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疲憊沮喪不堪。之前義軍每到一處城池,官府聞風逃竄,百姓歸順,富戶搶劫乾淨,那時感覺造反是何等威風!何等輕鬆!
這一次,眾人才第一次感到,造反為何是搏命買賣!
真正朝廷官軍,何等可怕!
劉縯他們已成驚弓之鳥,官軍停止追擊後,他們仍不敢停留,又往前跑了十幾裡,直到後夜,眾人再也跑不動,劉縯才命停下歇息。
雖然停下,但無人能夠真的睡著。殘餘幾百人都疲憊或趴或坐在地上,到處都是受傷□□聲與悲痛哭聲!
劉縯靠在一棵樹乾坐下,看著滿天星鬥,再看自己手下這些殘兵敗將!
半年後稱帝?!……哈哈哈哈!
轉瞬間自己覺得天下唾手可得!甚至自己真做了皇帝,也未可知!
轉瞬間自己卻落敗至此!命運起伏直如驚濤駭浪!
劉縯一直覺得自己是虎狼性格!吃人肉的!天不怕地不怕!天地都是老子的!
但這一日,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可怕!
劉縯歎了一口氣,抹了一下眼角,竟然自己有了淚痕!
劉縯轉頭去看劉秀,看到劉秀與樊曄,走到已經醒轉過來鄧晨身旁,給車上劉元和三個侄女磕頭。
鄧晨下車,也跪在劉秀身旁,給妻子女兒跪下,痛哭不止。
劉縯閉眼隨便算算,走散與被殺兵士不算,隻是劉家宗親,最少就死了一大半接近百人!
今日這一場敗仗!接下來怎辦?!
天大地大!官府追殺,其他義軍排擠!自己竟找不到容身之所!
這時劉秀和樊曄向劉縯走了過來。
劉縯擦了一下眼淚。
劉秀和樊曄也都哭過。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未經曆過這等慘敗!
劉秀坐下,道:“大哥。”
“鄧晨怎樣?”
樊曄歎了一口氣道:“死了妻兒,還能怎樣。“
劉縯道:“可惜二弟劉仲被塌了的營帳埋了,屍首都撿不回來!”
三人無語。
劉秀道:“大哥!我已經派人去打探,再往前走一些,我們就要碰到王鳳隊伍了!“
劉縯冷哼一聲,道:“這下王鳳可趁了心意!我們一敗塗地,他可隨意處置我們了!”
劉秀道:“我們原來勢大,王鳳欲除掉我們而後快!但現在我們隻剩這些殘兵敗將!他反倒不會再將我們當成威脅!我們投奔王鳳,倒不用擔心遭他黑手。”
劉縯苦笑道:“正是如此。好吧,明日我們就去投他。”
劉秀道:“但以我想法,雖然王鳳近在眼前,但我們還有彆的更好選擇!”
劉縯眉頭一皺,問道:“更好選擇?還有哪支隊伍?”
劉秀道:“王鳳死敵,王常!“
劉縯眉頭皺起,道:“投王常?我們隻剩這些人馬,投王常,王常就能重視我們?“
“大哥!你雖然隊伍打散了,但你在這帶號召力還在,對他們兩方來說,都還有可用之處!王常和王鳳兩人不和,兩人對比,王鳳勢大,我們投奔王鳳,隻是錦上添花。但投奔王常,可增加王常與王鳳抗衡籌碼,王常能更重視我們!”
樊曄在旁說道:“可我們舍近求遠,再遭官軍追殺怎辦?!”
劉秀道:“有這可能,但官軍估計我們會去投奔王鳳,想不到我們會突然南下。”
劉縯道:“三弟,你是說賭一鋪?”
劉秀道:“賭贏了,我們還有東山再起機會!真跟了王鳳,我們也不過就是第二個李軼李通罷了。”
劉縯沉吟良久,突然惡狠狠道:“好!我們就賭一鋪!”
第二日天一亮,劉縯就命眾人開拔南下,同時讓人去聯絡王常。
王鳳已經接到劉縯大敗消息,吃了一驚,摸不清朝廷征剿反賊軍隊虛實,不敢再往前進軍,王鳳命人在宛城西麵駐紮,想要等待劉縯殘軍回來,再問問劉縯情況。
王鳳已經打定主意,劉縯大敗後,隻能寄人籬下,一蹶不振!但這人在南陽一帶名聲頗大,極有號召力,對自己還有極大價值。這一次他來,王鳳雖不會給他掌兵實權,但還是會好好待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他百般防備。
另外劉縯那個弟弟劉秀,智謀出眾,算無遺策!王鳳需要謀士輔佐自己!隻要這個劉秀真心擁佐自己,王鳳準備重用劉秀!
王鳳覺得自己一片赤誠,要真心待劉氏兄弟,自己焦急左等右等,直等到第二日太陽落山,也未等到劉縯出現,隻收攏了一些打散的兵士。
這時王鳳派出尋找劉縯的探子來報。
“怎樣?可找到劉縯了?他是死是活?為何到現在也不現身?!“
“大哥!劉縯還活著!昨日他一路往我們這邊逃來!但今日一早,突然轉向南進發!“
“向南?南麵有什麼?!他為何不來投我?!“
“大哥!你那兄弟王常帶著下江兵,也到了宛城附近,正在我們南麵!劉縯劉秀兩兄弟!是去投王常去了!”
王鳳先是大驚,之後怒極!拍按而起道:“什麼?!投奔王常!”
王鳳站在原地,雙眼圓睜想了很久,突然大吼一聲,將自己身旁桌子,一把拽倒在地上!
“這劉氏兄弟!忘恩負義!我王鳳!絕不饒了他們!”
劉縯劉秀又走了一日!到了王常駐營地方。
王常早已知道劉縯大敗,但看到劉縯隊伍如此潦倒破敗,仍然大吃一驚!
王常和二大哥張卬(ang,三聲)出營帳迎接劉縯劉秀。
這王常四十多歲,出乎意料長得並不象山野流民出身,反倒有些讀書人氣質。
張卬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個直爽性子。
劉縯遠遠率族人跪地拜謝王常。
張卬看劉縯隊伍殘破,對劉縯立時看得輕了。
但王常十分重視劉縯,連忙跑上前將劉縯扶起。
劉縯看王常隊伍整齊劃一,訓練有素,並不次於王鳳新市軍。
劉縯此時已知帶兵絕非易事,對王常王鳳心內都多了一份敬重。
王常邀劉縯劉秀等人入營帳,之後大擺宴席招待劉縯劉秀等人,又給劉縯殘兵安排吃食。
劉縯在酒宴上,按照劉秀之前建議,說自己日後,願在王常麾下,輔佐王常。
王常卻未像劉秀之前預料一樣,對劉縯說話有何熱烈反應。
王常反倒淡淡說道:“這天下是你們劉姓天下,我王常造反,也是想要恢複漢室倫常。輔佐這種大逆之詞,劉兄休要再用!否則彆人會以為我王常,有不臣野心。”
劉縯劉秀都摸不清這王常說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都不知如何接話,有些尷尬。
眾人閒話了劉縯兵敗事情,王常對劉秀道:“劉秀兄弟!”
劉秀聞言,立即起身抱拳作揖,道:“王大哥!”
王常笑道:“我王常雖剛到這南陽左近,但已經聽聞劉秀兄弟智鬥李軼李通,智殺縣尉事跡。”
劉秀再抱拳道:“王大哥,我那都是陰謀小計,並非正路。王大哥謬讚了!”
王常道:“誒!我們這些義軍,都是種地趕車出身,要說找個把力大善戰之人,那是容易,但要找出個善於出謀劃策之人,那就是大大難事!劉兄弟謀略出眾,正是我們急需之人。”
劉秀再抱拳尷尬笑了笑。
王常道:“劉兄弟!本來我來這裡,是想我們下江兵,和你們舂陵軍,還有王鳳新市軍三股隊伍一起攻打這宛城。但現在情勢,你說我們是繼續攻打宛城,還是另尋他途?”
劉秀道:“王大哥!昨日我們舂陵軍雖然慘敗!但我估算官兵人數,應該有三四千人,王鳳新市軍有一萬三千多人。”
王常道:“我有一萬人馬。”
“王大哥!那就是有兩萬人馬,數倍於官軍!宛城城內銀糧,可做兵源的百姓都十分充足!我們不借機攻下宛城,日後再找機會!實在可惜!”
王常沉吟一陣,皺眉道:“我也想過,不是突然天降大霧!你們怎麼可能在小長安那裡,就被官軍打到如此大敗!其實攻下宛城,我覺不是難事。隻是……”
劉秀立即接道:“隻是王大哥擔心你和王鳳連手,攻下宛城後,王鳳要是突然和你翻臉!王鳳人多,可能要吃大虧!”
王常冷笑道:“我和王鳳本來也算兄弟!但這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不好相與。這擔心,並不多餘!”
劉秀道:“王大哥!我到有一個辦法!可解此局!”
王常道:“什麼辦法?”
劉秀道:“兩隻義軍,可能內訌,那我們不妨再引來一支義軍,三足鼎立,可保微妙平衡,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王常冷笑道:“劉兄弟說的,本來就是你計劃吧?三足鼎立,本來這第三足,不正是你舂陵軍嗎?”
劉縯和劉秀聽到這裡,均閉口不言。
王常歎了一口氣道:“對不住了二位劉兄弟,我王常說這話,並無惡意。那劉秀兄弟你說,你們舂陵軍打散後,還有哪支隊伍,能補上這缺掉的一隻腳來?!“
劉秀道:“這附近除王鳳新市軍,與王大哥您下江兵外,還能與你們匹敵的隊伍,就是陳牧領導的平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