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帶回來的栗子比較多, 一下午三個人都在開栗子,到了晚上終於能吃飽了,也彆計較好不好吃, 此刻能填飽肚子就是好的。
倒是容七偷偷問蘇晚楓, “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啊?”
蘇晚楓笑了笑, “等人找到我們就能回去了。”
景盛帝的腳受了傷,這裡又不知道是哪裡,他們隻能在這裡等待。
蘇晚楓一直在削木棍, 倒插在船篷附近的地上, 能不能派上用場不知道,聊勝於無吧。
蘇晚楓也問過景盛帝他的護衛們在哪裡,景盛帝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地動時我那裡裂開了口子,人都掉下去了。”
他身邊護衛帳篷密集, 好巧不巧地裂就在他那裡,簡直一口吞, 他也湊巧掛在裂縫的壁上, 要不是蘇晚楓過來找到他,他都堅持不下去了。
景盛帝也問蘇晚楓,“你怎麼就不怕地動,還過來救我?”
當時場景猶如地獄一般, 人人驚慌逃竄,也不是沒人想救駕, 實在是嚇破了膽,沒人敢靠近那道裂縫。
等蘇晚楓把景盛帝拉出裂縫,黑燈瞎火的也沒人認出他是皇帝。
蘇晚楓平靜道, “您在,您活著,我才是尚書大人,您要是沒了,我的一切就都沒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開玩笑的,景盛帝的孩子們也還小,多半會成為大臣們的傀儡,而朝中大臣們為了爭權奪利也會拉幫結派,盛朝又會陷入權利爭奪中。
皇後的娘家也會強勢介入,蘇晚楓的政策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進行,她得罪的人那麼多,到時候會有無數人想著法陷害她,要她死。
景盛帝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敢說。”
連奉承一句心係陛下的安危都沒有。直接把利益糾葛擺在台麵上。蘇晚楓笑了笑,“奉承您的話您聽的還不夠多啊。”
景盛帝傲嬌地哼了一聲。
容七縮在一邊弄柴火,一聲也不敢吭,他對景盛帝有種天然的敬畏,心裡十分佩服自家大人,對皇帝說話都是那麼不客氣。
他受傷的胳膊吊著,是蘇晚楓給他弄得,防止二次傷害,這裡沒醫沒藥,隻能這麼糊弄,景盛帝的腳腫的和饅頭似的,一動就疼,蘇晚楓也沒辦法。
五天後的中午,蘇晚楓正在休息,容七忽然喊了出來,“大人大人,來人了,來人了!”
蘇晚楓和景盛帝同時睜開眼,蘇晚楓第一個動作是拿出了匕首,景盛帝握住了削尖的木棍。
兩人對視一眼,景盛帝微微點了點頭,蘇晚楓鑽了出去。
她道,“小七,閉嘴,擋住陛下!”
容七不明所以,還是住嘴了,守在船艙口。
蘇晚楓道,“小七,拿好手裡的木棍。”
來的是一群兵士,領頭的那人是個禁軍頭目,蘇晚楓見過幾麵,那人看到蘇晚楓十分驚喜,“郭大人,是您嗎?您還好嗎?”
蘇晚楓把匕首背在身後,“是譚隊長嗎?”
那人趕緊道,“正是卑下,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蘇晚楓道,“陛下找到了嗎?現在是誰主事?”
譚隊長道,“是季大人和封大人在主事,皇後娘娘坐鎮湯泉宮,葉大人派了很多人出來搜救,陛下,陛下還未找到。”
容七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懂這個場景,但他一句話也沒敢說。
蘇晚楓看譚隊長和她對話的語氣神情沒多大變化,見到她的驚喜表情也很自然,又聽到葉明朗等人無事,還看到他拿出了察校司的牌子,終於鬆了口氣,“你們不要過來,這附近地上有木刺,小心些,陛下無事,和我在一起!”
蘇晚楓回頭把景盛帝扶了出來,譚隊長大喜,立馬跪下,後麵的兵士全都跪下了,“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至此,蘇晚楓和景盛帝才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景盛帝回歸給淒風苦雨的朝廷帶來了定海神針,蘇晚楓回歸更讓人覺得有主心骨了。
蘇晚楓隻來得及洗了個澡吃了頓飯就被人給圍住了。
蘇晚楓下的命令很簡單,“先搜救,同時統計損失,屍體火花,已防疫病,開糧倉賑濟,災民進行統計,準備撫恤和重建。管控市場,有哄抬糧食和藥材價格的一律抓起來……”
一連串命令下去,大家紛紛領命,有了頭,就不會胡亂撞牆了。
景盛帝的腿是扭傷了,他也掙紮著出來穩定人心。
有人建議景盛帝下罪己詔,被蘇晚楓罵了一頓,“老天爺的事,怪陛下乾嘛?,陛下任用了這麼多官員,那是不是我們集體自戕謝罪啊?”
景盛帝抽了抽嘴角,默認了。
蘇晚楓道,“待搜救完,陛下祭個天也就是了。”
這一條集體通過。
皇帝安然無恙,那一切就不算什麼,再多的心思再多的算計都得收起來咽下去,災後重建工作也開始了。
等回到京城,景盛帝的腳也養好了,蘇晚楓拿著輿圖過來找景盛帝,“陛下看這裡,這條河,就是當初我們看到的那條,地動後出現的,您看出什麼了嗎?”
景盛帝看了一會兒道,“一條河我還能看出花來?”
那五天裡,蘇晚楓雖然照顧他,但一樣吩咐他乾活,理直氣壯,景盛帝現在對蘇晚楓的感覺十分複雜,沒有蘇晚楓他死定了,但是看著她,就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憋悶,私下和她說話就總沒好氣。
蘇晚楓道,“您仔細看看嘛,有了這條河,您看,我們再挖通這裡到這裡,就能連上大江了,這條水路一開,有多便利?”
景盛帝仔細看了看輿圖,又看了看蘇晚楓閃閃發光的眼睛,開口道,“那就依你,明天拿出來商量一下吧。”
蘇晚楓滿足地笑了。
景盛帝頓了一下,“郭卿,你救了朕,可有什麼想要的?”
蘇晚楓道,“您不是已經賞賜臣了嗎?”
連容七也得到了千兩白銀的賞賜,譚隊長都升官了。
蘇晚楓想放了容七的奴籍,但是容七不願意,非得賴在蘇晚楓身邊。
景盛帝道,“身外之物不算,你,還有彆的想要的嗎?”
比如留在我身邊。
蘇晚楓看著景盛帝,“倒是還真有一樣,既然陛下提了,那臣也就鬥膽索要一下。”
“陛下,臣希望您以後依舊把我當成一個男子看待,若我違背律法,作奸犯科,你也彆手軟,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臣絕無怨言,但臣不想一直提心吊膽,就怕您哪天不管不顧要納了臣做妃妾,若是如此,您還是賜死臣好了。”
景盛帝捏緊了拳頭,“你就,這般不願意留在……”
蘇晚楓打斷景盛帝的話,“是的,我不願當任何一個男子後宅裡無所事事隻等著投喂的女眷!我喜歡現在的生活,而我現在能替您做的,比待在您的後宮多多了。陛下,我是一個人,不是一隻寵物!”
景盛帝胸脯起伏,最後道,“好……朕答應你,郭卿,退下吧!”
蘇晚楓恭恭敬敬的行禮,“謝陛下,臣告退。”
景盛帝終於自己斬斷了自己的綺思,他也終於明白,他喜歡的蘇晚楓正是這個無所畏懼的樣子,一旦收入後宮,她也就不是她了。
沒有了景盛帝給的壓力,蘇晚楓也終於放心了,在景盛帝的支持下,蘇晚楓提出的政令基本都能實施,盛朝迅速繁華起來。
特彆是水道的暢通,南北往來便捷,加大了經濟的流通。
商稅也成了戶部的一大收入。
蘇晚楓也終於成了內閣首輔,現在人人見了她都得稱呼一聲首輔大人。
嚴大壯和齊繡兒一直在倭瓜國,那裡基本成了直民地,盛朝有很多人都過去淘金了,在當地納妾生子。
容七是在蘇晚楓生病貼身服侍的時候發現了她的秘密,這小子也終於明白當初景盛帝看他的目光中的深意,原來皇帝知道大人的身份,難道皇帝以為自己和大人是那種關係?
對於蘇晚楓來講,容七是個孩子,是個小奶狗,她也沒想一直讓他當奴才,但這孩子缺愛,缺安感,不肯離開,那就隨他。
小奶狗搖著尾巴死命貼上來,趕都趕不走,蘇晚楓就沒忍住,品嘗了一下,然後不得了了,小奶狗扒住不放了。
那幾天,蘇晚楓精神健旺,容光煥發,景盛帝卻覺得辣眼睛,刺心肺。
蘇晚楓壽終於七十六,她早就在辭職,景盛帝卻一再挽留,最後她也撐不下了,一病不起,景盛帝親自來看她。
兩個老人相顧一笑,蘇晚楓道,“陛下,臣這輩子很幸運遇到您。”
你沒有因為我是女子而讓我回歸後宅,一直給我展現的舞台。
景盛帝道,“那下輩子,愛卿願意當朕的皇後嗎?”
蘇晚楓笑了,“那您下輩子還得是皇帝才行,我很霸道的,您要是娶了我,我可不會讓你納妾,您可得考慮好了。”
就糊弄你一下吧,誰稀罕當你的皇後,你當我的老婆才差不多!
景盛帝走後的當晚,蘇晚楓離世。
走前,她把容七的奴籍消了,給了他一套江南的宅院和田畝,讓他,“娶妻生子,好好生活。”
容七滿臉是淚,抓住蘇晚楓的手不放開。
蘇晚楓死後陪葬皇陵,配享太廟,諡號文正。
(景盛帝的內心,“活著我得不到你的人,死了我也得把你留在我身邊!”)
她的妝裹是容七親自動手的,蘇晚楓不要什麼陪葬,隻讓把一隻密封的木盒放在棺材裡。
待她的葬禮完畢,郭耀祖準備遵照父親的遺願送容七去江南,容七卻道,“公子,我不想走,我想繼續陪在大人身邊。”
郭耀祖歎息了一聲,給容七蓋了一個道觀,裡麵供奉著蘇晚楓的牌位,容七一直住在那裡。
蘇晚楓走後一年,景盛帝也駕崩了,太子繼位。
很多年後,時光冉冉,一群考古學家在皇陵忙碌,他們在進行搶救性挖掘,洪澇把盛朝皇陵衝毀了一小半,所以隻能過來挖了。
文物一樣樣取出來,最後找到了一個棺材,根據墓誌銘,“這裡是盛朝首輔郭念恩的陵寢!”
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首輔大人一直有很多正史野史流傳下來,電視劇就有好些,裡麵的首輔大人紅顏知己無數,和皇帝相識於年輕時。
打開棺槨,屍骨早就朽了,隻有一隻木盒還保存完好。
眾人小心翼翼取出木盒,經過處理再打開,裡麵居然是一卷書,書紙是某種動物的皮,這本書的扉頁上寫著首輔傳奇,作者,晚楓居士。
對了,這是蘇晚楓的最後一本作品,把她的平生都寫了進去,她在大盛朝一直以男子的麵貌麵對世人,但她很想告訴天下所有人,“老娘是女的!
當書裡的內容麵世,很多史學家,特彆是研究盛朝曆史的人,全都呆了。
網上評論飛起,盛朝最厲害的首輔大人是女人這個消息霸占了熱搜。
“我草,除了我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女人啊,在朝堂辣麼多年沒人發現,那些大臣是眼瘸嗎?這不科學!”
“景盛帝知不知道?”
“不對啊,郭念恩有兒子的!”
“我已經暈了,這是個假消息吧?”
“蒼天啊,大地啊,我的論文就是寫郭念恩的,現在全完了!”
……
首輔傳奇這本書一經麵世銷售一空,可惜蘇晚楓拿不到版權費了。
她可以預見這本書會引起多大的反響,但這就與她無關了,反正她看不到了,嘿嘿嘿!
蘇晚楓死後又見到了畢狸,她很滿意自己這輩子,因此痛快地給了好評投胎去了。
這一回助理有些氣急敗壞,“你到底做了什麼,她什麼可能有這麼多功德!”
上一回一時不查,讓謝嶸得了帝王之氣,他就已經很頭疼了,這一回蘇晚楓一代名臣影響深遠,獲得的功德也不亞於謝嶸,這完全偏離了助理的預期。
畢狸道,“我什麼都沒做,她投入小世界的身份也是經過了你的同意,你可以看這些數據。”
助理陰著臉,找不到問題,他也沒法責備畢狸,隻能道,“下一個人,若依舊執著保留記憶,我來挑身份!”
畢狸垂下眼睛,點了點頭。
你挑身份,那我就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