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金發的精靈現身後，房間裡的氣氛便有些奇怪。

芙蕾雅陰沉著臉，率先向這不速之客發難：“……您欠我一個解釋。”

精靈不緊不慢地在房間裡踱步，不緊不慢地開口：“如果您指的是我來晚的事情，那麼我道歉。”

他轉頭看向那個已經不能再使用的傳送陣，笑了笑：“看來您有麻煩了呀，聖女閣下。”

“這其中不是也有你的一份責任嗎？傑尼爾殿下！”芙蕾雅忍無可忍，向精靈質問道：“你之前向我提供露西安殿下的蹤跡，並承諾配合我將她留下……可剛剛您又去哪了？”

金發的精靈，傑尼爾絲毫沒有在意芙蕾雅的怒火，抬頭看了看破碎的塔頂和深藍色的夜空，聳了聳肩：“我一直在啊。”

“你——”

“不過剛剛看露西的時候一不小心看入迷了。”傑尼爾笑了笑，低聲說道：“……露西比我想得還要聰明呢。”

法杖重重敲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芙蕾雅簡直怒不可遏：“如果您是來看我笑話的，那還是請回吧！”

“不，請不要誤會，我絕無嘲諷您的意思。”傑尼爾微微躬身向芙蕾雅行禮，“事實上，我是來與您進行交易的。”

女神官冷笑一聲：“交易？我們之間的交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如今傳送陣已毀，公主殿下也已經離開，你我二人恐怕已經沒有了再交易的意義。”

傑尼爾卻輕輕笑了，手腕一翻，一枚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弧形碎片便出現在他手中。

他迎著芙蕾雅驚愕的目光，語氣不變：“那……這枚光環碎片可以當做我的誠意嗎？”

“你……”女神官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你與露西安殿下……”

“此處的傳送陣雖然毀掉了，但是能王城主城區神殿中還保存著一個遠距離傳送陣不是嗎？”傑尼爾避而不談他與露西安的事情，拋出了他的價碼：“碎片換傳送陣，和露西之前與你的交易一樣。”

聽到這話，芙蕾雅反而冷靜下來，她打量著麵前的精靈，對方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您覺得如何？”傑尼爾動作微頓，按理說芙蕾雅此時不可能拒絕他的籌碼。

聖女閉上眼睛，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想攏攏自己身上的薄紗，卻發現那輕紗早就在剛才的衝擊中不知道哪裡去了。

“您與露西安殿下的關係果然出了些問題。”女神官乾脆放鬆下來，碧綠的眼睛中滿是幸災樂禍，

“哦？”傑尼爾抬眼，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著麵前的女性：“聖女閣下何出此言呢？”

芙蕾雅盯著眼前的金發精靈，不放過他表情的每一個細節：“……露西安殿下的記憶是你做的手腳。”

傑尼爾的表情終於冷下來，他神色淡淡：“是嗎？”

一直垂在身邊的手卻動了起來，搭在腰間的佩劍上。

芙蕾雅卻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半晌才擦去眼角的淚水：“居然真的是這樣，被自己信賴的青梅竹馬背叛……我真是有點同情我們的公主殿下了。”

傑尼爾僵在原處，垂下眼簾，剛想有所動作卻又聽見女性輕柔的嗓音：“首席騎士閣下，您如果沒有把握一劍就砍下我的頭顱的話，我勸您還是收手。”

金發的精靈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你想要什麼？”

芙蕾雅止住笑聲，向他伸出手來。

兩人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傑尼爾深吸一口氣，將那枚光環碎片擲到女神官手中。

“哼。”芙蕾雅拿到碎片後也不遲疑，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傑尼爾開口叫住她：“……近幾年王城周邊魔獸太多，我必須要用傳送陣。”

他握住胸前精巧的項鏈，閉眼壓製住自己的情緒：“我會找到露西安，我必須要和她一起回精靈之森。”

芙蕾雅挑了挑眉，沒有做聲。

“……我可以儘我所能的幫助你成為下一任教皇。”傑尼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出現波動。

“這個承諾對我來說一文不值。”芙蕾雅冷笑道。

傑尼爾抿了抿嘴唇：“……精靈族會幫助你。”

“但精靈族的下一任繼承人似乎是您的兄長？”芙蕾雅轉過身來，歪著頭故作純真的問。

“芙蕾雅！”金發的精靈深吸一口氣，“……不要得寸進尺。”

女神官輕輕地“哼”了一聲，手指輕輕敲打著法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要當年龍傲天大魔法師留下的法術資料，全部。”

傑尼爾下意識皺起眉頭。

“彆著急否認，雖然人類這邊把那位大人留下的東西毀了個一乾二淨，但是你們精靈族還留著不少吧？”芙蕾雅輕笑一聲，“當年那位大人和精靈王的關係可是很不錯呢。”

“父親把有關他的資料全部封存起來了，我……”傑尼爾搖搖頭，拒絕的話剛要說出口卻被打斷。

芙蕾雅抬起指尖，在空氣中點了點：”噓，傑尼爾殿下，現在是你在求我。”

神殿聖女笑容溫婉，話語卻十分尖銳：“魔法衰落的今天，神殿對這種遠距離傳送陣的掌控到底有多嚴格您不是不知道……換句話說，您隻能來求我。”

傑尼爾深吸一口氣：“資料都在精靈之森保存，去取的話需要用到傳送陣……如果您真的想要資料的話，最好還是儘快放行。”

“我會的。”芙蕾雅點了點頭，“不過為了避免我如今天剛剛這樣竹籃打水一場空……我想我們需要簽訂一條契約。至於魔法契約需要用到的材料？我想王子殿下您會準備好的對吧？”

傑尼爾被芙蕾雅的態度氣笑，也不再保持和善的語氣：“芙蕾雅聖女今天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他掃視一圈，目光在破碎的鎖鏈上停了停，冷笑一聲：“……如此行事，就不怕神罰嗎？”

女神官的笑容不變，柔聲提醒道：“那麼在您帶著契約找我之前，我在神殿隨時恭候。不過現在，我需要收拾公主殿下留下的殘局了。”

傑尼爾不再看她，麵色陰沉地離去。

房間裡隻剩下一地狼藉，月光從塔頂的破洞處傾瀉而下，照在女神官的淺金色長發上像是為她披上一層潔白的薄紗。

許久，才能聽到她像自言自語般的呢喃。

“神罰？”

“嗬……神明，根本就不存在啊……”

……

不知哪裡的曠野中，夜色籠罩著大地，周圍安靜的隻能聽見鳥叫蟲鳴。

突然一道光芒劃破這夜色，緊接著是一聲巨響，幾個人影便憑空出現，從半空中重重砸在地上。

“唔……”露西安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偏下落的姿勢不對，天使又砸在她身上，看上去潔白又柔軟的翅膀糊了她滿臉。

……一點都不柔軟！痛死了！

“露西！露西！你沒事吧？我就說那個傳送陣要壞了吧！”盧赫在她腦海裡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深呼吸！頭暈嗎？頭痛嗎？還能動嗎？”

“沒事，不暈，不痛，能動。”露西安揉了揉臉，努力站起來開始觀察四周。

這似乎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地上稀稀拉拉的長著一些一人高的雜草，他們幾人好像就是掉到了這草上麵；遠處能依稀看見一些山丘，由於夜色緣故，再多的就看不太清了。

露西安環顧一圈後暫時沒發現什麼危險的地方，這才去查看萊納斯和天使的情況。

“他倆受的傷好像還挺重，到現在都沒醒……”盧赫興致勃勃的分享自己的觀察心得，“萊納斯的膚色好像變回去了，不過角還沒縮回去……話說原來這小夥子不是中二病啊？”

露西安大概理解了盧赫口中所謂“中二病”的意思，順口接道：“也就是說他真的是巨龍和惡魔的混血。”

盧赫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牛掰。”

見萊納斯沒什麼事，露西安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著昏迷不醒的天使。

他麵色蒼白，身體上有多處勒痕和摩擦的痕跡，身後的翅膀無力地垂下，上麵兩個血淋淋的貫穿傷仍清晰可見。

黑夜中，他頭上破碎的光環仍然散發著暗淡的光芒，偶爾還閃爍幾下。

“看上去好像接觸不良了？”盧赫猜測著。

“什麼是接觸不良？”露西安問。

“呃……就是有故障了，然後嗯……壞掉了？”盧赫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就是你看！他的光環缺了一塊啊，就像是電燈泡碎了一塊……不對這個比喻好像也不太對……”

露西安心頭猛然一跳，忽略了盧赫後麵混亂的囈語。

她想起來了，自己失憶之前的確知曉這個天使的存在。

那麼，他的光環破碎……和她有關嗎？

露西安手指顫了顫，看著那閃爍的光環，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

指尖即將要觸碰到光環的時候，那微弱的光芒閃了閃，然後竟突然熄滅！

她一愣，馬上想要收回手，緊接著便看見天使睜開了眼睛，正安靜的看向她。

“呃……我還沒有碰到，是它自己熄滅的。”露西安下意識撇清關係，突然注意到這天使的眼瞳竟然是純白的。

天使沒有做聲，仍靜靜地看著她。

露西安心中有些不安起來，她又想起芙蕾雅所說的話。

光環碎片在失憶前的她身上。

她與這天使撇不開關係。

露西安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將自己失憶的事情全盤托出。

“……總之，我說這些不是在為自己開脫……我是說，我也在找那個打暈我又搶走你光環碎片的人，”露西安有些不自在的說，“所以，要不要同行一段時間？我找我的記憶，你找你的碎片，在你傷好之前我應該可以保護你一段時間。”

天使眼神動了動，嘴唇微啟，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什麼？”露西安湊過去，想要聽清他說的話。

他說……

“小心後麵！！”

露西安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不對！這是盧赫的聲音！

她抽出法杖，剛想要就地躲開，卻突然意識到天使和萊納斯就在她身後！

該死的，不能躲！

露西安咬牙念誦著防禦咒語，好在她的反應夠快，總算是擋下了那不明生物的一擊。

“沒事吧露西！”盧赫焦急的說，“那家夥周圍的氣息不太對！”

露西安咬著牙，神色凝重。

她殘餘的記憶已經想起來這是什麼東西了。

魔獸。

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所為何物，憑空出現，隻憑著殺戮的本能襲擊一切活著的生物。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現在外麵已經到處都是這東西了嗎？

“它是怎麼出現的？”露西安低聲問。

天使沒有回應她。

盧赫的聲音有些緊張：“我不知道！我隻能看見你看見的東西……不過我敢肯定它剛剛還沒有，它是憑空出現的……你有沒有傷到？”

有。

露西安抿了抿嘴唇，她的手腕在剛剛的衝擊下有些錯位，但現在重要的是該如何打倒這突然出現的魔獸？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魔獸一擊不成，便搖了搖頭，齜著牙還想再衝過來。

露西安隻能握緊魔杖，在腦海中瘋狂搜索著攻擊性的法術。

但此時變故突生！

“砰”的一聲巨響，之後露西安便看到眼前魔獸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踉蹌兩步，額頭側麵出現一個正向外噴血的小洞。

她順著聲音來源望過去，隻見大概二十米開外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端著一個怪模怪樣的長杆魔杖，向這邊瞄準著什麼。

這麼遠的距離卻還能有這樣的殺傷力 ……這是什麼魔法？

腦海中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然後很快便隻剩盧赫震驚的聲音。

“……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