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廚房給客院送來了豐盛的菜肴還有酒, 嚴大壯自斟自飲,一連喝了四五壺酒,頓時燥熱起來。
胡亂洗漱了, 躺在床上還是覺得熱, 於是也沒蓋被,還敞開了窗戶。
到了第二日,齊繡兒剛起床,就有婆子忙忙過來稟告,“夫人,夫人, 那個嚴大人,他病啦!”
齊繡兒大驚,“昨兒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婆子哪裡知道,隻道早上去叫人,就發現人還沒起,叫了幾聲沒反應, 再去看,卻發現人都燒了起來, 於是忙忙過來稟告。
齊繡兒趕忙過去看,果然嚴大壯已經起不來床了。
齊繡兒吩咐找大夫, 又讓人回去告訴蘇晚楓,要在莊子多耽擱幾日。
蘇晚楓自己也很忙, 隻要齊繡兒安全就行, 她從不會限製齊繡兒的活動,她愛做什麼都行。
京城好多夫人對齊繡兒是又羨慕又看不起,羨慕她狗屎運嫁給了蘇晚楓, 尚書大人對她不離不棄還百般縱容,居然連妾室通房都沒一個。
看不起是因為齊繡兒出身太低,商戶出身還是個寡婦還帶著個拖油瓶,京城有頭有臉的夫人平時眼裡無論如何都不會多看齊繡兒這種人一眼。
可現在她們非但要對齊繡兒以禮相待,還得露出親切的笑臉,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裡恨的咬牙。
這些且不論,嚴大壯病了,齊繡兒自然要叫大夫。
大夫來的也很快,摸了脈道,“這位軍爺染了風寒,吃上一劑藥,休息一下就好,不用擔心。”
下人引了大夫去開藥熬藥給診費。
齊繡兒看著嚴大壯躺在床上,嘴唇乾裂,心底頗為複雜,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藥很快就熬好了,下人拿了過來,齊繡兒試了溫度,讓人去喂藥,又看到嚴大壯放在一邊的衣服有開線。
她讓丫頭拿去縫補。
婆子歎了一聲,“這沒個女人,過日子就是不像樣,嚴大人又不缺銀子,怎的不娶個婆娘呢。”
齊繡兒又怔了一下,淡淡道,“旁人的家事,不要多嘴。”
吃了藥,嚴大壯睡的安穩了些,齊繡兒也不能老是守在這裡,於是去了自己的院子,讓丫頭隨時稟報情況。
中午的時候嚴大壯就退了熱,齊繡兒又來看了一次,嚴大壯也看到了她,他喃喃了一聲,“繡兒……”
聲音太低,也沒人聽清。
齊繡兒道,“你安心養著。”
說了一句後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嚴大壯垂眸,“多謝……”
屋子裡圍著下人,兩人也不能多說什麼,齊繡兒告辭,帶著丫頭離開,嚴大壯抬起眼看著齊繡兒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好醫好藥還有好飯食物養著,嚴大壯好的很快,第二日就能起床了,第三日嚴大壯來拜謝齊繡兒。
齊繡兒接待了他。
兩人也隻互相說了些場麵話。
齊繡兒是個爽利慣的人,受不了嚴大壯的欲言又止,於是讓下人退下。
下人們知道齊繡兒在內宅說一不二,因此也都沒有二話,退了下去。
齊繡兒終於覺得鬆快了些,於是道,“你到底要說什麼,我以為上回我們都說清楚了。”
嚴大壯低頭,“我明白,我從未打攪過你。”
齊繡兒,“……我過得很好!”
嚴大壯苦笑,“那是自然,蘇……大人是尚書,你是尚書夫人,怎會過的不好。”
齊繡兒一時沒忍住,“那你為何不娶妻?”
嚴大壯看向她,“你真要知道?”
齊繡兒,“……”
嚴大壯自嘲道,“因我一直忘不掉那年那個姑娘,我又不想讓人知道,所以一直把她放在心底,我知道我和她不可能,但人的心,不是說收就能收回來的。”
齊繡兒動了動腳,“……你這又是何必,我……”
嚴大壯道,“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齊繡兒深吸了一口氣,“你的事,自然是隨你,我當然管不著!”
她站起來就走,路過嚴大壯身邊,嚴大壯忽然拉住了她的手,齊繡兒向他瞪了過去,嚴大壯露出一絲苦笑,鬆開了手。
齊繡兒走遠幾步,沒有回頭,“明天我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嚴大壯嗯了一聲。
回到自己院子,齊繡兒也是心煩意亂,嚴大壯愛慕她,作為一個女人,她心底深處並不是毫無觸動,偏她嫁的人還是個假男人,蘇晚楓名義上是她丈夫,實際上兩人情同姐妹,是合作關係。
蘇晚楓曾和齊繡兒說過,“若你想要正常夫妻關係,我也會想辦法,你隻要把孩子留下就行,孩子跟著我更好。”
齊繡兒自然拒絕了。
如今麵對嚴大壯,齊秀兒覺得手足無措,這人,怎麼會如此啊?
吃了晚飯,天還沒黑,夕陽美不勝收,齊繡兒帶著丫頭轉轉消食,恰遇著嚴大壯躺在草垛上看天,兩人都是一愣。
齊繡兒皺眉,“你還沒好全,著涼了怎麼辦?”
嚴大壯剛想開口,草垛子裡鑽出一條蛇,向齊繡兒的方向遊去,齊繡兒嚇得尖叫,嚴大壯一把摟過她,抽出棍子一挑,把蛇挑遠了,“沒事了,隻是一條蛇而已!”
齊繡兒抱著嚴大壯強壯的胳膊瑟瑟發抖,很快意識到不對,趕緊鬆開,“我,我先回去了,你,你也早點休息!”
她帶著丫頭轉身就走,嚴大壯在後麵看著。
到了晚上,兩人俱都無法入睡,齊繡兒披衣起床打開窗戶,卻嚇了一跳,原來嚴大壯就蹲在她窗戶底下。
齊繡兒壓低聲音,“你怎麼在這裡,快回去!”
嚴大壯看著齊繡兒,“我怕你晚上害怕,我,我這就走。”
頓了頓,嚴大壯低聲道,“繡兒,穀倉那邊看星星最好看了,你想看嗎?”
齊繡兒看著嚴大壯,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旺盛的荷爾蒙卻讓她說不出來,嚴大壯向她伸出手。
過了不知道多久,齊繡兒搭上了嚴大壯的手。
待嚴大壯把齊繡兒送回來,齊繡兒抿著嘴,嚴大壯低聲道,“你彆擔心,我會想辦法調去邊關,不再回來。”
齊繡兒一愣,遲疑道,“那倒也不必,我們以後不見就行了。”
嚴大壯沒吭聲,把齊繡兒抱入窗戶,替她關上了窗戶。
待回了家,齊繡兒不斷做心理建設,就這一次,以後一定不見嚴大壯!
她也沒好意思和蘇晚楓提,怕她笑話。
路上衝撞她的那夥人,當地縣令也試探過蘇晚楓的意思,蘇晚楓很直接,“按律就行,不要徇私枉法,聽說是那人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導致雙方械鬥,這種禽獸不如的人,大人也得按律處置。”
縣令心領神會,回去了,動手的人都得了懲罰,那個害死妻子的人被流放,其餘都是罰錢或是勞役。
過了一個月左右,這天傍晚齊繡兒和蘇晚楓用飯,上來了一道清蒸魚,齊繡兒哇地就吐了。
蘇晚楓看著她,“你怎麼了?”
齊繡兒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這魚很腥。”
蘇晚楓吃了一口,“還好啊,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請個大夫看看?”
齊繡兒搖頭,“不用了,或許是天太熱,累著了。”
一邊的老嬤嬤卻一臉喜色道,“還是叫個大夫看看吧,夫人您這個月都沒換洗過呢。”
雖說夫人生了耀祖,可這孩子還是越多越好!這麼多年了好容易又盼來了一個。
但是蘇晚楓和齊繡兒雙雙愣了。
蘇晚楓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看著齊繡兒,“……真的嗎?”
齊繡兒臉白了。
蘇晚楓道,“還是叫個大夫看看吧,嬤嬤扶夫人進去休息,讓廚房做一些清淡的上來。”
大夫來的很快,診了脈笑道,“目前脈相還淺,但應是喜脈無疑。”
蘇晚楓笑著謝了大夫,讓人打賞,自己去見齊繡兒。
齊繡兒雙目無神的躺在床上。
蘇晚楓讓下人退下,她搭起二郎腿,“來吧夫人,告訴我,我這頭上何時又有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這頂帽子又是誰做的啊?”
齊繡兒白了蘇晚楓一眼,隻得把上回的事告訴了蘇晚楓,蘇晚楓睜大了眼睛,“好家夥,嚴大壯這小子欺人暗室啊!居然一直對我的老婆念念不忘!”
齊繡兒捂住腦袋,“你彆貧了,幫我想想怎麼辦吧。”
蘇晚楓道,“能怎麼辦,孩子有了你總得生下來啊。”
齊繡兒道,“那他那裡怎麼解決?”
蘇晚楓壞笑,“哪個他,他是誰?”
齊繡兒要拿枕頭論蘇晚楓,蘇晚楓接住枕頭,“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這件事也得看嚴大壯和你的意思。繡兒,你想過要嫁嚴大壯嗎?”
齊繡兒瞪起了眼睛,“你彆胡說八道,現在你是尚書大人,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這樣做我們怎麼在京裡過日子,耀祖將來怎麼娶媳婦,妞妞在季家也會抬不起頭!”
蘇晚楓道,“事在人為啊,你們若是願意生活在一起,我就能想個比較妥帖的辦法,但你們得願意。”
齊繡兒道,“你先說來聽聽,不能讓妞妞和耀祖受到牽連。”
蘇晚楓道,“當然不會,耀祖姓郭,是我的兒子,我自然不能讓他名聲受損。”
“最多明年,我們去倭瓜國的船隊就要出發,嚴大壯若是願意,可以帶隊去倭瓜國,你呢,就可以在我府裡病逝,同時嚴大壯娶你無論哪個親戚家的女兒,這樣你就能改頭換麵和他一起生活,以後你就是回到京城也能露麵,姐妹倆相似說得過去,隻要我不承認,嚴大壯不承認,誰能肯定你是齊繡兒?”
“但這樣做,你們也得失去一些,比如你和妞妞還有耀祖就不能母子相稱了,嚴大壯仕途可能也會有一些影響,畢竟不在京城,升遷的機會就少,但倭瓜國那裡做好了也大有可為。”
這次去倭瓜國不是明刀明槍去打仗,名頭還是行商,行商就一定需要護衛,因為是和朝廷合作,所以護衛還是需要朝廷派遣,沒有武力威懾,去倭瓜國就不會成功,這是個長期任務。
過了半天,齊繡兒道,“那你呢?”
蘇晚楓道,“我還是當我的尚書大人啊,我不會再娶妻的,反正我有了耀祖,繡兒,我不是和你開玩笑,你應該擁有一個正常的夫妻生活,若你不喜歡嚴大壯,那我肯定不會這樣說,可你現在又有了他的孩子,難道是他強迫了你,如果是這樣,那我不一定不會饒了他。”
齊繡兒半響才低聲道,“可你不是也沒擁有一個女人的生活嗎?”
蘇晚楓道,“我更喜歡現在的生活啊,我是尚書大人,閣臣,我的未來目標是首輔,我要進名人堂的!”
齊繡兒笑了,“是,你的目標一向遠大。”
不像她,其實要的不算太多,初心隻是為了守住齊家家產。
不過齊繡兒還是有些躊躇,“其實……也不一定非要這樣……我們還是可以把孩子留下的。”
蘇晚楓歎息,“繡兒,你不能一直隻替自己考慮,耀祖的事我們和嚴大壯解釋過了,他也接受了下來,但是這個孩子,你怎麼知道他就願意送給我們?還是說你不想要這個孩子?”
齊繡兒下意識撫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蘇晚楓道,“你既然要這個孩子,那麼就應該考慮的周全一些,我們是能把孩子留下,那嚴大壯會怎麼想,他會怎麼做?以前在越州我勸你嫁給他,那時候鬨出來雖然有人笑話,畢竟越州偏僻,影響力比現在小的多,現在鬨出來可就不一般了,孩子們都會被牽連,這不是你希望發生的事吧?”
普通百姓身上再狗血的事都不會引來多大關注,頂多認識的人嘀咕幾句,說出去也沒人知道,可是有名望的人發生一點點桃色新聞就會吸引無數人的目光,因為人人都知道你,然後事情就會越鬨越大。
現如今的官員私德有問題都會被彈劾,蘇晚楓是尚書,齊繡兒和嚴大壯的事要是鬨出來,她倒是無所謂,但會直接讓景盛帝沒臉,因為蘇晚楓是皇帝的心腹,她出了問題也就是在打景盛帝的臉。
會有人想儘辦法把她拉下去,填補尚書這個位置,而景盛帝還不能伸手幫她,畢竟她連齊家都做不到,又如何治國?
倒也不是說嚴大壯一定會泄漏出去,但是從他能讓齊繡兒再次懷孕,蘇晚楓就對嚴大壯不抱希望,隻要他心裡有齊繡兒一天,這個雷就遲早要爆,那還不如把雷移出去,大家安心。
齊繡兒終於同意了蘇晚楓的提議,她垂著頭,“若他不願意呢?”
蘇晚楓笑道,“那更好了,既他不願,那你就還是我的夫人,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不能留在京城,我會讓他離開京城。”
她們兩人商量完畢,蘇晚楓就把嚴大壯邀請了過來,得知齊繡兒懷孕,還是他的,嚴大壯凝固了。
他心裡是歡喜的,但是背叛兄弟的恥辱又煎熬著他,他在蘇晚楓麵前簡直抬不起頭。
上一次他有理,這一次他無可辯駁。
蘇晚楓把她的計劃和盤托出,然後道,“你若是不願,那繡兒還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也依然是我的孩子,你以後再不許見她,我會讓陛下把你調去邊關。”
嚴大壯猛地抬頭,“我願意,我願意的!隻是,她,她願意嗎?”
蘇晚楓微笑,“那就行了,開始行動吧。以後你得對繡兒好,要不然我依然不會饒你。”
嚴大壯不知道該說什麼,人家說朋友妻不可欺,他是兄弟妻都抱回家了。
蘇晚楓看著嚴大壯依舊窘迫不安,她拍了怕嚴大壯的肩膀,“你彆覺得對不起我 ,我和你說過,我和繡兒不是真夫妻,你隻要待她好就行,隻一點,耀祖隻能是我的孩子,他隻能姓郭。”
嚴大壯連連點頭,郭耀祖隻有在蘇晚楓身邊才會有更大的前途,這件事也不能讓孩子們知道。
齊繡兒開始處理身邊熟悉她的下人,嬤嬤年紀大了,可以榮養,丫頭們年紀大了要配人。
若是沒孩子,齊繡兒也不會這樣選擇,但她骨子裡還是有從一而終的封建殘餘,她覺得嚴大壯也值得托付,於是才答應了。
至於家產,將來這一切也都是郭耀祖的,甚至蘇晚楓的政治資本也是郭耀祖的,齊繡兒不會如此短視。
接著齊繡兒就開始‘病了’。
嚴大壯那裡也在走成親的流程,媒婆隻是來走個過場。
一切準備完畢,齊繡兒‘病逝’了,腸癰急症,人走的很快。
蘇晚楓沒有大操大辦,喪禮也算一切從簡,棺材裡隻有一些石頭,妞妞和耀祖很傷心。
沒過幾天,嚴大壯成親,齊繡兒坐著轎子進了嚴家大門,她現在叫齊綺兒。
嚴大壯屬於武官係統,來吃喜酒的人和蘇晚楓沒多大來往,而蘇晚楓因為夫人病逝隻送了禮,沒過來吃喜酒。
蘇晚楓恢複單身,她又是尚書大人,年紀也正值壯年,於是做媒的蜂擁而至,蘇晚楓以思念亡妻為由,一概都拒絕了。
她看著媒婆介紹的人裡,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都有,簡直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