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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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越發臨近陸婉婉生日,葉隨焦慮的連做夢都在設想表白當天的場景。

他給陸婉婉買得禮物是水晶球。

裡麵有個小雪人和雪房子,摁開開關後房子窗戶處會亮起橘黃色光芒,伴隨著一陣悠揚的鋼琴曲,雪人在漫天雪花中翩翩起舞。

這個禮物耗光了葉隨的腦細胞。

為了不出亂子,他特意在陸婉婉生日前兩天帶著禮物去學校,準備谘詢美女之友——蘇佳蓓的意見。

蘇佳蓓卻沒來學校。

從班長那裡得知蘇佳蓓媽媽給她請病假了,緊接著,蘇佳蓓的朋友圈就曬出了即將出發去南非的機票。

蘇佳蓓:【青春,說走就走。】

配圖是一隻比耶的手。

“我就說她壯得像頭牛怎麼會生病。”林子揚點評。

葉隨更難受:“電話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她到底在乾什麼。”

林子揚側目:“你找她有事?”

葉隨:“私事。”

林子揚:“……”你私事真多。

蘇佳蓓不在,葉隨也沒彆的玩得好的異性朋友,至於林子揚,他的審美太低級了,實在是信不過。

這一天葉隨都小心翼翼嗬護著桌肚裡的水晶球。

下午放學,林子揚臨時有事,要回家吃飯。葉隨沒了飯搭子,吃完飯早早回到教室,他跟林子揚坐在靠窗最後一排,教室裡沒什麼人,夕陽霞光輕柔地穿過窗戶,投進室內。

葉隨摸出水晶球,細細打量一番。

窗戶就在這時被敲響,陸婉婉隔著窗戶朝他招手,眼裡盛滿笑意。

她怎麼這個點來了?

葉隨有些疑惑,也下意識朝她一笑。

不得不說,雖然不在陸婉婉的審美上,但葉隨長得真的很帥,黑發烏眉、清風朗月般雋秀的帥,洇著淡紅的眼尾與柔軟上翹的唇瓣相映,懶懶散散一挑眉,少年感便從眉眼中逸散出來。

把水晶球推進桌肚,葉隨快步出了後門,低頭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有點事找你。”陸婉婉帶他去到走廊儘頭的樓梯間,這裡人少,清淨,平時上下課也沒什麼同學來,是小情侶幽會的聖地。

葉隨將視線從周圍的環境上收回,眼尖的瞥見陸婉婉褲子口袋裡露出的粉色信封。

我靠——

葉隨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漫上一層緋紅,耳尖也紅紅的,手足無措的盯著那信封,又倉促移開視線。

我靠!

我靠!!!

是情書嗎?

是情書吧!!!

陸婉婉,帶著情書來找他,就這麼迫不及待麼——

這不是兩情相悅是什麼?他葉隨馬上也要展開一段青澀美好的校園戀愛了……但這種事怎麼能讓女生主動,太沒品了吧!

“等一下!”趁著陸婉婉還沒開口,葉隨當場做了兩個流程的深呼吸,心跳的撲通撲通,像踩在雲朵上,人都有點飄:“我、我回去拿個東西。”

陸婉婉疑惑的看他一眼,不過她也在醞釀情緒,便點點頭,輕聲催促:“那你快點。”

葉隨被她這一眼看得跑出了博爾特的速度,飛一般衝進教室又飛一般衝出來。

他掌心出了點汗,拎著水晶球的禮品袋,額發微濕,在樓梯間不遠處平複了呼吸,才故作鎮定的進去。

陸婉婉果然看見了他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給你買得生日禮物。”

“你還記得我生日,”陸婉婉問:“是什麼呀?”

“水晶球,”葉隨簡單介紹了句,“會唱歌的。”

其實還能發光充當小夜燈,但全介紹出來就不驚喜了,還是等陸婉婉自己去探索吧。

陸婉婉想到葉隨送自己的那兩根頭繩,忍俊不禁,她落落大方的接過葉隨的禮物,拿在手裡觀賞一番,“好漂亮,謝謝你,今晚回去我就把它擺到我床頭。”

“你喜歡就好,”眼下氣氛正好,葉隨開口,“我……”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陸婉婉愣了愣,看向他:“你要說什麼?”

“沒什麼,”機會就這麼錯失,葉隨有些小遺憾,他笑著道:“你先說吧,需要我幫什麼?”

時間漸漸晚了。

天邊雲霞褪去,暮色微沉。

教室內的白熾燈點亮夜空,陸婉婉抿唇低下頭,輕輕看他一眼,臉頰飄起紅霞,“你可以——”

葉隨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心跳頓時加速。

可以做我男朋友嗎?可以和我在一起嗎?還是——

“——可以幫我把這封信給沈硯嗎?”陸婉婉說。

“?”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目光定格在眼前的粉色信封上。

葉隨靈魂出竅,過了很久,才理解了陸婉婉話裡的意思,他腦門緩緩打出三個問號:“……給誰?”

“沈硯,”陸婉婉羞澀道,“麻煩你啦。”

她笑得這麼好看,葉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接過這封信的,胸膛裡的心好像死了,一點聲音也沒。

“給沈硯?”他努力維持住平靜地假象,到底還是難以置信地問:“你確定嗎?給沈硯?沈硯?”

陸婉婉:“確定的。”

“可、可沈硯他……”葉隨絞儘腦汁:“沈硯他不收情書啊。”

“收的,”陸婉婉說,“我打聽過,他不光收,還會給對方回信。”

你居然還打聽過。

葉隨蒼涼地閉了閉眼,再睜開,“那他的回信……”

陸婉婉也感覺不好意思:“麻煩你再轉交給我啦。”

樓梯間的氛圍因為這句話而變得死寂。

葉隨好絕望,覺得自己就是個小醜。

還特麼是個自作多情的小醜。

陸婉婉很快從袒露心聲的緊張中回過神,看著不知在想什麼的葉隨,“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呀?”

葉隨無奈地看她一眼,指尖捏著手中的信封,“沒什麼。”

他現在已經無fuck說。

“那這封信……”

“放心,我會給他的。”

這一晚上連收到禮物都沒有表現出興奮的陸婉婉粲然一笑,雙手合十,對他道:“謝謝你啦,回頭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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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實驗樓內。

高二清北(1)班正在上自習,課代表在台上分發試卷,試卷沒有選擇填空,全是大題,內容複雜,涵蓋高一高二高三的知識在內。

不過這樣的試卷對清北班學生們而言不算什麼,能坐在這個班級裡的學生大多聰明、自律,很早就自學了高三的知識。

班主任張青站在講台上,“這幾天有家長打電話到校領導那,關心你們的課餘生活,害怕你們天天學習學傻了。領導們開會決定,以後咱們清北班提前一節課放學,跟彆的班級錯開高峰期,剩下的時間你們自由支配。”

台下一片窸窸窣窣的紙頁聲,沒幾個人抬頭看他,都在做自己的事。這消息但凡放在其他任意一個班,底下學生都得興奮到鬼哭狼嚎。

張青頓了頓,“我跟你們任課老師商量了下,遵循自願原則,輪流看班。想提前走的提前走,不想走的就留下來自習,現在時間也不多了,都收收心,抓緊一切時間學習,彆老想著休息,你們這個年紀……”

蘇嶼文重重歎了口氣,煩得要命,眼裡的光隨著張青嘴裡的“自願原則”熄滅。他撓撓亂成雞窩的頭,瞥了眼身邊光明正大戴著耳機做題的沈硯。

“這跟正常上課有什麼兩樣,沈硯,你走嗎?”他不抱希望地問。

沈硯沒看他,答題速度平穩流暢,道:“走。”

蘇嶼文眼睛一亮,“真走?那我跟你一塊。”

“隨你。”

“那咱們等張青走了立刻跑,省得被他逮住又說個沒完——”

“不用這麼麻煩。”

講台上張青還在滔滔不絕,沈硯寫完試卷,合上筆蓋,低頭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後,他摘下耳機,背起書包起身,不緊不慢的從後門離開。

張青的聲音頓時卡在嗓子裡,始終安靜的班內也產生騷動,不少同學詫異的轉頭望來——蘇嶼文旁邊的座位已經空了,沒了同桌的他顯得傻愣愣的。

不知過了多久,張青壓抑著怒火的冰冷嗓音響起:“還有誰要走?”

一陣短暫的寂靜過後。

蘇嶼文背起書包,一臉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邊彎腰跟張青告彆邊麻溜的溜出教室,“老師再見。”

……

跑出教室後,蘇嶼文立刻追上正在下樓的沈硯,笑得不行:“我操,你他媽太勇了!你是沒看見你走以後張青的臉色,估計還得有人走!”

蘇嶼文看張青不爽很久了,高二年級總共兩個清北班,今年剛開學,(1)班原先的班主任因為出車禍不得已請了一學期的假,學校臨時抽調張青過來頂班。

可能是為了給校領導留下個好印象,或者證明自己的教學方法,張青上任以來把整個(1)班管得像坐牢,話裡話外都是校規校紀、校風校貌,不知道的還以為中世紀教會複蘇了。

按理來說班裡要是有靠譜的班乾部,敢跟張青提提意見,或者調和下矛盾,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樣,奈何幾個班乾部都是老實人、乖乖仔,不想節外生枝。

今天沈硯不輕不重頂這麼一下,可以料想張青之後幾天會怎麼發作。

但發作歸發作,眼下爽了也是真爽了。

蘇嶼文懶得去想以後,“待會兒乾什麼?去不去網吧。我給陳思維發個消息,讓他們趕緊出來。”

沈硯步伐散漫,低頭看著手機,手機屏幕的白光打在他臉上,他眸色深黑,眼皮半垂,隨意嗯了聲。

得了他的準話,蘇嶼文麻溜的給陳思維發過去消息,陳思維還在班裡看熱鬨,不過消息卻是秒回,【馬上來。】

蘇嶼文又給網吧老板發了消息,讓對方給他們留個包間。

兩人出了教學樓,往停車棚去。

蘇嶼文家離學校遠,上下學同樣騎車。

吹著晚風,蘇嶼文先把車推出來,半天沒聽到沈硯那頭的動靜,他看過去一眼。

沈硯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站在晦暗不明的車棚下。

他身後就是路燈,投落黯淡的光,沈硯單手抄兜,另一隻手拿著手機,身形被陰影勾勒的模糊,他眼皮垂的更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隱隱劃過幾分薄戾。

這戾氣一閃而逝,快的像錯覺。

蘇嶼文不由放慢了動作,想起貼吧上一個帖子。帖主問沈硯為什麼不參加學生會,一般來說學習成績好、長得帥、得老師喜歡三重buff疊身,加入學生會獲得量化積分是十分穩妥的選擇。

何況榕城一中這樣的學校,學生會不僅擁有部分特權,就連評選市級、省級三好學生,有類似經曆也是加分項。

但沈硯偏偏隻應付性的報了個廣播社。

還上二休三,年紀輕輕就過上了喝茶養老的生活。

外人不清楚,蘇嶼文幾人心底卻門清,沈硯不參加學生會,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

冷淡,散漫,隨心所欲,是蘇嶼文認識沈硯後才漸漸從他身上發現的特質。

他好像對什麼事都不上心,輕輕鬆鬆的學、閒閒散散的玩,叫人咋舌的同時又覺得挺合適,反正也沒人管得了。

蘇嶼文心中感慨,看著沈硯收起手機,找到自己的自行車,蹲下身開鎖。

他等得無聊,乾脆跨到車上坐著。

還沒坐穩,就見沈硯忽地起身,高高瘦瘦的男生靜了會兒,垂在身側的修長指節蜷了下,道:“你們去吧。”

“你不去了?”

沈硯回頭看他一眼,神情莫測,“我去不了。”

“怎麼就去不了?”蘇嶼文無語,“不是都說好了麼,陳思維馬上來了。”

沈硯道:“我車胎被紮了。”

蘇嶼文:“……”

蘇嶼文:“哈?”

他不信邪,把車支起來,自己上前去看。沈硯的自行車外觀老舊,雖然保護得很好,但到底是有多年服役經曆的老車,車身有改裝的痕跡。

車胎確實被紮破了。

此人作案手法十分老練,紮出來的氣口四四方方一個,絕對是個慣犯。蘇嶼文上手摸了摸輪胎,感受著手下扁平的弧度,欲言又止:“……張青紮得?”

他有理由懷疑張青的作案動機。

真是倒黴,好不容易提前放學能出去浪會兒,車胎還被紮了。即使這事沒發生在他身上,蘇嶼文還是替沈硯心梗。

他同情的抬頭看了眼沈硯,想讓他節哀,結果這麼一看,蘇嶼文臉上逐漸浮現狐疑,他探究的看著垂著眼睛,在原地不知想什麼的沈硯,“你笑什麼?”

沈硯盯著自行車輪胎,頭也沒抬:“你看錯了。”

“不是,你車胎被紮了你還笑得出來?”

沈硯懶得再理他,上前開鎖,推著車走出車棚,蘇嶼文連忙騎車追上他,“你真不去網吧了?”

“不去了。”沈硯道,自剛才起便若有若無環繞在他眉眼處的戾氣消失不見,蘇嶼文感到莫名其妙,問他:“那你一會乾什麼?”

沈硯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