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巨蟒口吐人言。

艸。即使是修養良好的晏安，在這奇怪的景象下也隻能罵一聲艸。

我這是什麼鬼運氣。

晏安規矩地坐好，沒做出任何多餘的舉動惹得巨蟒不快。在實力天塹的差距下，做縮頭烏龜沒什麼丟人。

左右它目前對我挺感興趣，沒打算立刻吃了我，“晏安。”她低聲回答。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巨蟒的腦袋湊近晏安。

跑！她全身肌肉僵硬，後背雞皮疙瘩冒出。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在注視她，晏安強忍著生物遭受捕食者威脅，想要立刻逃跑的本能。

“不知道。我是偶然掉下來的。”誰知這麼倒黴，剛好掉進蛇窟了。她不得不思考彆的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本能。

“哼。你身上帶了什麼東西嗎？”東西，幽香百合算嗎，早知道這朵花對動物有異常大的吸引力，她就……她就躲著點動物常出沒的地點。

“晶石，我帶了一塊能在黑暗中發光的晶石。”晏安用眼神示意那塊震驚中從嘴巴掉落的晶石。

精神力無聲地在她手上彙集，如果巨蟒不懷好意，她也隻能拚了！

“你走吧。”

？晏安沒能掩飾住眼神裡的震驚。就算這條巨蟒嫌棄肉小不夠塞牙縫，也不考慮如果放人歸城，她可能會帶人來捕殺它呢？

不管是蛇女城，還是其他城池，都沒有動物開口說人話的記錄。連開了靈智，有人類智慧的動物的記載都很少。

會說人話的蟒蛇，一看就知道身上少不了好東西。

“看什麼看。”巨蟒察覺到晏安在偷瞟，它煩躁地說，“我是素食主義不行？”

您的身材不像是長期吃素的樣子。

晏安心裡腹誹，但精神力始終聚集在手。

巨蟒龐大的身體挪動，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晏安深呼吸，來了嗎，給我希望又賦予絕望——

巨蟒露出藏在它身體後的一個洞口。

“快滾吧。”它重重地拍打尾部，激起一陣塵埃。

好吧，錯怪你了，你是條好蛇。

晏安頗為狼狽的身體前傾，叼起落在地上的晶石。又側身如魚上岸擺動，終於將身體支撐起來。

巨蟒無語地看著她在這裡發神經。“你的手是擺設嗎？”

“使不上勁。”

晏安轉身向洞口走去。脊背挺直，生怕巨蟒在背後發動襲擊，然而，直至她走到洞口，身後也沒發出一點聲響。

晏安踏進洞口，她悄悄的回頭看，巨蟒一動不動不知注視了她多久。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晏寧在信使的懷裡一邊哭，一邊掙紮。

“我的祖宗哎，你姐姐把你托付給了我，而且那是鬼豹，你想再去送道小菜嗎？”信使一時不察，竟真被晏寧從懷裡掙脫。

這小侏儒力氣還挺大。信使揉了揉被晏寧幾拳打得青紫的臉。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不用你管。”晏寧用袖子擦掉淚水，“要逃你逃，我不走，我要去找姐姐。”

“你去有什麼用？”信使攔住向前跑的晏寧。

“沒有任何用。”晏寧冷著臉說，“但我隻有一個姐姐。”

“死我們都要死在一塊。”

晏安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盤旋的蛇。這洞穴裡不知藏了多少蛇，各式各樣交疊在一起。怕蛇之人恨不得當場暈厥。

“你們能不能離我遠點。”她無奈抱怨。

可能是洞穴溫度低的緣故，這些蛇都懶洋洋的。看見晏安靠近，它們不緊不慢地爬動，讓出道路。沒有展示出半點攻擊性。

蛇群內傳來聲響。晏安瞥了眼，繼續循著風的方向向前走。下顎酸痛，嘴角流出涎水，沒走多久，她就看見前方的光。

出來了。晏安想。

她視線模糊，跪倒在地，破爛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上位捕食者無意的威脅挑戰神經，晏安在巨蟒前的鎮定模樣全靠演技。

直至遠離洞穴，她才徹底放下防備。

“姐姐，姐姐，你沒事吧。”恍惚間有一個身影焦急地搖來搖去。

晏安定睛一看，晏寧？晶石從口裡吐出，“晏寧，你怎麼在這？”

我不是讓信使帶你走了嗎？

“姐姐你說什麼？”晏寧一臉疑惑。我說的很清楚啊，你怎麼聽不懂……晏安這時才猛然發覺她說的不是人話，

而是一直在發出嘶嘶嘶的聲音。

晏安清了清嗓子，重新說了一遍：“晏寧，你怎麼在這？”

晏寧自知羞愧，沒說話。她扶起姐姐，半響才小聲地回答：“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我隻有你一個親人，所以你死了我也不想活。晏安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剛想罵出一個“蠢”字，又覺得想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並認真考慮執行的自己，才是最蠢的人。

“你走哪條路都是死，與其原地等死。不如選一條存活率最高的那一條。起碼證明你拚過。”

“老頭，隻是軍校選拔，用不上我死吧。”

“你要沒考上軍校，我送你去死！”

晏安靠在妹妹肩上，“晏寧，你願意和姐姐賭一把嗎？”

雖然我運氣不是很好，可賭運還行。每次都堵成功了。

巨蟒看向洞穴口去而複返的人類，還多帶了一個人類，它沒好氣：“怎麼，後悔逃出去了，想要被我吃掉。”

這是蛇神嗎，好大啊。晏寧睜大眼睛。

“還買一送一。婉拒了，就算你們送到我嘴邊，我也懶得張口。再重複一次，我不吃肉。”

“您是不想吃肉，還是不能吃肉？”半個身子靠妹妹支撐的晏安出口。

淡黃色的蛇瞳在黑暗中高傲地凝視不知好歹的人類。

“蛇女城有個傳說，據說在蛇女城還不叫蛇女的時候，有一條巨大豔麗的蟒蛇盤旋在森林，它豎起來可以吞掉天空，所過之處壓倒千百樹木。再凶猛的野獸也會被嚇得四處逃竄。”

“它被稱呼為吞天蟒。”

蛇頭逐漸湊近。她們倆加起來還沒蛇瞳大，晏安並不畏縮，娓娓道來。

“可這樣一條巨蟒也有煩惱。就是它吃不飽。它每天睜眼就是尋找食物，吞進樹木，吞進動物，好餓啊，它想。”

“巨蟒無止境的吞噬行為引發人們的恐懼，時不時就傳來有人被吃進肚裡的消息。在人們的哭嚎中，一位少女走了出來。”

“她說，我有辦法。人們問，你能做什麼？少女回答，我沒有強大的力量，我沒有聰明的頭腦，但我能和蛇說話。”

“少女找到巨蟒，跟它商量，你可不可以不要吃人。巨蟒說，我也不想，可是我好餓。那你吃了我吧，少女說，吃了我你就不會餓了。”

“就在少女葬身蛇腹後，一道金光打在巨蟒身上，它被少女的行為教化，從此不再饑餓，不再進食，徹底銷聲匿跡。”

“人們感動於少女的無私犧牲，將城的名字改做蛇女，以紀念這位蛇語者。”

故事講完了。

“傳說不可信。”

“但存在一部分真相。”

“你講這個故事是為了什麼？”

“為了證明，您不會傷害我們。”

一蛇一人言語中交鋒。“若是這個傳說是假的呢，若是我可以吃了你呢？”

“我走投無路。隻是想賭一把。”當然不是，將性命堵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上，我又不是傻子。

以巨蟒的體型，不吃東西如何存活；森林裡動植物茂盛，沒有它生活過的痕跡；赤鬆和蛇女這兩大城池，怎麼會發現不了邊緣森林地下有巨蟒盤旋。

這種種跡象側麵證實了蛇女城無人不曉的傳說，也增加了晏安賭贏的概率。

“你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終於等到這個問題，晏安深吸一口氣說：“我求您，收養我們。”

哈？吞天蟒沒有一下拒絕，反而思考了可能性，它擺擺尾說：“不行，養小孩好麻煩，很容易養死。”

“我們很好養活的。”晏安搶著說，“隻要給一個住所，庇護安全，其他的，我們自己可以解決。”

“嗯……”湊近的蛇頭又縮回去，“拒絕。”

晏安仿佛回到了向老頭竭儘全力推銷收養自己的那個雪夜，“為什麼，我們還挺有緣的。蛇窟千變萬化，兩次我都走到你麵前。”

她回想起在洞穴時蛇群傳來的聲響。

“我是特殊的。”不論是會說蛇語，從變化的蛇窟中闖進吞天蟒所在的那個，還是我身上那股，讓蛇不敢接近的氣息。

晏安本以為吞天蟒會挽留自己這個特殊的存在，哪知直至走出洞穴它一聲沒吭，等晏安遇到跑回來的妹妹，才正式下定決心，為她們找個蛇保姆。

吞天蟒眯起眼睛想起女孩離開的背影，蛇群四散，一群食物鏈上遊的獵食者竟然害怕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孩。

而且會說蛇語，可以讓她陪自己說說話。

“好吧。你們可以留下。但彆期望我對你們們太好。”吞天蟒搖搖腦袋，尾巴甩過來一個東西把地麵砸出一個大坑，“你不是手受傷了嗎，喝了這瓶藥。”

“養小孩好麻煩，現在就開始麻煩了……”

晏寧從坑中扣出這瓶藥，遞給姐姐，晏安一飲而儘，真神奇，裝藥的瓶子在猛烈的撞擊下居然沒碎。

她感到頭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老頭，你就收養我吧，我吃得很少的……”晏安從睡夢中驚醒，原來我還在蛇窟裡，手縮起來張開，喝完吞天蟒給的藥她的右手好得差不多了。

“彆過來，求求你，彆殺我……”晏寧嘴唇慘白，不斷搖頭，似乎陷入夢魘。

“晏寧，晏寧。”晏安輕輕搖醒妹妹，“沒事了，我們逃出來了。”

晏寧睜眼，但精神還停留在噩夢中，她無聲地流淚，恐懼充滿眼眶。

晏安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陪伴她度過不安的情緒。“晏寧，彆哭了。”

姐姐望著深不可測的蛇窟，想起了自己，她淡淡地說：

“我答應你，你流過多少淚，他們就要流多少血。”

“那血一定要很多很多，那他們一定要比我們更痛苦，我一定要他們求饒……”晏寧全身抖動。

“會的。”晏安說，“終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