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秀才四十一(1 / 1)

今年冬天, 景盛帝想去湯泉宮過冬,大臣們自然也得跟隨,湯泉宮附近頓時就熱鬨了起來, 得景盛帝看重的大臣還能在湯泉宮分到一個院子, 這是榮寵的表現。

蘇晚楓當然也有一個院子。

那些不能住在湯泉宮,附近也沒有房產的官, 還得自己想辦法。

景盛帝這些年也算勵精圖治,現在想著享受一下也無可厚非,有人以為蘇晚楓會勸阻景盛帝, 但是蘇晚楓一句都沒說。

季山私下裡和她道, “我就怕你駁了陛下去湯泉宮的主意。”

蘇晚楓道,“我又不傻,陛下內庫裡銀子不少,我乾嘛瞎操心。”

旅遊還能搞活經濟,她反對乾嘛?

季山, “……陛下自己出銀子?”

蘇晚楓奇怪了,“難道國庫出?”

季山差點同手同腳出門, 這個親家厲害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拍馬都趕不上。

實際上景盛帝一開始確實是想著讓國庫出,蘇晚楓挽著袖子和他算了一通這些年景盛帝得到的豐潤,然後她道,“陛下, 您不能開這種先河啊,如果您沒錢, 那臣砸鍋賣鐵,號召同僚捐贈,肯定也給您把這銀子給湊起來, 但是您明明有錢,這種旅遊的事還要戶部出?”

“等到了您的子子孫孫手裡,您就是標杆,您出行自己掏錢,以後哪個敢動國庫?便是大臣們也得稱頌您,要不然人人都伸手從國庫裡掏錢,臣就是守著銀礦也得給掏沒了!”

景盛帝,“……”

好家夥,朕就是想住一下湯泉宮,你這比勸我不去都厲害。

反正蘇晚楓就是一個意思,去可以,您自己掏銀子,要不然您還是彆去了。

景盛帝最後還是出行了,隻是憋悶的慌。

蘇晚楓也不是一毛不拔,護衛們的糧草什麼的是她掏的銀子,她掏的唉聲歎氣,景盛帝被她歎氣歎地在路上恨不得掉頭回去。

到了湯泉宮,原本蘇晚楓想建一些集體宿舍,待她觀察了一下,就取消了這個想法。

首先皇帝不一定年年來湯泉宮過冬,集體宿舍會長期空置,其次沒地方住的官會租賃民宅,這給了當地老百姓一項收入來源,蘇晚楓就了打消了建造集體宿舍的想法。

住在湯泉宮,自然也能享受湯泉,皇帝泡的池子彆去瞎想,彆的池子還是可以享受的。

大臣們也會三三兩兩去泡溫泉,也有人邀請蘇晚楓,蘇晚楓道,“我喜歡一個人跑,我怕你們的腳太臭,把水也給熏了。”

邀請她的人啐了她一口。

景盛帝聽聞後嗤笑了一聲,他的內侍也笑道,“郭大人很有急智。”

他還在想郭大人怎麼避免和旁人一起泡湯,想來想去,到時候她隻能說自己不愛泡湯或是身體不適不適合泡湯。

誰知道她來這麼一手。

湯泉宮附近還有天然獵場,如今算是深秋初冬,獵物還有不少,景盛帝組織了圍獵。

蘇晚楓也去參與了,但她是文臣,肯定不上場,就等著其他人獵了回來分吃。

她帶的下人不多,連容七也就四個。

開闊地上全是一頂頂帳篷,最大的自然是景盛帝的。

蘇晚楓的帳篷離景盛帝的帳篷不算很遠,畢竟她是重臣。

獵物多是野雞野兔之類,野豬野羊獐子和鹿這些也有,猛獸也有,但不多,貴人們圍獵享受的是收獲,而不是被獵物追了跑。

獵回來的獵物大多是烤,然後是燉湯這些,因為簡單方便。

蘇晚楓就隨身帶了匕首和鹽巴,看哪裡的獵物烤的香就割一塊嘗嘗。

蘇晚楓對圍獵不感興趣,隻對吃感興趣,但是一連吃了幾天的烤肉,她也覺得膩了。

這天夜裡,蘇晚楓還在睡覺,忽然間外麵想起了悶雷聲,她迷迷糊糊地想,“下雨了?”

緊接著地動山搖,各種聲音好像一起迸發出來,蘇晚楓睡夢中驚坐起,撈起身邊的衣袍披上,趿拉著鞋子跑出去,“地動啦!”

外麵已經不再是臨睡前的安逸祥和,火光淩亂,一片狼藉,睡夢中的人被驚醒,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有人在後麵喊,“大人,大人!”

蘇晚楓哪裡顧得了,她看向景盛帝的帳篷,哪裡應該有一個大帳篷,還有很多篝火,現在看不到了!

蘇晚楓不顧一切往那裡跑,她居然邊跑還邊有心思調侃自己奴性,這狗皇帝一直覬覦她,她還想著要救他!

以往平實厚重的大地此刻就像翻沸的開水,蘇晚楓連滾帶爬,然後絕望地看到了一條裂開的大口子,這掉下去的人還能活嗎?

這時候她聽到了微弱的聲音,蘇晚楓在地上迅速循聲爬過去,在一處裂口裡看到了艱難掛在縫隙壁上的景盛帝。

蘇晚楓向下伸手去撈,根本撈不到,她脫下身上的衣衫垂下去,“陛下,拉住!”

景盛帝一把拉住衣裳,但是蘇晚楓哪裡拉得出一個成年男子,她能保證景盛帝不往下掉就不錯了。

此刻人人都在尖叫瘋跑,沒人在意這裡,她也無法去求救,完全僵持住了,蘇晚楓的手都勒破皮了。

這時候有人趕了過來和蘇晚楓一起把景盛帝拉了出來,一上來,景盛帝還未喘口氣,更大的震動傳來,蘇晚楓一把揪住景盛帝的衣服,“快跑!”

此刻,此地,猶如地獄一般,地上隨時會出現吞沒人的口子,大地一直在搖晃。

三個人一會兒向這邊跑,一會兒向那邊跑,隻顧著躲避地上的口子,連滾帶爬。

有一道口子在三人眼前出現,景盛帝又要轉頭,蘇晚楓一把揪住他,“跳過去!”

身後也沒地方可以躲了!

裂口現在還不大,三人跳了過去,繼續向前跑。

天邊有紅光出現,大地在顫抖,在怒吼。

三人被震地滾做了一堆。

天快亮的時候大地才平靜下來,開始下起了雨,蘇晚楓從一堆垃圾中爬出來,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陛下,陛下,你在哪裡?”

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她腳下想起,“你踩著我了……”

蘇晚楓嚇了一大跳,趕緊跳開,雙手扒拉,把景盛帝扒拉了出來,還把容七也扒拉出來了,那個幫著蘇晚楓一起救了景盛帝的就是容七。

雨勢漸漸變大,蘇晚楓拍著容七的臉,“小七,小七,醒醒,快醒醒!”

容七醒了過來。

三人茫然四顧,這裡已經不是搭建營地的地方,是哪裡大家都不知道,隻看到一片狼藉,離他們不遠處出現了一條大河。

獵場附近根本沒有大河,地動連地形都改變了。

蘇晚楓又抹了一把臉,“先找地方避雨!”

但是景盛帝和容七都有傷,景盛帝傷在腿上,容七傷了胳膊,隻有蘇晚楓活蹦亂跳。

蘇晚楓把景盛帝的手架在肩膀上,扶著他前進,順手把那件外套罩在兩人頭上,稍微擋一下雨也好。

附近完全沒有避雨的地方。

蘇晚楓抬頭,看到了滾滾的河水,裡麵夾雜了不少衝下來的東西,蘇晚楓看到了一艘帶蓬的小船,也在順流而下。

她驚喜極了,一把放開景盛帝快步奔向河邊,景盛帝一趔趄,差點摔倒。

抬頭就看到郭大人奔到了河邊,不知道她拿了個什麼東西在河裡比劃,然後就見她往下走了幾步,很快她就拖著一艘小船上岸。

容七跑去幫忙,用未受傷的手幫著把船拖了過來。

地上都是水,倒也不難拖。

把小船放置好,蘇晚楓過來攙扶景盛帝,“陛下,去船裡躲一下雨吧。”

這艘船已經漏了,船裡也有積水,這就沒辦法了,總比一直淋著雨強。

三人擠在船蓬裡,勉強可以避雨,但是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

船蓬裡隻能避雨,裡麵也是一樣的濕,而且棚頂上還在漏水,但這些也都顧不了了。

雨直到中午才變小,蘇晚楓知道不能這麼等下去,救援不會這麼快就找到他們,他們得想辦法自救。

首先要火,其次要水和食物,有了這三樣,他們三個才能堅持下去。

水倒是不缺,但是這些水不燒開是不能喝的,所以還是需要火。

火哪裡來?

乾柴也沒有啊。

蘇晚楓啞著嗓子問容七,“小七,你有火折子嗎?”

蘇晚楓並未抱希望,容七卻摸索出了一個竹筒,竹筒蓋子蓋的緊,火折子還是乾的。

蘇晚楓眼睛亮了,“太好了,你先放好,我要去找一些柴火。”

容七道,“我陪大人一起去。”

蘇晚楓道,“不用,你胳膊受傷了,你在這裡陪陛下。”

景盛帝看了蘇晚楓一眼,沒說話,他實在動不了。

待雨停了,蘇晚楓鑽了出去,附近基本上沒什麼東西,遠處有一片樹林,不過蘇晚楓覺得自己的精力沒這麼旺盛,引不起火,他們三個可能就撐不下去。

她把目光投向河水,這裡卷了不少東西下來。

蘇晚楓待在河邊,撈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破罐子,破籬笆,破席子等等。

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她又找了一些乾燥的引火物,還把船上的木板撬了一些下來,反正那些多餘的木板也沒用。

火終於生了起來,破罐子裡也燒起了水,蘇晚楓道,“濕衣服脫下來烤,快些。”

穿著濕衣服比光著身體還難受。

三人都脫了衣服,景盛帝看向蘇晚楓,她也在脫,三人也不都是脫光,都留著內衣。

脫下的衣服被蘇晚楓拿出去攤開烘烤晾曬,她隨手撈的那件衣服也被她晾了起來,然後蘇晚楓摸到了這件衣服上的東西,一把匕首,一包鹽。

都是固定住的,鹽用防水的袋子裝著。

蘇晚楓驚喜極了。

水開了,三人終於喝到了熱水,哪怕帶著土腥氣,熱水入喉,整個人也舒緩了很多。

待衣服烤的七七八八,喝了水恢複了一點體力的蘇晚楓又站了起來,“陛下,我要再去找找,弄些柴火回來,要是有吃的就會更好了。”

她看向容七,“小七,你留下來,把衣服翻翻曬曬,柴火也翻一下,在這裡照顧陛下。”

容七點頭答應。

景盛帝看著蘇晚楓穿好半乾的衣服又走了。

他把目光移到容七身上,景盛帝開口了,“你,你家大人平時在家會做些什麼?”

容七低著頭,“大人,大人也就看看書之類的。”

本能地,他不想把蘇晚楓教他讀書寫字和他一起鍛煉的事告訴眼前的男人,哪怕他是皇帝。

景盛帝閉上了眼睛。

蘇晚楓走向了遠處的樹林,不管如何,都得試一下。

到了太陽快下山時,景盛帝和容七都沒看到蘇晚楓回來,兩人不約而同焦急起來。

這時候容七叫了起來,“大人,大人回來了!”

他跑向蘇晚楓,蘇晚楓彎著腰,拖著一根大樹叉,脫下的外袍裡不知道包了些什麼,鼓鼓囊囊的背在背上。

容七單手接過了衣服做的背包,蘇晚楓終於輕鬆了一些,兩人回到了營地。

蘇晚楓對景盛帝道,“找到了一些栗子,我們可以不用餓肚子了。”

那片林子裡居然有毛栗子,掉了一地,簡直是天無絕人之路。

景盛帝也吃過栗子,栗子糕,栗子餅什麼的,看到蘇晚楓帶回來的毛栗子,他沒忍住,“這是栗子?”

怎麼渾身毛刺刺的。

蘇晚楓笑了,抹了一把臟汙的臉,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是泥,衣服隻是乾了沒說乾淨了。

她把毛栗子倒出來,“這就是栗子最原始的形態,來吧,都動手,把肉弄出來,陛下你也得幫忙,你傷了腿,不是傷了手,小七你可以不動手。”

容七道,“我可以的。”

哪怕慢一點,也能幫上忙。

蘇晚楓就沒說什麼,景盛帝看了蘇晚楓一眼,接過一些毛栗子,但他不知道怎麼辦,蘇晚楓給了他一塊石頭,“砸吧,砸開就行。”

去掉外層的毛殼,用匕首劃一刀,然後放進破罐子裡烤,或是加水煮,待殼開了就能吃。

忙碌到天完全黑了,他們三個才勉強墊了一下肚子,蘇晚楓道,“明天再去撿一些,今天太累了。”

蘇晚楓還安排了守夜,要看著火不熄滅,要防止猛獸過來。

景盛帝道,“我先守夜,你,你們先休息。”

基本上活都是蘇晚楓做的,容七傷了一隻胳膊,但是弄柴火,打水什麼的他也都在做,景盛帝也看出蘇晚楓很累。

蘇晚楓沒推辭,鑽進船篷裡倒下就睡了。

景盛帝守完是容七守,容七直到天亮才把蘇晚楓叫醒。

蘇晚楓睜開眼看到天亮了,就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容七羞澀的笑了笑,“我可以的,我看大人很累,想你多休息一會兒。”

蘇晚楓沒說什麼,拍了拍容七的肩膀,鑽出船篷。

今天她還得去那個樹林找柴火和吃的。

景盛帝道,“讓他陪你去。”

蘇晚楓躊躇,“那就剩你一個人在這裡了?”

景盛帝道,“兩個人去還能多弄些吃的和柴火過來,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他一個手不好動,一個腳不好動,也是等死。”

行吧,彆矯情了,蘇晚楓給景盛帝弄了幾根削尖的棍子防身,把柴火撥旺,和容七去林子裡。

他們臨近中午才回來,拖回來了樹杈,還有栗子,容七發現了鳥窩,蘇晚楓爬上去掏到了幾隻鳥蛋。

鳥蛋有六個,煮熟後蘇晚楓一人分兩個,並沒有給景盛帝多分一個。

景盛帝也沒計較,他這兩天話很少。

他和蘇晚楓都沒有討論過有沒有人來救援,地動造成了多大影響等等這些話題,此刻說這些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