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薑薄又隨口說起陸鷲, 問朱露白哪裡找來的,這人和廚房段玉生是前太子豢養的殺手和男寵,這種人應該和朱露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朱露白看了薑薄一眼, 笑道,“那是幾年前我去鄉下, 路上恰好救了玉生, 陸鷲是玉生哥哥, 病的快死了,我覺得救人救到底, 好歹兩條命,他們自願投我這裡當下人,就當報恩呢。”
薑薄道,“他們可說了自己的籍貫家鄉?”
朱露白道, “也是家鄉遭了災,活不下去了才逃來了這裡。”
朱露白笑了笑, “隻要好好地安生地過日子, 以往做什麼的我也不管,這吃人的世道裡計較太多也活不下去,玉生廚藝都是現學的, 你也吃過他做的菜,還是不錯的。陸鷲, 有點工夫在身,替我擋過朱家的人, 去年京城內亂, 他救過我們大家,我能安心一個女人在外生活,後來基本都靠他維護安全。”
“和你說個笑話, 朱家以前就催逼我回去,那時候我就想招贅,隻沒有合適的人選,我都考慮過陸鷲,因他年級比我小,又入了奴籍,這才不成的。”
陸鷲和段玉生拿的假身份不是奴籍,但禁不起查驗,朱露白都能看出破綻,那些辦老了事的怎麼看不出來,反倒是入了奴籍,就沒人刻意查驗了,因為主人要為自家下人做保的。
至於說考慮招贅陸鷲,這隻是朱露白閃過的念頭,她也知道不行。
今天說出來也是敲打一下她這個丈夫。
朱露白也發現薑薄和她認知的贅婿有點不一樣,他的身份很低,但他的行為舉止完全沒被身份管束。
在下人麵前,薑薄很少說話,看起來很聽朱露白的,私底下他發問的時候給朱露白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這個不行,朱露白招贅男人進門,養著他,是自己要做妻主的,弄個男主人回來對她進行管束,朱露白才不願意。
現代社會奇葩太多,一個男的,不上班不乾活,靠妻子養著都敢對妻子拳打腳踢,隔壁三哥,隻要性彆是男,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很有些男的特彆推崇自己那二兩肉,覺得有了這個他就該淩駕在女人頭上。
朱露白就怕薑薄也這樣想,那是堅決不行的。
薑薄也察覺了,而且他甚至發覺,朱露白應當是知道段玉生和陸鷲的真實身份,他的這個妻主,很聰明,做事不比男兒差。
那麼問題來了,她既然知道,居然還敢收留,這是女人家會乾的事,會有的膽子嗎?
薑薄對朱露白越發好奇。
朱露白的年禮送到了公主府和郡主府。
欣樂已經關門閉戶很久了,現在宗室都在夾著尾巴過日子,也不止欣樂一家,隻是欣樂的落差最大。
她原本是最受寵的公主,人人趨奉,門庭若市,康明帝沒了後,她就一落千丈了。
過年送禮的人都少了一大半。
管事見了朱露白的禮單,趕忙送上去,希望公主能高興一下。
欣樂心裡也是頗為感慨的,但世態炎涼,她也沒辦法。
打起精神看了朱露白的禮單,微笑道,“她還是個好的,沒有如那起子人一般拜高踩低,把那兩種糖拿來我嘗嘗。”
嘗過了,點頭,“好東西,宮裡都沒有,封著,添進送攝政王府的禮單裡。”
又道,“給朱娘子回禮,厚一些。”
郡主也說糖好吃,給了朱露白不少回禮,還說聽聞朱露白嫁了人,賀了她新婚,追了一些賀禮。
拿到回禮,朱露白對薑薄道,“看吧,公主和郡主人很好的,從未虧過我。”
薑薄,“……”你可知道你那個蜂窩煤的主意,一年能省多少銀子?
待薑薄回到攝政王府,看到欣樂公主府的禮單,居然看到了牛皮糖和牛軋糖,他眼睛都張大了一圈,然後笑了,覺得欣樂很是識趣,他很滿意。
親衛首領高有根道,“將軍,這些糖您回去就能吃著,莫不如賞一些屬下們?”
彆的不說,夫人府裡的吃食真讓他們流口水。
暗處的護衛們每天都是口水滴答。
高有根上回光明正大吃了酒釀湯圓,到現在還在惦念,也不是吃不起,都是攝政王親衛首領了,芝麻湯圓在普通人眼裡是精細食物,他是吃得起的。
但高有根讓人做了,味兒總是不對,那湯圓一點都不細糯,還黏不拉幾,朱露白做的是水磨粉,餡料裡還加了豬油,這些小技巧,沒人教,做的人很難知道。
薑薄瞪了他一眼,想想自己也確實吃不了這麼多,於是倒了一些出來,想了想,又抓了兩大把出來,“行了,剩下的拿去吧!”
高有根歡歡喜喜地拿走了糖。
薑薄的幕僚楊先生捋著自己的胡子,“王爺既然喜歡,莫不如把夫人接回來,便宜許多呢。”
何苦搞這個偷偷摸摸的事。
薑薄笑了,搖頭,“不好,若知道我的身份,怕嚇著她。”
楊先生道,“夫人隻會更歡喜,如何會嚇著。”
薑薄繼續搖頭,也沒再解釋什麼。
相處這麼久,薑薄也能了解朱露白一二,她就不是個喜歡攀附的菟絲花的性格,她更喜歡事事自己做主。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薑薄就怕朱露白會改變。
若果真變得和楊先生說的那樣歡喜,薑薄才會不高興,權勢富貴極易腐蝕人心,到時候朱露白也變得一臉柔順,刻意迎合阿諛薑薄,那薑薄才會覺得接受不了。
楊先生也沒深勸,知道這不過是薑薄的小趣味,無傷大雅,就當將軍置了個外室。
而且自從主公有了女人,身上的戾氣都消散了不少。
果真男人還是需要女人滋潤的。
年前,鄭伯爺終於回來了,鄭家一片歡喜。
隻羅素雲惶恐不安,因為鄭伯爺一錘定音,“過了年,一定要給欽兒定下媳婦,若沒合適的,這次同我一起回來的同袍家有女孩子,很能配的。”
兒子這麼大了,後院一堆女人,孩子都有了,卻連個管束的都沒有,像什麼樣。
伯夫人柔聲應下,又沒忍住,“原本還想把朱家那個再娶回來,誰知道也不是個有福的,居然嫁了人。”
鄭伯爺道,“既無緣,那就彆提了,又是他自己休的,還娶回來乾嘛。”
伯夫人,“……”一點也不敢說兒子回來後的奇葩行徑。
知道朱露白嫁了人的鄭家人並不多,鄭欽也知道,但他羞於提起,總覺得自己被綠了,可又不能去質問朱露白,當初也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不和朱露白圓房的。
後來就是想圓,朱露白也不理他了。
鄭家人並不知道鄭欽連朱露白的邊都沒摸到過,隻以為他自己看不上朱露白,還拿著羅素雲羞辱她,更是為了羅素雲休了朱露白。
那朱露白在鄭欽眼裡算什麼?肯定什麼都不是了。
羅素雲擔心的直攪帕子,現在鶯鶯燕燕都有了身孕,她的寶兒依然沒上族譜,過了年還有新三少奶奶回來,她還有什麼?
這麼一想,朱露白簡直就是她的救贖,隻有朱露白當三少奶奶,她才會有好日子過。
她攛掇鄭欽去把朱露白迎回來,鄭欽原本是意動的,現在卻毫無反應,羅素雲更擔心了。
於是她做了個決定,要親自去找朱露白,勸說朱露白回來。
但她一個內宅妾室,出門都辦不到,怎麼找人?她連朱露白住哪兒都不知道。
出去倒是可以,求一下鄭欽,就說想去廟裡給親人祈福燒紙,鄭欽同意了就行。
羅素雲現在可不敢在府裡燒紙了,再燒,伯夫人不動手,伯爺就敢打死她。
那出來了怎麼找朱露白,鄭家會安排婆子車夫送她去廟裡,這些人可不會聽羅素雲的吩咐。
便是羅素雲使了錢,婆子車夫也為難,“可咱們也不知道三少奶奶住哪兒啊,京城可大了,沒有地址,哪裡找去。”
婆子勸道,“姨娘還是先去廟裡上香,之後再計較?”
沒得滿京城亂逛的。
羅素雲無法,隻能先去廟裡,隻是祈福上香本就是她的借口,做起來便也心不在焉。
朱露白在哪兒呢?她應該怎麼去找到她呢。
羅素雲腦容量有限,總覺得隻要找到朱露白,就一切都好了,朱露白定會回到鄭家,以後她就不用發愁了。
實在也是朱露白那時候表現出了同羅素雲和鄭欽不相上下的腦殘程度,讓羅素雲誤會朱露白和她是同道中人。
燒了紙上了香便要回去,婆子其實很不耐服侍羅素雲,一個不得老夫人和伯夫人喜歡的女人,生了兒子都沒上族譜,可見沒個前程,有什麼好對待的。
羅素雲還想努力一把,又塞了錢,“麻煩繞去繁華一些的街道,我平時出不來,回去看看街景也好。”
若是能在街上遇著朱露白,那就最好了。
隻羅素雲也知道希望渺茫。
不過狗血大神聽到了羅素雲的祈禱,朱露白正好帶著薑薄來取做好的衣物,有小問題還要改一改。
薑薄自從掌了薑家軍,除了甲胄,衣服都是家裡的繡娘給他定製的,他還真從未穿過外頭繡坊做的衣裳。
小時候是破布爛衣裹身,也沒人給他做衣服穿。
雖朱露白給他做衣服的料子和攝政王府的不能比,他現在攝政王府裡吃用的比宮裡都好。
但薑薄還是喜滋滋的,任由朱露白打扮他。
朱露白還道,“等天氣暖和了,我給你裁一種新衣。”
就是曳撒,改良版曳撒,不要太好看啊。
取了衣服,小夫妻準備回去,臨近過年,街上十分熱鬨,朱露白拉了拉薑薄的手,“我們逛逛街?”
薑薄當然點頭,衣服就放在‘雇’的車上,這輛車就在後頭慢慢跟,車夫就是薑薄的親衛。
這輛青油頂小車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但車廂內壁有鐵板,一旦有事上了車,車外頭有人射箭也穿不透車壁。
這是薑薄給朱露白預備的。
然後羅素雲的車正好也經過這條街,羅素雲一眼就看到了朱露白,她隻看到朱露白,和朱露白貼的那麼近的薑薄都被她無視了。
這些年在鄭家學的規矩一下子就被羅素雲拋到了九霄雲外,她急忙喊停車子,然後不管不顧地下了車。
把婆子車夫嚇了一跳,忙著要抓她,“羅姨娘,你乾嘛!”
羅素雲一下子奔到了朱露白麵前,喘著氣,淚眼盈盈,淒婉道,“三少奶奶!”
朱露白的驚訝不亞於鄭家的婆子和車夫。
這羅素雲怎麼還神出鬼沒的,大戶人家後宅的妾室,進了門幾乎隻有死了才能出門,也隻有主母格外開恩,才能見一下家人。
這羅素雲難道是翻牆出來的?不,她翻不了牆,隻能鑽狗洞!
那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時候婆子也喘籲籲來了,先埋怨羅素雲,“羅姨娘,你這是做什麼,怎好瞎跑,出了事可怎麼辦!”
又看到了朱露白,不由驚訝,“三少……”
朱露白擺手,“我不是你家三少奶奶了,彆亂叫。”
婆子趕忙道歉,要把羅素雲拽走,可羅素雲得神眷顧遇到了朱露白,怎麼可能被一個婆子拉走,便如定海神針一般立在朱露白麵前,婆子居然沒拽動。
羅素雲還在哀叫,“三少奶奶,我是素雲啊!”
說著就淚雨紛紛而下。
搞得好像朱露白對她始亂終棄一般。
朱露白很想翻白眼,你就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我也不是臨幸過你的腦殘龍,你對著我叫什麼叫。
但朱露白知道腦殘的殺傷力,此刻已經有人好奇看了過來,這要是和羅素雲在大街上掰扯,明天京城八卦頭條就是朱露白貢獻的了。
而羅素雲是全無感覺的,她欣喜自己找到了朱露白,接下來隻要勸朱露白回到鄭家就一切圓滿了,有朱露白在,她也不用擔心被什麼新三少奶奶折磨了。
頂多以後她會勸三少爺多去朱露白的院子裡。
朱露白左右一看,正好前頭有酒樓,就當機立斷,“都跟我來,羅素雲你也來,彆在大街上拉扯了!”
不是飯點,酒樓裡人不多,朱露白要了個包間,她和薑薄,羅素雲帶著丫頭婆子,兩邊的兩個車夫都在酒樓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