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已經與普通人類無異的獸人老板此時爆發出驚人的力氣，露西安在這一刻切身領略到獸人族強壯的身體素質。
她竟然還有心情分神去想，怪不得娜塔莉他們能隻依靠空手就能完成墾荒的任務。
即使是已經退化的現在，獸人族也仍舊有著相當強悍的□□。
在她出神的時候，盧赫看不下去了。
他有些著急：“喂那個齙牙！快把你手鬆開！你自己用了多大力氣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店主當然聽不見盧赫的聲音，露西安卻被他逗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獸人老板一愣，下意識鬆開了手：“你笑什麼？”
露西安忍住笑意，甩了甩手臂，信口胡扯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太開心了。”
老板卻笑得勉強：“……是啊。”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連連往露西安手中塞著食物：“你吃、你吃！我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了，哈哈哈哈！”
見露西安接受了麵包後，他才鬆了口氣，扯出一個笑容：“所以……你晚上會來儀式的，對吧？”
露西安垂下眼簾，點點頭。
老板聽聞大喜過望！忙又端出各種各樣的美食遞到露西安麵前。
隨後，他小心翼翼地說：“那你先吃，我這邊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哦！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店麵！”
他擠出僵硬的笑容：“我馬上回來，馬上！”
說著，他一溜煙跑了出去，陳舊的小店裡隻留下安靜的露西安一人。
過了一會，盧赫才小心翼翼地說：“露西，你沒事吧？”
露西安搖搖頭：“沒事，這裡的食物嘗起來隻是正常的食物……非要說的話，味道很好？”
“不，我不是說這個……”盧赫猶豫了一下，“那個晚上的儀式，還有剛才的老板。”
最終他乾脆破罐子破摔，直截了當地說：“所謂的‘儀式’就是獻祭吧？說是抽簽決定犧牲人選……但剛才的老板絕對是出去做手腳了吧！”
露西安放下手中的麵包，笑了笑。
她本以為城裡的市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必要的“犧牲”，但看樣子事到臨頭，該恐懼的到底還是會恐懼。
“我想看看神殿究竟在搞些什麼鬼。”露西安喝了一口清水漱口，然後轉頭吐掉。
盧赫並不讚同：“可獸人們並不值得你如此冒險。”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神殿的勢力究竟有多廣？”露西安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握緊拳頭，神情難得有些嚴肅：“——他們在王城也做過這種事情嗎？”
盧赫一愣，放鬆了下來，低聲笑了笑：“有點樣子了啊，公主殿下？”
露西安臉色微紅，想瞪他一眼卻不知道該瞪誰，隻得伸出手來輕敲自己的腦袋：“而且……我看瑪德琳恐怕也想改變現狀，身為統治者，神殿已經嚴重影響了她的威信。”
“……到時候，說不定可以趁機把月長石戒指要過來。”露西安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不知道在躲避誰的視線。
盧赫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愣了好半天，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推門而入的獸人老板打斷：“我回來了！”
老板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滿眼期盼地望著露西安：“你吃完了？那不如我帶你在城中轉轉，見識一下獨屬於拉胡瑪的風景？”
盧赫笑了笑，把之前要說的話咽了下去，轉而說道：“那在計劃開始之前，先打探一下城中的消息？”
露西安抬眼看向門外明媚的午後陽光，點點頭：“好。”
……
露西安提高了警惕，在城裡打探著路線；而娜塔莉這邊的氣氛則看上去要溫和得多。
香甜的甜點衝淡了紅茶略帶苦澀的氣息，瑪德琳啜飲一口，抬眼看向娜塔莉：“你不喝嗎？跋涉這麼久，多少也會感到口渴吧？”
娜塔莉生硬地推開杯子，彆過頭去：“我不會接受你這裡的任何東西。”
“你是不願意接受我？”瑪德琳輕輕笑了笑，“還是不願意接受其他人犧牲的成果？”
娜塔莉緊緊地抿著嘴唇，心裡卻突然回想起第一次“慶典”。
那時候還沒有什麼抽簽，她也還是個小孩子，和母親瑪德琳牽著手來到神殿……之後的記憶便有些模糊了，她隻記得莫爾曼突然闖進來與瑪德琳和溫德爾神官大吵了一架。
然後部落分立，以莫爾曼為首的殘餘原始信仰信眾，和以瑪德琳為首的人類新神信徒開始對立。
時間久了，她對瑪德琳這個母親的印象居然隻有“城主”、“族長”。
——責任。
見少女低頭不語，年長的女性站起來，微微俯下身靠近過來：“娜塔莉，我很抱歉。”
娜塔莉猛然抬頭，死死地盯著她。
見狀，瑪德琳隻能微微歎氣，更加貼近，低聲輕聲說：“我需要和莫爾曼……”
“——瑪德琳大人。”
女性的話被突兀的打斷，她的動作頓了頓，直起身來看向突然出現在她房間裡的不速之客。
“……溫德爾神官。”瑪德琳眯了眯眼睛，“您通常這個時候應該在籌備晚上的儀式。”
“哦，我似乎打擾了您的家庭時間？”溫德爾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請您繼續，我的事情不著急。”
瑪德琳隻能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
“莫爾曼帶走了部族裡的大部分精銳，”然後她坐回原處，攤了攤手：“而儀式更多地需要的是獸人血脈。”
娜塔莉勃然變色：“你說什麼？！”
瑪德琳的表情絲毫不變，繼續自己之前的話：“我需要讓莫爾曼回來——你能幫助我嗎，娜塔莉？”
“絕無可能。”
娜塔莉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年長的女性對此毫不意外，抬眼看向溫德爾：“如您所見，他們的態度很固執。即使是我也不能動搖分毫。”
“那真是太可惜了，瑪德琳大人。”溫德爾麵露惋惜，“您知道的，神明的要求越來越嚴格。如果沒有符合標準的人去神國侍奉祂的話，恐怕祂之後再也不會降下恩典了。”
聽聞此言，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但瑪德琳仍忍不住皺起眉頭。
最終，她也隻能妥協：“讓我再想想辦法。”
“請您儘快……不然的話，我猜您的族人這個冬天也許會很難過？”溫德爾狀似可惜地搖搖頭。
瑪德琳閉上眼睛，轉了轉手上的月長石戒指。
“有什麼不同嗎？”她突然問。
“什麼？”
瑪德琳直視著溫德爾：“尚未退化的獸人與其他人，對於你們的神來說，有什麼不同嗎？”
“我等無權質疑……”神官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瑪德琳的追問打斷了。
女性狼人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節，死死地盯著他：“身軀？靈魂？”
“您……”
“還是說……魔力？”
空氣中突然安靜下來。
瑪德琳緩緩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是魔力啊……”
溫德爾有些惱怒地說：“瑪德琳！請不要用你異教徒的思維來揣度我們的神跡！”
女城主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來。
乳白色的寶石在夕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
露西安在獸人老板的帶領下幾乎逛遍了整個拉胡瑪城。
從城市的角落中依稀還能看出這個城市曾經的繁華。
大塊的青石磚鋪滿了城中的路麵，不少店鋪裡還保存著過去的商品。
但是如今市民們不事生產、所謂的店鋪早已荒廢，城裡隻剩下一批等待著神殿發放食物的蛀蟲。
天色漸晚，市民們漸漸聚集起來，他們似乎早就熟識，但奇怪的是並不彼此問好，而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警惕的看著其他人。
老板反而開心地與碰見的每一個人問好，熱情地向露西安介紹街上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的外表大部分都已經退化成與人類無異，見到露西安後眼前一亮，殷切地湊過來問好。
在得知露西安也會參加今晚的儀式過後，每一個人都喜出望外。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湊過來，圍著露西安，迫切地宣揚這裡的信仰，向她渲染所謂“天國”的美好。
“真是……瘋了。”盧赫喃喃道。
露西安隻皺著眉，聽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從老板口中她知道，今晚儀式的流程是抽簽選中“神侍”，然後神官打開通往天國的通道，食物就會從那裡源源不斷的產出；接著神官再帶被選中的人回神殿沐浴淨身，最後再前往天國。
……當然，以神殿敢對天使下手的膽量，這些儀式流程露西安一個字都不會信。
市民們簇擁著露西安來到城市中心的一片廣場，神官們早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在這裡的神官一共六位，但露西安並沒有看到昨天來部落的那個名叫“溫德爾”的神官……也就是說神殿可能還會有其他的人手沒有出動。
而且……
露西安的視線從地上巨大的魔法陣上掃過。
傳送陣。
所謂通往天國的通道不會就是這個吧？
在她觀察四周的時候，早就已經有市民迫不及待地向神官表示——這位旅者慕名許久，自願前往神國。
“真的被自願了啊……”盧赫苦笑一聲，“他們對其他過路的旅人也是這樣做的嗎？”
“這些神官身上的魔力波動也並不強，我應付得來。”露西安握緊藏在身後的法杖。
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這個傳送陣通向哪裡？
但神官們似乎對這種“自願獻身”的行為並不滿意，他們竊竊私語，更加傾向於從獸人族群中選出一個幸運兒來進行儀式。
“沒關係，這樣也可以。”
突如其來的聲音允諾了這種行為，他聽上去心情似乎很好：“抱歉我來晚了……不過既然人選已定，就讓我們繼續吧？”
露西安回過頭，發現是那名名叫“溫德爾”的神官。
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
那枚月長石戒指正帶在神官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