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孤女四(1 / 1)

林路並不知道這麼多, 她隻了解到了撫養院的來由和自己為什麼在撫養院。

得知成年後她還需要還國家撫養費後反而鬆了口氣,成年後要還錢,行, 那她住得就放心了。

廢墟荒野的規矩,沒有白吃的飯,遲早都會收回來, 她不就是因為這個才死的麼, 她死後丁老頭幫她報了仇, 所以也沒什麼怨恨的。

隻是她更能接受明碼標價, 如果一開始城內就和她說明白,一命換一命, 拿她的命換丁老頭的命,那麼如何選擇都是林路自己的事, 哪怕她選擇了以命換命,也不會報複他們。

她深惡痛絕的是欺騙, 是引誘。

但城裡也不可能說出來, 城裡人要是這麼說了, 哪個荒野獵人還會願意進去?

言歸正傳,林路如今還小,不能上課,隻用玩耍。

她又不是真小孩,所以每天都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一眾小蘿卜頭玩著各種幼稚的遊戲,挖沙堆建築,滑滑梯,擺積木,打遊戲,在彈彈球裡滾來滾去等等。

她抱臂於胸, 在一邊凳子上坐下,兩條小短腿伸地筆直,一副厭世及百無聊賴的樣子。

在旁人看來,她這個樣子萌的不得了,小孩子酷酷的很有反差萌。

不過很快保育員們就不這麼想了。

這天撫養院裡不知道怎麼回事,鑽進來一隻小兔子,可能是附近人家養的寵物,這隻兔子身上沒有寵物芯片,所以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小孩子們圍著小兔子嘰嘰喳喳,都很喜歡它。

林路也很感興趣,畢竟她隻見過利爪兔,沒見過這種小小一隻什麼用都沒有的兔子。

不是,這兔子好肥啊!捏一捏渾身都是肉。

林路的眼睛亮了,她現在還小,小孩子都是吃黏黏糊糊的軟食,口味及其清淡,林路才不管這是什麼營養學家給孩子們特意搭配的營養餐,隻知道她已經很久沒吃到肉了,她看見這隻肥兔子就想到了烤肉。

保育員們把小兔子養在一個籠子裡,給孩子們看。

林路天天蹲兔子籠前看兔子,同時也在一點點收集自己需要的東西,自帶能源的加熱板,調味料。

該死的,這裡居然連火種都沒有,這些加熱器材對林路來講簡直雞肋,但是沒辦法,隻能將就。

做完準備,林路就趁人不注意,把兔子從籠子裡薅出來,然後在自己早就尋摸好的地方開始烤兔子了。

剝兔子皮的刀是她自己找了個小鐵片一點點磨的,孩子們的餐具都是一種軟橡膠似的材料,根本沒辦法當武器。

林路哼著歌,收拾了兔子,把兔子肉割成一小片一小塊放在加熱板上,然後撒上鹽,守著加熱板,等到肉熟了,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真好吃,這兔子真肥。

孩子們身上都有身份芯片植入,一旦身體出現問題,監控身體數據的中心就會收到警報,要等成年了這個數據才會轉為隱私,現在基本都是公開的。

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查詢,隻有負責這個機構的人才能查看。

所以保育員們一時看不到孩子也不會擔心,有問題會有警報的。

但是有個孩子結伴去看兔子,然後發現兔子沒了,他們哭哭啼啼去找保育員,大家就開始集體找兔子。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監控,撫養院裡遍布監控。

林路對這個世界了解的還不深,她隻知道避著人,卻不知道這裡有很多機械眼睛,於是監控裡就清清楚楚把她抓兔子的影像顯示了出來。

保育員就一直看著她把兔子拎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正在疑惑這個孩子要乾嘛,就看見林路利索的扭斷了兔子的脖子。

保育員瞪大了眼睛。

然後又看著林路掏出刀片,開始給兔子剝皮去內臟,又用準備好的水清洗乾淨,接著她就開始在加熱板上烤兔肉吃了。

保育員麵色煞白,這是什麼魔鬼孩子!

她跌跌撞撞出去叫人,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去找林路。

這時候林路已經吃了一條多一點的兔腿,再也吃不下了,她很生氣,上輩子這種兔子兩隻都能吞的下。

她忘了如今她隻是個小孩子。

然後保育員們過來了,來了三個,麵色都很糟糕。

但他們沒有對林路疾言厲色,隻是收走了她的東西包括那隻沒吃完的兔子,把她帶了回去。

林路很遺憾刀片沒了,還得自己找東西磨,還有那隻兔子也沒了,估計下回吃不到了。

她有預感會挨一頓罵,但沒關係,反正吃到了兔肉。

不過出乎她的意料,沒人罵她,隻是把她單獨安置在一個房間裡,這裡也有玩具,然後她吃飯睡覺都被隔離了,隔離前還給她檢查了一下身體,怕她吃了這麼多兔肉身體不舒服,好在檢查下來一切正常。

林路不在乎,反正她和那些真小孩也沒共同語言。

撫養院了召開了緊急會議,首選是針對一個孩子怎麼能收集到這麼多東西的檢查和處罰。

加熱板怎麼被林路拿到手的,那個刀片又是怎麼來的,這些漏洞一定要補起來。

然後就是得弄明白林路為什麼這麼做,要去未成年心理機構找心理醫生過來,保育員們是不允許對孩子進行打罵的。

如果檢查出林路心理有問題,她就得被送去其他撫養院隔開撫養。

第二天,林路見到了一個帥叔叔。

對方和藹地同她打招呼,介紹自己,也就是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這些,也問了一些林路的基本情況。

林路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個人是乾嘛的。

心理醫生並未把林路按在凳子上要求她做什麼,而是坐在一邊觀察林路。

林路也在觀察他。

心理醫生笑道,“你怎麼不去玩玩具啊,這些玩具多好玩。”

林路沒理他,反問,“你是乾什麼的?”

心理醫生笑道,“我是個醫生。”

林路上下打量她,“可我沒生病,要你過來乾什麼?”

難道這裡也會要人的血液?

心理醫生道,“有些人不舒服在身體上,有些人不舒服在腦子裡,我就是個看腦子裡問題的醫生。”

他怕林路不理解心理醫生的意義,所以簡單說是腦子裡,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林路有點明白了,“就因為我昨天吃了一條兔腿,你們就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心理醫生沒見過林路這種孩子,挑了下眉毛,“那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去傷害那隻兔子嗎?”

林路用一種一言難儘的表情看著心理醫生,“傷害?兔子不就是食物嗎?我想吃肉,所以就殺了它吃肉啊。”

饒是心理醫生,心頭也略過一陣寒意,“你是為了吃肉?”

林路坦然,“是啊,我好久都沒吃到肉了,這裡給的都是糊糊。”

心理醫生在自己的光屏上記了些什麼,然後抬頭道,“你為了吃肉就去殺小兔子,那以後還想吃肉,你會怎麼辦呢?”

林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心理醫生,“你想誘導我說什麼?我想吃肉,恰好兔子出現了,兔子是食物,所以我就吃了它,以後沒肉吃就沒得吃唄,我還能吃糊糊啊,你是覺得我想吃肉了會去殺人嗎?我又不是神經病!”

心理醫生,“……”他認真看向林路,“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是屬於食物的範疇?”

林路,“……能吃的,吃不死人的都是啊,但我肯定不會去吃人啊。”

心理醫生,“……你怎麼判斷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

林路,“……我得看到了才知道啊,比如我看到了兔子,我知道這是能吃的。”

這人的腦子才有問題吧?

林路小心翼翼道,“難道在這裡,兔子不能吃?”

心理醫生道,“如果兔子不能吃,你還吃嗎?”

林路攤攤手,“不能吃就不吃唄,我還有糊糊吃。”

隻要能吃飽,林路不在乎食物是什麼,她吃兔子就是饞了,也不是非吃不可。

心理醫生繼續,“如果沒有糊糊吃呢?”

林路再一次覺得這個人指定腦子有問題,“不給我吃糊糊,也不給我吃彆的食物,還不準我吃兔子,你們是想餓死我嗎?”

心理醫生,“那你現在有糊糊吃,為什麼還想吃兔子?”

林路絕倒,“我說了,我很久沒吃肉了,我就是嘴饞了,我以後不吃了行不行?”

心理醫生笑了,“你不覺得兔子可愛嗎?”

林路搖頭,“我隻知道它是食物。”

詢問了一番,心理醫生給林路的額頭貼了兩個小小的貼片,貼之前還在自己的額頭上展示了一下,表示沒有傷害也不會疼。

林路看的很認真,然後同意貼貼片,接著心理醫生讓林路看了一些圖片和畫麵,問她喜歡還是討厭,或者是看不懂和沒感覺,一邊聽她的答案,一邊記錄她的生理數據。

一切結束後心理醫生站起來,“好了孩子,我該走了,很高興認識你,也很高興和你交談。”

說著掏了幾顆糖出來遞給林路。

林路一怔,“給我的?”

醫生點點頭,“對,水果味和牛奶味的,喜歡嗎?”

林路接過糖,“喜歡,謝謝你。”

醫生覺得此刻的林路好像有一點傷感,再一看就看不出什麼了。

心理醫生回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有人招呼他,“宋醫生,陽光撫養院幼兒谘詢結果怎麼樣?”

宋醫生道,“一切正常,隻是那個孩子有些常識欠缺,問題不大。”

“不是說她自己動手殺了一隻兔子,還把兔子都吃光了嗎?聽說她滿身鮮血,找到她的時候她臉上都是血!”

宋醫生哭笑不得,“你們這都是哪裡聽來的?不要亂講,兔子是她殺的,但她也是煮熟了吃的,而且胃口小,隻吃了一條兔子腿。這是很有行動力的孩子。”

有人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麼小的孩子就敢殺兔子,長大了還了得?”

宋醫生淡淡道,“小時候雞都不敢殺的人,長大了倒是敢殺人,這又怎麼說?她又沒虐殺,她隻是把兔子當成了食物。行了,我要去整理一下治療結果,不和你們聊了,記住,在這裡隨便說說沒關係,出了這個門,你們要是胡說八道,被記錄了是你們自己的事,我不會管的!”

眾人趕緊閉嘴了。

宋醫生搖搖頭,進入自己的辦公室,謠言止於智者,但這世界上沒多少智者,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喜歡傳謠。

那個叫林路的孩子,哪怕他給的結論是正常,以後在撫養院怕是也過得艱難。

人們會害怕她,孩子們還會排擠她,但宋醫生卻幫不上什麼忙了。

他正在整理治療內容,通訊器亮了起來,他接通通訊器,跳出來一個全息頭像,是個女人,有些年紀了,看起來慈眉善目。

宋醫生道,“焦老師,您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人笑道,“就是問一下你的那個幼兒谘詢情況,這種病例不多見。”

宋醫生道,“孩子是正常的,心理沒問題,具體情況我不能泄漏,還請您諒解。”

女人點點頭,“那就好,一開始看到陽光撫養院的求助信息,我嚇了一跳呢。”

宋醫生道,“有些人確實會異於常人,但這不能說明這些人就是不正常的,那個孩子,我認為她在人群中是屬於食物鏈上層的人。”

女人張大眼睛,“她是個捕獵者?”

宋醫生點點頭。

這是現在的心理學術語,生理學家們認為在心理上,人類也分為食肉和食草,有的人天生就喜歡當領導,支配彆人,那有的人也就天生願意被人支配,大家都遵循自己的喜好,也很和諧。

雖然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真正能當將軍的人才多少?要是人人都當了將軍,士兵又有誰來當?

這些是心理學家們的研究,和普通人其實不相乾。

一個普通人,即便心理評估是食肉的,他就能當大領導去支配彆人?想啥美事呢,這是做夢,最多就是知道後選擇工作可以選擇挑戰性高的工作,這種人更能適應。

你讓一個深度社恐去當銷售,這也沒業績回來啊。

扯遠了,女人問宋醫生,“我手裡有精神力激發的名額,要不要給你留一個?一旦激發出精神力,那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宋醫生想了想,婉拒了,“現在精神力激發的年齡段是十六到二十六,最多放寬到三十,再往後能激發出精神力的可能性就不大可能了,我今年都四十了,還是彆浪費了名額。”

焦老師也明白這點,但眼前這個是她的得意門生,所以總想讓他試一試,不過宋醫生拒絕了,焦老師也沒強求,“也好,現在的激發其實也不怎麼安全,精神力研究院那邊也是在收集不同的數據,離推廣也還早呢。”

然後和他說起下個月要去向日葵撫養院做幼兒心理評估的事。

宋醫生點點頭,“我記下了。”

接著感歎,“現在的撫養院為了拉讚助,什麼招都出,不是有國家撥款嗎,還這麼積極瞎搞。”

焦老師就笑,“國家撥款隻是維持基本運轉,大家都拿死工資,拉到了讚助就不一樣了,水漲船高,誰不願意多拿一點錢?都想打造特色撫養院,拉更多讚助,也好,我們也跟著喝湯呢。”

宋醫生搖頭,“上回我去茉莉花撫養院,那些孩子一個個都正襟危坐,毫無活潑氣氛,我看了都難受。”

焦老師道,“茉莉花對外的宣傳是從小培養紳士和淑女,這就是他們的特點,你喜不喜歡沒用,家長喜歡就行。”

有些撫養院裡也不全都是被拋棄的孩子,有些父母隻交給撫養院一半的監護權,就像上學一樣,白天送過來,晚上帶回去,撫養院也是學校,隻是學校功能簡單,撫養院功能多,兼並了學校的功能。

宋醫生也明白這點,隻能自己歎息,和焦老師講了一會兒話,他掛斷通訊,把林路的診斷報告歸檔發送。

陽光撫養院院長接到了這份報告,一看結論是正常,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就沒辦法了,不能把林路送走,繼續養吧。

隻是不可避免的,保育員們對林路有了隔閡。

以前看她獨自坐在一角很萌很可愛,現在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小變態在打量獵物。

但心理醫生診斷下來林路是正常的,那就隻能讓她繼續生活在群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