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貴妃派我們來殺你,但我已棄暗投明,殺人是不好的。”說到後半句,阿林加重了語氣,“要不是她以家人性命相要,我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聽到“貴妃”二字,傅衍景的目光一沉,但麵上卻不為所動,隻是靜靜聽著,聽著這早已聽過好幾遍的措辭,他的眼神中,仿佛帶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常言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林在傅衍景旁邊坐下,雙腿一伸,手掌撐地,繼續念叨,“或許放下會……”
話未畢,阿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地上,他捂著自己脖頸上的創口,空氣在瞬間變得稀薄沉重,不可置信的地看著傅衍景,鮮血從頸部噴出,紅色液體濺到了傅衍景的臉上,即使是被濺到後眨了眨眼,傅衍景的神色未變,不曾留一絲目光給他。
那是溫暖的,和昨夜的火光一樣,與每個死在他手下的人一樣,並無不同。
“行凶者仍握著刀,反倒勸我放下劍,是何道理?”傅衍景擦拭著手中的刀,語氣中滿是殺人後的冷漠,像一麵無情的牆壁,沒有一絲情緒。
傅衍景等身旁之人沒有了氣息,才慢慢揭下對方的麵具,他看著阿林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從未見過,不是他,除了都有顆鼻尖痣,總有人裝成他,沒一個是他。
他衣物擦掉臉上和手上的血,隨手將衣服扔到阿林的頸間,頸間流了許多鮮血,吃剩的果子也被浸泡在血泊之中。
【宿主,很遺憾地告訴你任務失敗。】阿林還沒從死亡中緩過神來,係統的聲音就已響起,通知他任務失敗。
“這很難不失敗吧。”
【可是宿主,任務還要繼續捏。】
“哈?不是失敗了嗎?”
【遊戲輸了也能重開的…】為防止阿林作死,係統補充道【消極怠工的不算。】
“行,是我大意了,重開吧。”
【請宿主做好準備,即將為您安排新的身份。】
*
朱紅的桌案上,堆砌著琳琅滿目的書籍,清風透過半開的窗戶,吹散了室內的沉悶,也打破了隔絕蟬鳴聲的屏障,屋外歡鬨的夏蟬叫囂著,仿佛在為這熾熱的季節高歌。
在這書海的角落,趴在書堆旁的徐臨渙被驚醒,陌生的地方讓他警覺起來,屋中隻有他一人,寂靜得仿佛可以聽見時間的流逝,門外響起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徐先生,時辰到了。”
【宿主,你如今的身份是徐少師,越國皇子們的先生,同時也是貴妃派來折磨傅衍景的炮灰,宿主爭取這次活得久一點。】
他努力回想書中的內容,試圖找到線索,書中徐臨渙在貴妃的指示下,可沒少做壞事,傅衍景的黑化,他也是出了不少力,想到這裡,他不禁感到難受,這是什麼地獄開局啊!
“發展到哪了?”他詢問係統,試圖了解當前的情況。
【徐臨渙昨夜罰了傅衍景抄書,但昨夜五皇子派人打了傅衍景,他受了傷根本寫不了,徐臨渙更是打了戒尺。】
後續就是徐臨渙以傅衍景不服管教、不敬師長罰跪傅衍景,即便傅衍景完成了抄寫,徐臨渙依舊挑刺。
“傅衍景那麼厲害的人,竟然不反抗?”
【宿主,現在是刺殺的三年前。】
三年前?十幾歲的傅衍景?看書時並未仔細留意反派的故事線,就未想起這是三年前,正是他性格形成的關鍵期,這個時候的傅衍景差點就死了呀,當時評論區還有好多人叫作者太太筆下留情。
“也就是說,這個時間點我就不容易死了。”徐臨渙麵帶笑意,總算有了一點希望了,“而且他需要保護,我也更好開展工作了。”
【也可以這麼說…宿主,原主的學識記憶馬上融合,請宿主做好準備。】
徐臨渙因著與貴妃母族有舊,得了貴妃不少的好處,便跟著貴妃作惡,這個時候貴妃還未對傅衍景下死手,最多隻是指使徐臨渙養廢傅衍景,宮中之人見風使舵,誰也不敢冒著得罪貴妃的風險,去幫助傅衍景。
還未跨進書堂便聽得吵鬨之聲:“六弟,徐先生罰你抄的書沒抄完,被打了戒尺,疼不疼啊?”
五皇子傅遜叉著腰,擋在傅衍景身前,他嘴上雖是關心,臉上全是嘲諷,身旁兩三個宮人也圍著傅衍景,傅遜被貴妃照顧的極好,身形比同齡人壯了許多,站在瘦弱的傅衍景麵前更是如銅牆鐵壁般。
傅衍景忍著身上巨痛,昨夜他的右手已掛了傷,握筆不成問題,隻是速度很慢,徹夜不眠也抄不完,他不明白,不明白先生根本不聽他的解釋。
“怎麼不說話?啞巴了?”見傅衍景不出聲,傅遜更加咄咄逼人,推搡著傅衍景,宮人們也跟著自家主子,隨聲附和。
“咚!”
傅衍景被推倒在地,身體與地麵碰撞發出不小的聲音,他勉強用手掌緩衝撞擊,徐臨渙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差一點便接住了他。
宮人們見先生來了,趕緊退出書堂,傅遜狠狠地瞪了傅衍景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先生好。”眾人恭敬地行禮。
徐臨渙並未理會他們,他扶起地上的傅衍景,半蹲著拍去少年身上的灰塵,笑著說:“六殿下,快去坐好吧。”
“先生,六弟並未抄完,若是這麼輕輕揭過,他又怎能懂得刻苦讀書的道理。”傅遜見徐臨渙不打算處罰傅衍景,不由得著急起來。
“五殿下,先前已用戒尺懲罰過,想來六殿下已然明白。倒是殿下您,可知自己錯在何處?”徐臨渙慢悠悠地走到自己書案旁,掀袍坐下。
傅遜拱手答道:“還請先生明示。”
【宿主,彆忘了你現在是貴妃的人。】
差點忘了這茬。
“殿下錯一,時辰已至,未坐定等候。”
徐臨渙拿起桌上的《史記》,捧在手中,對傅遜說:“殿下錯二,不曾溫書。”
傅遜反駁道:“徐先生,學生不似六弟那般愚鈍頑劣,書向來不必溫習。”
徐臨渙內心苦笑,傅衍景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太史公曾寫下兄友弟恭,殿下剛才是在做什麼呢?”指尖輕輕敲擊著書案,徐臨渙想的是自己一個半吊子,裝裝樣子不知道能不能唬住他們。
傅遜的手指輕撓著自己的掌心,吞吞吐吐:“六弟頂撞先生,作為兄長,我叫他以後好好尊敬先生。”
“殿下,臣自是全部瞧見了,煩請殿下領著那幾位宮人,向六殿下賠禮道歉。”傅衍景聽到這話,不禁抬頭望向上方的人,依然是那個少師大人,並無異常,今日不知哪裡出了問題,竟幫著自己說話。
“我向他道歉?”傅遜不可置信的重複徐臨渙的話,“絕對不可能,哥哥教訓弟弟是天經地義的,就算鬨到父皇那裡,我也沒有錯。”
【宿主,不可過多乾預其他角色行為。】
係統的警告聲宣示著自己目前能做的還是太少了。
傅遜臉色微紅想來是正如他所說那樣,不會道歉,徐臨渙隻好暫時支走傅衍景:
“六殿下,既然你的課業並未完成,那便先去後院書房完成吧,今日的課不必聽了。”
原書中徐臨渙讓傅衍景在院子裡跪著,烈日炎炎下,傅衍景的傷口愈發紅腫,右手更是潰爛了,好長一段時間都被罰不許聽課,如今先叫傅衍景去後院躲避,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今日,我們講授的是……”
傅衍景提起自己的書匣,布袋勒得右手火辣辣地疼,他忍著痛往後院走,後院是徐臨渙午休的地方,等午後結束課業,徐臨渙才出宮,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待在尚書堂的後院。
院中有一棵桃樹,桃子已經所剩無幾,想必是被宮人們采摘了,蟬鳴聲為寧靜空曠的院子添了一絲生氣,傅衍景並未多做停留,推開房門走進去。
房中陳設簡單,一個桌案,一個書架,一個床榻,屏風將床榻和桌案分隔開,傅衍景放下書匣,取出所需之物,端正地坐在桌案前,靜靜地抄寫,日中光線愈發亮起來,少年一刻也不敢懈怠。
窗外,蟬鳴如織,雖吵鬨但不刺耳,日光透過窗柩,斑駁地灑在書頁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傅衍景的額頭,因傷口疼痛而布滿細密的汗珠,但他仿佛置若罔聞,隻是埋頭抄書,筆尖在紙上飛舞,留下筆力不足但還算整齊的字跡。
時間在這寂靜中緩慢流逝,傅衍景卻隨著門外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而緊繃起來,難道是先生回來了?他心中一緊,手中的筆不覺停住放好,站起身來,點頭行禮,房門推開,映入眼簾的卻是宮人們端著午膳的身影。
“六殿下,請用膳。”宮人們恭敬地將午膳放在桌案上,隨後退出。
傅衍景心中古怪,平日裡徐臨渙是縱容五哥他們欺負自己,更是直接將錯處都歸到自己身上,今日罰自己不許聽學,但又派人送來了午膳,這其中難道有什麼陰謀?他望著宮人離去的背影,心想莫不是飯菜有毒,但又隨即搖了搖頭,他們應該沒有這麼明目張膽。
傅衍景坐下來,開始慢慢用餐,眼前的飯菜看起來比自己以往吃的要新鮮許多,味道確實要好吃很多,他心中一動,這大概是宮人將徐先生的膳食送過來了。
院中一角,徐臨渙蹲在階梯旁,看起有些鬼鬼祟祟,送膳的宮人看著他奇怪的行為,忍不住出聲詢問:“徐大人,您蹲在這裡是做什麼?”
徐臨渙被打斷思緒,抬頭看見宮人關切的樣子,連忙打發宮人離開:“我在拉伸呢,你忙去吧。”
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掙紮,他知道傅衍景還沒有走上黑化之路,但終有一天他要一個人走上那條不歸路,而自己又將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什麼角色?
【宿主,再看也生不了花兒。】
徐臨渙一愣,隨機苦笑起來,是啊,自己在這裡糾結也沒有用,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係統,你說,既然他現在沒黑化,那就阻止他黑化不就好了。”
【宿主,不黑化劇情還怎麼進行啊,必須狗血,我這土狗愛看。】
徐臨渙皺了皺眉:"你確定不是在以公謀私。"
係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給出了任務:【宿主,當前任務幫助傅衍景得到皇帝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