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楓得知王妃病逝, 也隻能歎息一聲,景盛帝並未封後,所以王妃到死也不是皇後。
王妃終年病懨懨, 現在沒了也沒人懷疑, 但蘇晚楓卻知道王妃極有可能背叛過景盛帝,所以現在是景盛帝不容她活下去了?
不過蘇晚楓也不敢深究,這是皇帝的家務事,但這也提醒了蘇晚楓,帝王無情可不是開玩笑的。
過年前,越州的女眷們終於趕到了, 齊繡兒叉腰看著自己的家,“以前不覺得,現在怎麼這麼小?”
蘇晚楓道,“陛下賜了宅子,你去那裡看看,那裡大。”
齊繡兒道,“我看過了, 那裡一時半刻整理不起來,待過了年慢慢弄吧, 先擠一擠,好在家裡人也不多。”
蘇晚楓道, “妞妞是不是快要生了?”
齊繡兒道,“是呀, 季家雖說備下了奶娘, 我想我還得再備一個。”
蘇晚楓有些感慨,“一眨眼,我就要當祖父了!”
齊繡兒笑了, “是呀,到時候妞妞抱著孩子回來,你可不能小氣。”
蘇晚楓道,“我什麼時候對妞妞小氣過!”
夫妻倆說說笑笑。
今年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但是京城經曆了很多事,皇子們死了這麼多,也不合適太過喜慶,大家都是關上門安安靜靜過年。
蘇晚楓去葉明朗家吃飯,她問道,“你的仇家還在嗎?”
京城經過幾輪清洗,段家是太子黨,還在嗎?
葉明朗冷笑了一下,“當然在,他們見風使舵的快,眼見太子不行就趕緊轉換陣營,給三王爺送了女人,三王爺下台後福王進京,他們又是第一波服軟的,再後來陛下進京,他們又衝在第一批歡迎陛下,所以至今都很滋潤。”
小人確實不被人喜歡,但他們自有生存之道,景盛帝也不能拿這種人開刀,歡迎你進京,還臣服於你,你卻對這些人喊打喊殺,其他人會怎麼看?
蘇晚楓道,“彆生氣,陛下遲早都會料理。”
葉明朗早已脫胎換骨,“我才不生氣,我就等著看他們跌落泥淖。”
作為一個間人頭子,他這幾年手裡不知道攥了多少料,就等著看皇帝需要哪些他就遞上去。
葉明朗道,“對了,趙公公和楊公公在宮裡,他們托我和你道謝呢。”
葉明朗比蘇晚楓更貼近皇室,蘇晚楓是大臣,隻能上朝或是奉詔進宮,後宮也不能踏足,趙楊現在都在後宮當差,自然見不到。
蘇晚楓道,“他們還好吧?在做什麼?”
葉明朗笑道,“他們很好,大權就彆想,安安穩穩做個小管事就行,朱公公也願意照應他們,比在福王府好。”
那就行了,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過於親密,讓人誤會朝臣和內官勾結。
為了穩定朝局,三王之亂裡被裹挾的官員景盛帝不追究,但是跟著前太子暗害先帝的人不能放過。
於是過完年景盛帝也開始動手了,第一步是把當初不承認太子上位而被流放的官員赦免,發還家產,緊接著就開始清算和太子一起動手加害先帝的人。
這麼說吧,三王之亂,被關押被流放的官員不能說人人無辜,一大半還是有風骨的,剩下的基本都是牆頭草,哪邊勢大就靠向哪邊。
這也是人之常情,景盛帝可以不追究,但加害先帝的人絕對不能放過,不管先帝多麼不待見他這個兒子,景盛帝都得擺出自己的態度。
察校司擺出了一樣又一樣的證據,好些官員紛紛落馬。
葉明朗的仇家段家這一回也逃不了了,他們一開始就是鐵杆太子黨,期望太子上台了他們也跟著雞犬升天,所以太子下手弑父,段家那位無子宮妃是幫了忙的。
後來太子下台,三皇子登基,段家立馬改弦更張,三皇子也想穩定朝局,就沒動手,然後自己就被兄弟刺殺了,那自然更想不到這些事了,現在九皇子上台,就到了清算的時候。
段家四處求人,不知道塞了多少銀子,他們不求全體脫罪,到了這個地步,還想安然無恙絕不可能,隻求能留下孩子和一些女眷。
但是無人敢接。
段家給葉明朗也送了厚禮,葉明朗看著送來的禮單,笑的異常森冷。
受牽連的人鋃鐺下獄,家產罰沒,因為是謀逆重罪,牽連九族。
景盛帝仁慈,隻讓三族砍頭,餘下的流放。
但這裡也有操作空間,流放五百裡和流放一千裡就是差距。
有姻親關係的會幫著撈孩子和女眷,但是段家一個人都撈不出來。
葉明朗慢悠悠進入詔獄,身後有人提著食盒,他來到段家家主的牢房門口,獄卒趕緊擺上椅子和小桌子,隨從擺放好了酒菜。
葉明朗看著程家主,“段大人,你好啊,我是察校司總管葉明朗,有禮了。”
段家主滿身狼狽,他看著葉明朗,“葉大人,我們段家沒有虧待您,隻求您高抬貴手……”
葉明朗道,“確實,你們給我送了厚禮,我收的手軟,理應抬抬手,要知道當初若不是令公子疏忽了我,此刻我早就和我的父母和小妹團聚了,隻是誰能知道老天爺如此安排,你們這個高高在上,於我來說是天邊的段家居然一夜之間就落入了泥淖呢!真是老天開眼!”
段家主莫名其妙,葉明朗自斟自飲,“我和你講個故事吧,有一對夫妻,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頑劣,女兒活潑可愛……”
慢慢的,段家主的臉色變了,和他一個監獄的段家人臉色也都變了。
最後,葉明朗道,“段小公子,是不是把這個事給忘了呀?也難怪,貴人多忘事麼,隻是風水輪流轉,不好意思,你們現今落入我手裡了!我來看看,你們段家現有未成年男丁五十七人,女眷若乾,出嫁女……這些,就是不跟你們一起掉腦袋,也得流放數千裡路,這身嬌肉骨的小姐和公子哥,怎麼受得了路途辛苦?”
有人撲了過來,“葉大人,葉大人,是段十一不做人,和我們無關啊,求你,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葉明朗笑了,“既然他不做人,你們還要承認他嗎?”
那人一愣,“不承認不承認,他不是我們段家人,我們把他逐出家門!”
葉明朗道,“都到了再過個份上,逐不逐的無所謂,既然你們承認他是畜生,那就自理門戶吧,理乾淨了也是給後輩積德!”
說著他站起來撣一撣袍子,轉身走了。
監獄裡的段家人紛紛看向段十一,人人眼睛裡冒出怒火。
段家主癱在地上,嘴裡喃喃,“冤孽,冤孽啊……”
有人道,“掐死這個畜生,他死了我們的孩子(孫子)才能活!”
段十一一個勁後退,“不要,五爺爺,你彆過來,三叔,我不是故意的,爹,爹,你救救我……”
最終段十一死在自己的親人手裡,獄卒啐了一口,把人拖了出來,段家人趴在欄杆上,“大爺大爺,請你告訴葉大人,段十一死了,放過我們的孩子,求求你了……”
獄卒理都沒理,登記了一下把屍首交給了葉家人。
葉明朗把段十一挫骨揚灰,祭告自己父母和妹妹的在天之靈,“爹,娘,小妹,我給你們報仇了!”
他眼淚紛紛而下,羅樹生,蘇晚楓,嚴大壯等人都在一邊看著。
待回去,羅樹生樹問葉明朗,“段家的孩子放不放?”
葉明朗道,“他們的長輩犯下弑君之罪,我可沒權利放過他們,但我也不會對他們做什麼,他們都要入奴籍的,將來如何也與我無關。”
羅樹生沒在開口。
經過這一次清理,六部尚書下台了兩個,還有兩個年紀大的也都請求致仕,他們都看明白了,新帝要提自己的心腹,他們這些人霸著位置隻能讓人厭煩。
蘇晚楓一躍成為戶部尚書,季山是吏部尚書,封丹鶴刑部尚書,跟隨九皇子的人如今都雞犬升天了。
今天是季山家辦滿月酒,妞妞的孩子早就生了,之前亂七八糟的,滿月酒就緩了緩,現在熱熱鬨鬨地辦。
女眷都在後院,齊繡兒抱著孩子,滿臉都是笑,妞妞一舉得男,齊繡兒就放心了,對妞妞道,“你的運氣比我好,福氣也大!”
妞妞整個人都很豐潤,“瞧您說的,您能嫁給爹爹就是大福氣了!”
其他人也在沒口子恭維齊繡兒,如今這位可是有誥命的尚書夫人,京城裡妥妥的新貴,還有人打聽郭耀祖的年紀。
齊繡兒笑道,“我兒子還小呢,今年要試一試下場,看看學問如何。”
妞妞的大嫂如今壓力很大,以前這個妯娌家世地位和她差不多,爹雖然是王府長史,但隻是後爹,她也能泰然處之,現在妞妞的爹成了尚書,母親還有了誥命,自家公爹也是水漲船高,現如今她娘家地位就不夠看了。
女人在夫家的底氣也是娘家撐出來的。
她的嬤嬤勸她,“二夫人雖說有個尚書爹,但郭大人也不是她親爹,夫人不用妄自菲薄。”
妞妞大嫂苦笑,“不是親爹又怎麼樣,待她如親女就行了,好了好了,我知道的,各處盯著些,彆出了紕漏。”
蘇晚楓當了戶部尚書,表麵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私底下她都快愁死了。
戶部掌管土地,戶籍,賦稅,財政,俸祿糧餉等財政事宜,細分下去,土地這一項裡還有耕牛,農具,種子等等,戶籍就是人口田畝,賦稅就是各種各樣的稅收,然後各地的糧倉,京城的銀庫等等也在戶部管轄範圍內,以上這些算是收入,接下來就是開支,俸祿糧餉算大頭,還有各地興修水利,京城修城牆宮殿,皇帝的陵墓,各地藩王用度等等。
反正蘇晚楓到現在一個腦袋兩個大,為什麼?因為戶部有個大窟窿!
三王之亂造成戶部賬本缺失,詢問管賬的人,說是亂中被毀了,不管有沒有賬,這個窟窿是真實存在的。
夏收秋收還早,四處要銀子的人卻整天攤著手,蘇晚楓都快瘋了,她想辭職。
想想她的初心,隻是想中個舉不被人欺負啊,為什麼要讓她抗一個國家的錢袋子?這個錢袋子還是漏的!
蘇晚楓去找景盛帝了,她很直接,“戶部破產了,陛下若是不管,我也管不了!”
景盛帝知道蘇晚楓的脾氣,隻能好好安慰她,問她怎麼了。
蘇晚楓就把戶部的爛攤子告訴了皇帝,“一直在寅吃卯糧,如今離夏收還早,庫裡耗子都要哭了!”
景盛帝又來老一套,“那愛卿覺得應該如何?”
蘇晚楓麵無表情,“臣認為,第一步先查京城各處的常平倉,把這些碩鼠先揪出來,然後是各地的糧倉,隻要這些庫裡有了糧,戶部才能喘口氣,接著就得想辦法賺錢。”
有糧,才能發糧餉,要不然發糧庫裡的耗子?
景盛帝道,“你需要誰配合?”
蘇晚楓看著景盛帝,“察校司。臣以為,陛下應該開恩科,空出來的位置正好讓新人填補,這些人還沒有在官場上浸的油滑,陛下還能用一用。”
景盛帝道,“好,準。”
於是葉明朗又開始工作了。
查下來的結果讓景盛帝差點沒穩住自己,京城周圍幾十個常平倉,基本都是空的!有糧的庫裡,那些糧也都糟朽不堪。
這能忍?
詔獄又開了。
敢對常平倉下手的,地位都不低,但這些人不會認,他們隻說是三王之亂被用了,不關他們的事。
蘇晚楓更絕,她雇傭了商人手裡的掌櫃,從太子開始計算,動了多少人,用了多少糧,三皇子進京時又動了多少人,用了多少糧,還有福王,也是這樣算。
甚至連景盛帝帶兵進京的花費也算了出來,蘇晚楓道,“陛下的費用可沒從這裡出!”
當初這些糧草花費都是從越州自帶的。
這些糧從哪個庫裡拿的,有什麼證據,隻要合的上,那就沒你事。
合不上,你解釋一下。
很多事就怕刨根問底,這麼一問,那些人的陣腳就亂了。
景盛帝看著這些數據,心口起伏,對葉明朗道,“查出貪汙,剝皮實草!”可見是氣的狠了。
葉明朗領命。
也有人想用自己的命堵住往下查的路,葉明朗道,“你倒是仁義,隻是原本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攬下來,你家人可就被你給連累了,你的小孫兒今年才五歲吧?”
那人麵色驟變。
察校司因常平倉案終於被人重視了,之前的清算不算,大家都知道皇帝會動一動,那時候其實屬於派係鬥爭,景盛帝清理一撥和他對著乾的。
現在才是實打實的和權貴朝臣相爭。
隻要景盛帝一心要查,就沒有查不出來的,碩鼠紛紛被揪出來,主犯剝皮實草,家屬流放,家產充公。
京城又是一片肅殺。
好在景盛帝宣布開恩科,京城立馬又熱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