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基安蒂臉色鐵青地跟在望月澤身後走進安全點。
她看起來相當狼狽,手臂上有傷,甚至隻來得及用紗布簡單纏了一下。
看到琴酒,她下意識想要說什麼,又硬生生停住了,眼神相當不善,氣哼哼地坐在了一旁。
琴酒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望月澤身上:“結果。”
“成功了,基安蒂開了很多槍。”
相較於基安蒂,望月澤就顯得輕鬆多了,他身上隻有些擦傷,一看就知道並不嚴重,
“既然如此,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琴酒看向基安蒂的眼神就添了三分嘲意。
基安蒂壓著火氣:“GIN,是不是你說要把事情鬨大的?”
琴酒從自己匱乏的記憶裡仔細尋找了一下,勉強點了頭:“是說過。”
“那是條子!”基安蒂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我的相貌也暴露了,怎麼可能沒關係?”
他身形鬼魅似的閃過,漆黑的槍管抵住了基安蒂的額頭。
琴酒眸光冰冷:“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
基安蒂的瞳孔驀地緊縮。
她甚至沒看清琴酒是怎麼過來的……
她的嗓子一陣陣發乾,維持著最後的理智沒往望月澤身上甩鍋,畢竟剛剛危急時刻可都是望月澤拉著她跑的,就算她受傷了,望月澤嘴上嫌麻煩,倒是也沒把她丟下。
所以問就是琴酒的鍋。
許久,望月澤方才小聲開了口:“GIN,今天之所以暴露,確實是因為鬨太大了。”
琴酒轉頭看他:“說。”
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壓出來的。
於是望月澤繪聲繪色地將自己是如何搞大的講了一遍,頗為遺憾地補充:“其實我想落款的,但是實在沒想好怎麼寫我們的名字,感覺寫代稱也不太好,最後就放棄了。”
……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琴酒看向望月澤的眼神就像是第一天認識他,或許這樣說也沒錯,望月澤的確每天都能帶來新驚喜。
“……你所謂的鬨大,就是給警視廳發恐嚇信?”琴酒眯起眼睛。
“當然還有當眾槍擊,這樣他們才會明白,和我們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望月澤認真道:“不管做了多麼萬全的準備,他們都會毫無意外地死在我們手裡。”
“畢竟您不是也說了要鬨大嗎?我想著手段這種小事就不用您費心了,我們肯定不謀而合。”
這話很狂妄,非常有大哥的風格。
伏特加立刻無腦擁護:“大哥說得對!就該讓這些條子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喧鬨之中,琴酒覺得心梗。
哪裡都不對,偏偏他的情緒和眾人的歡喜格格不入。
“你,跟我過來。”琴酒寒著臉點名望月澤。
望月澤緊跟了上去。
直到隻剩他們兩人,琴酒指間的香煙明滅,冷冷開了口:“你是故意的。”
望月澤的神色也冷淡下來,語氣倒是一如既往地客氣:“你誤會了,GIN。”
吞吐的煙霧飄散開來,不著痕跡。琴酒的神色被掩在帽簷下,晦暗不明。
他沉默,望月澤也頗有耐心。
“我最近時常在想,我會不會對你太過縱容了。”琴酒的眸光定在望月澤身上,唇角笑意冰冷。
望月澤嘴角一抽。
【這什麼霸總發言,哈哈哈哈哈救命】
【如果Gin不這樣笑,可能還更有說服力一點】
奇怪的聲音再次響徹耳畔,琴酒的目光瞬間定在望月澤臉上,像是要看穿他似的。
望月澤被看得莫名其妙:“抱歉,沒感覺到。”
琴酒頓覺對牛彈琴。
眼見著琴酒的臉色越來越黑,望月澤遲疑著補充道:“那我之後認真感覺一下。”
態度還算端正,琴酒的神情緩和少許:“之前就想和你說,很多決定並不需要你理解,隻需要執行。”
望月澤眨了眨眼,在心底瘋狂吐槽——
【所以這是什麼新型職場PUA語錄嗎】
【給的又不多還什麼都想讓我做】
【我看起來有這麼蠢嗎】
琴酒很頭疼。
望月澤客客氣氣語氣乖順,偏偏自己聽到的有那麼億點點與眾不同。
他再怎麼憋悶,也無從追究。
話說回來,畢竟是自己親自撿回來的,即便行為跳脫,至少也不算出格。
該完成的任務也完成了,沒出太大紕漏。
或許……望月澤隻是想要一個更好的職場環境。
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但是也不是不行,畢竟卡慕的確是一把趁手的刀。
組織裡有自己人很重要,琴酒決定輕拿輕放:“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找我,不用動用這種手段。”
“我說過,你是我的人。”
望月澤微笑:“遵命。”
一大早至今沒吃東西,他的唇色有點蒼白,走出去時差點踩空。
琴酒就在身後,所以他默然挺直了背脊。
琴酒無聲無息地撚滅了煙,神色晦暗不明。
希望他真的是自己的刀,否則他不介意親手殺了他。
……
警視廳。
萩原研二抱著雙臂看向製作精良的假人:“一槍爆頭,一槍心臟,還有幾槍屬於泄憤。剛剛報告下來了,狙擊手在五百碼開槍,槍法很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假人糊弄過去。小陣平,你怎麼看?”
鬆田陣平似乎正在發呆,聽到聲音才抬眼:“比想象中暴躁。”
“你怎麼了?”意識到鬆田不對勁,萩原研二乾脆停下了對假人的研究,關切問道。
鬆田陣平不知道該怎麼說。
因為這事屬實有點迷惑。
許久,他還是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拉著人上了天台,這才遲疑著開了口。
“昨天其實我追對方向了。”他將墨鏡摘了,看向萩原研二:“但是被攔住了。”
“攔住?”
“嗯。”
直到現在鬆田陣平還是覺得離奇,攔住他的人不是彆人,而是隱在巷子轉角處的降穀零。
他的帽簷壓得很低,顯然是不得已才現身。
鬆田陣平回憶著:“是Zero。我懷疑這事和他臥底那地方有關係,他讓我彆追,我就打住了。”
“Zero一定有他的道理。”萩原研二道。
“我知道。”鬆田陣平無奈:“但還是奇怪啊,他好像不想讓我抓人。”
萩原研二問道:“他還好吧?”
“看起來挺好的,就是他也不知道我被盯上的原因,看樣子他是匆忙趕過來的。”
時間緊張,他們其實沒說幾句話。
鬆田陣平輕歎了口氣,目光望向悠遠的天:“而且啊……這事好像讓他很緊張。”
他像是繃緊的弦,鬆田陣平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卻被他下意識避開了。
降穀零沒因為他的平安無事徹底放鬆,眉頭始終是蹙緊的。
……
收到降穀零的信息時,望月澤有一瞬的猶豫。
彼時他剛剛從安全點離開,降穀零的信息幾乎是緊隨而至,很難讓他不多想。
“怎麼?”望月澤回過去。
和降穀零分開不過三四天時間,卻讓望月澤感覺空落落的,就好像回到了前世孤家寡人的時候。
習慣了有人一起,孤身一人就變得更加困難。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看到降穀零消息的瞬間,他的唇角已然不受控製地彎起。
“有件事要問你,方便的話出來坐坐?”
降穀零的措辭很客氣。
望月澤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約的地方不算遠,明明天氣很好,望月澤卻越走越發暈。
剛剛太過緊張,他也沒覺得餓,而今遲來的不適湧了上來。呼吸愈發不暢,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他自知狀態不好,偏偏又不想爽約。
望月澤強撐著想找台自動販賣機,意識卻已然遊離——
整個世界像是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剪影,又像是能將人吞噬的漩渦。
他在轉角處費力地撐住了牆壁,整個人幾乎順著滑坐下去。
周遭的聲音變得虛無,意識離他而去前,他抓著手機,撥通了緊急聯係人的電話——
降穀零的話,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吧。
……他在醫療器械的冰冷碰撞聲中蘇醒。
睜開眼時,聽到了不甚熟悉的聲音:“哦你終於醒了。”
堂本抱著雙臂,吊兒郎當地看著他。
“謝謝。”望月澤很客氣,目光在周遭徘徊。
降穀零從房間的陰翳處站起,堂本自覺地退了出去。
診療室隻剩下他們兩人,望月澤輕聲開口:“抱歉。”
降穀零的麵色沒有絲毫緩和:“你低血糖發作,剛剛堂本給你輸了葡萄糖,另外包紮了外傷,沒做彆的。”
想起第一次被抽了兩管血,望月澤差點笑了。
他的笑卻似乎惹惱了降穀零,降穀零將手中的便利店袋子往桌上一拍:“還笑?你知不知道低血糖也是會出事的,如果你摔倒後一直沒人發現,或者頭撞到哪裡,你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望月澤不會知道,他循著巷子找到人時,看到他無聲無息地靠坐在牆邊,頭無力地歪在一側,究竟是什麼心情。
降穀零的心臟險些停跳。
望月澤自知理虧,聲音也弱了幾分:“之前也沒這種事……”
降穀零給他塞了一杯熱紅糖水,看他喝完才默然鬆了口氣。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定定地和他對視,平靜開口:“還有,你的緊急聯係人為什麼是我?”
空氣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