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壓彎了冷杉的枝條,兩道身影在林間疾速穿梭,在鬆軟的粉雪上留下兩道漂亮的弧線。
鬆息半陷在雪堆裡,她想要縮起身子睡得暖和一點,努力半天卻隻動了動手指。
將就這樣睡吧。
可耳邊好吵,誰在拍她?
她用儘全力隙開眼睛,白茫茫一片。
“聽得到我說話嗎?”
這聲音好熟悉。
一個影子投下擋住了些光。
這張臉,她認識,是……
頭痛欲裂。
“寧雨行!你快來看看,她又要暈過去了。”
寧……雨行?
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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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裡,生命監控儀器的嗶嗶聲冰冷又絕望。
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打破了死寂。
“醫生,醫生!她動了!”
鬆息抬起眼皮,三張臉映入眼裡。
醫生做了幾個檢查,“隻要醒過來就沒什麼問題了,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謝謝醫生,謝謝!”
兩天後,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捏了捏臉上的膠原蛋白。
她二十二歲時的臉,還真是稚嫩。
重返青春,彆人求之不得的事情,隻讓她疲憊又無措。
她穿越到古代過了整整七年,回來後,身體回到了穿越前的樣子,這個世界的時間隻短暫地過了幾個小時,好像她穿越到古代七年根本不存在一樣。
可七年太久,久到她都快忘記自己穿越前在做什麼了。
“鬆息,收拾好了嗎?”
“你不是跟媽媽說你去滑雪嗎?你怎麼穿這種衣服滑雪?”
她從衛生間出來,拿過古裝疊起來,也解釋不清,“我不太記得了。”
“也是,醫生說你可能有暫時性失憶。”
“幸好有人發現你了,不然……”
她頓了一下,“媽,那個人你見過嗎?”
“沒,雪場工作人員說他把你送上救護車就走了,也不知道名字,留的電話也聯係不上。”
她看著手上的衣服走了神。
“走吧鬆息,你爸在樓下等了。”
她靠著車窗,城市的車水馬龍在她眼裡匆匆掠過。
不過七年,現代城市竟變得有些陌生。
如果不是那些記憶曆曆在目,她真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可有一件事,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她失去意識前好像看到了蘇墨啟,她在古代的生意合夥人,但她更在意那個被叫作“寧雨行”的人。
寧擎,字擎,名雨行,她古代戰死的未婚夫。
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嗎?
頭又開始疼了。
她閉上眼,不再去想。
-
五年後。
她在新家的客廳裡整理紙箱,寵物醫院來了電話,她放下手裡的事情開車去醫院接泰山。
泰山還沒見到她,聞著味兒就哼唧起來。
半歲多大的伯恩山犬,一路跟著她從瑞士飛回來,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飛行帶來的焦慮,剛回家精神不振了好幾天,好在檢查後沒什麼大礙。
她帶泰山回家,電梯裡麵有兩個人,她拉住想進去的泰山,等下一趟。
泰山體型不小,本是溫順粘人的嚶嚶怪,還是常被人誤以為是凶神惡煞的大花狗。
也不知道對麵的鄰居以後會不會介意。
她一開始本想去打個招呼,畢竟這一梯兩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搬來一周多,也沒聽到過對門的動靜。
沒人住倒是更好。
耳機裡的音樂斷了,是元赫打來的電話。
元赫是她在瑞士同專業的學長,也是Anti-Gravity雪具品牌的創始人。
AG剛創兩年,主打單板雪板,固定器和雪靴,憑著黑科技的設計不過一年就在國內市場打響了名聲。現在又提出了賽博雪具的概念,利用雪具實時記錄運動數據並評估運動表現,監測衝撞和體征數據預測運動損傷,短時間內又拿下不少投資。
賽博雪具的概念還在研發階段,元赫一人忙不過來,聽說她考慮要回國立馬邀請她來助陣。
鬆息也是因此下定決心放棄讀了兩年的博士回國,她不想搞學術了,也不想呆在國外了。
元赫:“Kie,後天公司有個小聚餐,你要不要來見見同事?幾個小孩聽說你回國了,吵著想見新來的總監。”
鬆息確認了一下日程表,後天是周五,“行,我後天沒事,你把地點時間發給我。”
“好。最近在做什麼?”
“什麼也沒做。”
“也是,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再過一周就有的你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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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灘酒吧,服務生把幾大杯德啤放在桌上,又把一杯冰水放在鬆息麵前。
元赫舉起杯子,“來,歡迎Kie加入我們Anti-Gravity。”
幾人一大口啤酒下肚,爽地歎了口氣。
“鬆息姐,你就喝這個?”
“我不喝酒。”鬆息挑了根薯條送進嘴裡,“叫鬆息就好。”
“老大為什麼一直叫你Kie啊。”
“她在瑞士一直想用中文名,實驗室那些老外舌頭打不轉,後來知道她名字有個‘鬆’字,就乾脆叫她Kiefer了。你們幾個就彆跟著我叫了。”
“鬆息。”
鬆息嘴裡還吃著薯條,“嗯?”
“你有男朋友嗎?”
“你他媽,矜持點行不行?是人嗎你。”
“媽的,我問問怎麼了。”
鬆息笑了笑,回道:“沒有。”
今天見的同事都是AG技術部門研發組的,她雖說掛了個技術總監的頭銜,手下也不過十幾人,幾乎全是男生,都是國內名校高材生。
這幾個人比她想象中活潑了許多,不太符合技術男的刻板印象。
“也是,在ETZ哪有時間談戀愛。”
“老大,你跟鬆息認識這麼久,就沒對人家有過意思?”
元赫看了鬆息一眼,“哪國的帥哥Kie沒見過,我就不參與競爭了。”
鬆息撇嘴一笑,“彆把我說的跟海王一樣。你才是,哪國的美女沒被你泡過。”
“快!快跟我們說說老大的風流史!”
她一句話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元赫身上。
一杯冰水喝完,她準備回去了。
“才八點你就要走?”
“要回去遛狗。”
“那我送你。”
“你滾遠點,我來送。”
元赫打斷了爭風吃醋的幾人:“你們幾個彆忘了Kie是你們的上司好嗎?彆一個個吊兒郎當丟人現眼的。”
鬆息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我開車來了,下周公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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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會議室,鬆息和元赫討論跟進賽博係列產品的研發測試計劃。
她花了半月,幾乎每天加班,把好幾個項目理順了,現在已經完全接手研發組的工作了。
“這周什麼時候方便?帶你去見個投資人,之後賽博的測試也是跟他那邊的雪場合作。”
鬆息收拾著手上的資料,“周五下班後?”
“那我跟那邊約一下。”
她看了眼手表,五點,“我下班了。”
元赫也看了眼手表,“好,時間約好我通知你。”
她在車裡看到媽媽發來的消息順手給她回了個電話。
“鬆息,這麼早就下班啦?”
“對啊。”
“這麼早你老板不說你?”
“他在瑞士呆的時間比我還久,早就習慣那邊的工作製度了。”
“怪不得你不去你爸給你找的國企。媽想跟你說個事,你花姨聽說你回國了想請你吃飯。”
“好啊,你們……”
“花姨朋友的兒子原來也在歐洲那邊留學,年紀跟你差不多,比你早兩年回來,你們見個麵交流一下。”
鬆息輕輕一笑,“交流學術嗎?”
“唉呀,明明知道媽什麼意思。媽也不是催你,就是你剛回來多交交朋友,也多跟你大學的同學聚一聚,有不錯的男生就試試看。”
“媽,我這年齡,同學要麼是結婚了要麼是有結婚對象了。”
“也是,所以才讓你多交些朋友嘛。你這幾年蹲在外麵,也不見你說哪個同學……”
“知道啦,你讓花姨聯係我就行,我開車了。”
鬆息到家看到對麵鄰居門口放了好幾個紙箱。
她換了身衣服帶泰山出門散步,回來時對麵門口的紙箱已經不見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敲門打招呼。
回來一個多月,也適應了國內的生活節奏,專程跟鄰居打招呼好像會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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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班後,她先回家喂了泰山吃飯才開車去餐廳赴約。
她把車停好,看到元赫兩分鐘前發來的消息:投資人有事來不了了,來的是我們以後的滑雪顧問。
她跟在服務生後麵,元赫遠遠向她揮了揮手。
元赫對麵坐的應該就是滑雪顧問,她看著那個背影,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元赫:“介紹一下,長鬆息,我們的技術總監,叫鬆息就好。”
男人站起身,接近一米九的個子,寬肩窄腰,白色襯衫被他撐得立體有型。
他伸出手,襯衫袖口隨意挽到手肘,小麥色的手臂青筋微微凸起,肌肉結實流暢,手腕上戴了一款黑色的運動手表,“你好,鬆息。”
元赫又介紹道:“寧雨行,我們以後的滑雪顧問,跟著我叫雨行就好。”
“Kie?”
元赫輕輕碰了碰鬆息,她才抬起頭握上那隻有力的大手,“你好,寧顧問。”
寧雨行挑了挑眉,改口道:“你好,長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