哧一笑,趙禮紅也背過身笑。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趙大根疑惑。
“沒什麼,就覺得您和我不愧是親父子。”
趙禮輝還點頭表示了肯定,然後在趙大根迷茫的眼神下回灶房那邊去了。
“說話沒頭沒腦的,”趙大根有點氣悶。
柳向意趕來的時候,天正好下起大雪,他眉毛都沾上雪了,整張臉凍得紅彤彤的。
“不是坐車來的?”
趙禮輝見他來了,也沒給他甩臉色,而是問道。
看了眼不說話的趙禮紅,柳向意輕咳一聲,“車半路壞了,我就跑過來的。”
趙禮紅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柳向意露出笑,“你沒事就好,我回家的時候,娘和大嫂說你和弟弟弟媳婦把家拆了就跑,我不信她們的話,所以幫你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坐車過來了。”
他拍了拍身後的布包。
“先吃飯,吃了飯再說,”趙大根招呼著。
“先洗手擦臉,再吃飯。”
趙禮紅強調。
“好,”柳向意點頭。
陳翠芳瞪了趙禮紅一眼,趙禮輝提來熱水,把柳向意在這邊用的毛巾遞給他。
柳向意接過手開始洗臉擦手。
其餘人先進堂屋了。
“門是我踢壞的,火房那道門是我聽她們讓姐喝那種生子偏方,把我氣狠了踢壞的,至於大嫂他們的房門,是我故意踢的。”
“生子偏方?”
柳向意臉色難看地停下清洗毛巾的手。
“嗯,都是些亂七八糟的臟東西,她自己也愚昧,想要個孩子想瘋了,所以就乖乖喝了那些東西快小半個月了,她辭工你知道吧?”
趙禮輝問道。
“……知道,她說天太冷了,一直下雪手凍得不行,所以不想去了。”
所以柳向意二話沒說就點了頭。
“反正事情大概就是這樣,”趙禮輝看向他,“如果你知道她在喝那些東西不阻止,我一定會讓我姐跟你離婚,就算她不願意,我也會逼著她離。”
“我沒有!我要是知道這件事,我一定會阻止的!”
柳向意急忙道。
“嗯,姐姐也說你不知道,她和你娘還有大嫂一起瞞著你呢,說是喝的中藥。”
趙禮輝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進屋吃飯去,彆的事兒飯後再說。”
吃過飯後,柳向意積極地收拾碗筷,然後在一家人回到堂屋坐著的時候,他起身給趙大根夫婦鞠躬道歉。
趙大根他們趕緊把人拉住坐下。
“你們兩個都有錯,夫妻嘛,有什麼不能跟對方說的?非要搞隱瞞那一套,”陳翠芳把兩個人都批評了一下,著重批評趙禮紅。
趙禮紅乖乖聽訓的樣子讓柳向意心疼,他連連出聲表示是自己的錯多一點。
葉歸冬看了一會兒後,小聲跟趙禮輝說,“我怎麼覺得,姐夫更像戀愛腦?”
“兩個都是,”趙禮輝篤定道。
葉歸冬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
最後,陳翠芳讓他們兩個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柳向意立馬道,“您放心,我明天上半天半,下午就請假和小紅去醫院。”
“行,就這麼決定,看電視吧。”
趙大根見女兒女婿又笑著說話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誰也沒提趙禮輝踹門的事,更彆提賠償了。
睡覺時趙禮紅主動提起這個事,“禮輝也是護著我才那麼乾的,我是不覺得他有什麼錯,要是你爹娘讓我弟弟賠償,那是不可能的。”
“咳咳,我走的時候把堂屋門給踹了,就是力氣沒有弟弟的大,隻踹歪了半邊。”
柳向意抱著她說。
趙禮紅驚訝地抬起頭,“真的啊?”
“真的,娘讓我和你離婚,我氣得不行,就踹門了,”柳向意沒說他走的時候,柳母在後麵喊,如果他敢去找趙禮紅,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但趙禮紅看了他一會兒後,忽然道,“她是不是說,你要是敢找我,就不認你了?”
柳向意愣了兩秒,然後點頭,“是。”
“你娘最喜歡這麼威脅人了,”趙禮紅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不怕,她不會不認你的,少一個兒子,以後老了就少一分孝敬,她才不會那麼傻呢。”
“我想也是,”柳向意抱緊她,“另外四弟妹想讓他們彆那麼生氣,說自己懷孕了,看老四的樣子,應該是真的。”
趙禮紅的手一抖,眼神黯淡下來,“四弟妹都有了啊。”
“彆多想,明天咱們去醫院檢查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柳向意抓住她冰冷的手,“就算我們要不了孩子,我也不會和你離婚,但問題出現要是出在我身上,你就去找個更好……”
趙禮紅捂住他的嘴,“睡覺!”
被捂住嘴的柳向意笑眯了眼,“嗯。”
早上起來的趙禮輝,見這夫妻二人黏黏糊糊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昨晚把什麼都說開了。
“你中午回來吃飯,娘說先做歸冬那份,我們的做晚一點等你回來吃也不會涼。”
柳向意出門時,趙禮紅叮囑道。
“好。”
趙禮輝在旁邊催著,“再不走上班就遲到了,姐夫還要坐一個小時的車呢。”
趙禮紅這才衝柳向意揮了揮手。
陳萬生今天一早就起來了,他想去孫家找孫寶珠,結果就和一個嚴肅的男人迎麵碰見,並且對方的腳似乎有點問題。
等人走過後,他才想起這是昨天他在報紙上看見過的那個,被鋼鐵廠表彰過的殘疾工人。
他居然住水井巷?以前怎麼沒見過。
陳萬生有些疑惑。
然後就看見前麵倒水的婆婆和對方笑盈盈地打招呼,陳萬生實在是好奇,於是等人走了後,上去跟婆婆打聽這人是誰。
“他啊,趙大根的女婿啊。”
陳萬生一愣,居然是趙禮輝的姐夫。
這姐弟二人真是奇了,一個找腳有問題的男人做丈夫,一個找臉上有胎記的女人做媳婦兒。
不知道老大趙禮生會找個什麼樣子的媳婦兒回來。
趙禮生此時正和生產隊的人,拿著鏟子在鏟生產隊外麵大路上的積雪。
積雪一天不鏟,第二天就會堆得更多,簡直沒辦法過人,所以隊長讓他們每天都來鏟雪。
“玉香,你靠過來點,我來鏟這裡,”見鄭玉香鏟雪的上方有被積雪壓到一半的竹子,趙禮生不放心地讓她躲開。
鄭玉香穿著黑色的棉衣,凍得雙手通紅,她和趙禮生的手都生了凍瘡,即便趙禮輝他們寄了藥膏過來,可這天天碰冷的東西,怎麼會好呢。
“你也慢點,這竹子上的雪清下來後,它會往上彈,小心彈到你。”
鄭玉香哈了口氣叮囑道。
“我知道,”趙禮生做事認真又仔細,竹子彈回去的時候,他已經退後了。
剛把他們負責的區域鏟乾淨,天又下起雪,看著漫天飄落下來的雪花,鄭玉香有點想哭。
“在我們那邊,從沒有這麼大的雪,剛來的第一年,我還高興呢,這麼多雪,真漂亮,可現在我覺得好累。”
趙禮生垂頭看著她微紅的眼睛笑道,“也許以後回城了,你還會想這邊的雪景呢。”
“回哪裡?”
鄭玉香問。
“回你家啊。”
趙禮生疑惑。
鄭玉香咬牙,“你不是說要和我結婚嗎?你不是說你們那邊每年都會下大雪嗎?我怎麼會看不到這麼大的雪了呢?”
這三連問讓趙禮生撓了撓頭,“可我們現在還沒結婚。”
“……算了,”鄭玉香隻覺得自己剛才所有的負麵情緒,都隨著麵前這個憨男消散了,“小李知青他們那邊還沒好,我們去幫忙吧。”
“好,”趙禮生點頭,見她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從兜裡摸出幾顆糖塞到她的手心裡,“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
鄭玉香捏著糖,撲哧一笑,趙禮生見她笑,自己也跟著笑,還想著弟弟信裡說得沒錯,要是女孩子不高興了,就給對方糖吃。
甜食會讓心情好起來的。
下次兜裡多帶點糖好了。
下午趙禮紅夫婦去醫院檢查,陳翠芳陪著一塊兒去的。
他們回來後,陳翠芳讓他們先回家,自己來到供銷社這邊,拉著葉歸冬的手哽咽道。
“沒事兒,兩個人都健康得很,大夫讓他們彆想太多事,孩子會來的。”
當著女婿的麵,陳翠芳也不好宣泄情緒,但在看見葉歸冬後,陳翠芳一下就忍不住了。
葉歸冬掏出手絹給她擦拭眼淚,“沒事就是好事,讓姐姐姐夫彆憂思太重,好好調養身體。”
“對,就是這個道理,”陳翠芳怕彆人看見自己這樣,趕忙調整情緒,“那我就先回去了,點點,聽話啊,一定要照看好你的女主人。”
點點汪唧一聲,又趴下了。
等陳翠芳走後,去倉庫拿東西的林姐也出來了,“好家夥,今年就這麼點糖?”
“說二十九那天會再送過來幾箱。”
葉歸冬回頭。
“那也不夠啊,”林姐有些煩,“一箱才二十包糖,咱們這邊的人不少,怎麼夠。”
“前麵代銷店還有菜市場那邊會有吧,”葉歸冬說。
“難,”林姐搖頭,“按照我以往的經驗,難,隻希望這次彆出現為了搶包糖打得鼻血長流的事了。”
葉歸冬也想起去年發生的事,臉色僵了一下,然後看向趴在一旁的點點,“今年咱們有點點,點點會……製止他們的吧?”
“希望如此。”
林姐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