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誰又能贏過青梅竹馬(1 / 1)

宋家雙姝 文禾十 4776 字 2024-05-04

院子中開了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姹紫嫣紅。

秋可扭著身子滿是不滿,“小姐,牧小姐求見。”

秋可被推開,一身海棠紅襦裙的牧欒華背著光站在門口,身子巋然不動,直視著她,“宋家小姐安好。”

一如既往的囂張,宋青垚坐在圈椅上看著她,明媚的五官此刻透露著張揚,那是受儘寵愛後的自信,是她素來向往的,有時候她很是羨慕牧欒華的,可她不是她,片刻後聽著外麵響起的哢嚓聲。

秋可轉身奔向院中,大喊著,“這是夫人的院子,你們豈可擅自動用,來人!”

宋青垚聽著秋可似乎被推搡在地,急切起身,牧欒華單腿站著擋在她麵前,伸出手擋住她,話語一聲聲帶著質問。

“全京城都曉得我愛海棠,表哥便在院裡種了滿院。”

“時移勢易,海棠卻依舊。”

“表哥自幼愛舞刀弄棒,我家便武學淵源。”

“你說,我和表哥這算什麼?”

宋青垚聽見秋可悶悶出聲,急於出門,便答的爽快,“自是天作之合。”

“千裡發狂,帶著表哥狂奔,是我和疾風攔下即將掉落懸崖的他們,表哥抱著我說若我腿斷了,此生他要當我的腿。”

千裡是那頭黃棕色馬。

宋青垚忽然不可自抑的笑了起來,想著若是他也掉下懸崖,想來是閻王爺給他和宋青鶯拉的紅線,等笑夠了,透過牧欒華看著院子中已光禿禿的,隻剩下海棠枝子隨風搖擺著,她想著前兩天他日日摘一朵,簪於她的鬢間,讚她香氣迷人,想來如今再無那樣的日子了。

牧欒華看著她笑的搖曳,滿眼詫異,帶著一群奴仆刹那間走的一乾二淨。

秋可奔進院中,鬢發散亂,眼裡帶著淚,滿是委屈,“小姐,她們太欺負人了。”

宋青垚此刻才止住笑意,拍了拍秋可身上沾染的泥土,看她沒有異樣,此刻才放心下來,想來那些奴仆還留著手勁。

秋可看著小姐不怒,側身一邊哭的歇斯底裡,惹得宋青垚好一陣哄。

晚間前院送來消息,護國將軍攜家眷拜訪,郡王妃身體不佳,可不用赴宴,宋青垚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看著擺在眼前的珍饈美食,拉著秋可坐下。

秋可嘴裡念叨主仆之分,不可僭越,不過被小姐拉著,掙紮不過,順便嘴裡被灌了口酒。

後來,她喊著讓小姐倒酒,說著酒醉的話。

“大小姐,牧小姐心懷鬼胎,我們要小心。”

“您還是回家找老爺夫人吧。”

“您現在跟二小姐似的,不聲不響要人命,不過二小姐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二小姐,饒命呀……”

宋青垚看著秋可哭哭笑笑,一會兒正義凜然,一會兒偷偷摸摸,隻是她沒想到最終在一個丫鬟心裡還落一個厲害。

這傻丫頭,她幾時要過人命,也就下毒而已,何至於讓她害怕如此。

月上柳梢,景若安也醉醺醺的回來,抱著妻子撒著嬌,“青垚,我難受。”

宋青垚抬手摸著額頭不燙。

“他們逼我,我難受。”

景若安把妻子的手放到嘴邊,“你這麼體弱,清清冷冷的,素來不爭不搶,我怕你受欺負。”

起先嗚嗚哭著,接著啜泣著睡著了。

男兒淚,情深邃。

安撫好兩人,宋青垚拎著酒壺,月下喝著酒,越喝越清醒,直到最後才羨慕起今晚兩個酒醉的人。

翌日,秋可抱著頭蹲在小姐腳邊。

宋青垚看著秋可難受的樣子,想來是第一次醉酒,心內好笑,把心內盤算許久的話問了出來,“秋可,可有看的上的人。”

秋可依舊昨日醉眼朦朧,抬起頭忽然不明白小姐此話何意。

宋青垚摸著她的發,覺得這個傻丫頭不該跟著她受罪。

在夏末秋初,秋可在小姐私院熱熱鬨鬨的出嫁了,淚眼婆娑,她的夫婿是自小青梅竹馬長大的人,等了秋可多年,主要秋可滿意,宋青垚便做主替她應下,三書六聘,一樣不差,還陪嫁了一套宅子,隻一個要求,給秋可單獨立一個戶頭。

對方答應的爽利,宋青垚便再也沒什麼擔心的了,想著秋可即使過不下去,依舊能活的很好,她也給秋可存了一張銀票,隻在出嫁前一晚偷偷給秋可說了,算是留的保障。

宋青垚此時才算孤身一人了。

護國將軍府嫡女牧欒華腿部留下跛疾,不吃不喝,老將軍在皇上麵前淚流滿麵,皇上不忍老將軍老年喪女,更不忍當初賜婚的女子。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普安郡王妃景宋青垚,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純粹,性行溫良,著冊封為端慧夫人,欽此。”

宋青垚麵色看不出異樣,挑剔不出差錯的端莊,“臣婦接旨。”

婆母滿意的點點頭,景若安陪著宣旨公公道謝。

宣旨公公對著他報喜,“懿旨已下,牧家小姐心想事成,咱家也祝郡王齊人之福了。”

他無措的望著她,宋青垚笑盈盈的看著他,無可指摘。

宣旨公公讚她不虧名門閨秀。

宋青垚坦然的接受,此刻想明白誰又能爭過青梅竹馬,宋青垚舉著聖旨回了院子,景若安不安上前,被婆母拉住。

“你想做什麼!”

“母親,我想...”

“她既然想明白,就無需費些口舌,你需要知曉應該做什麼!”

宋青垚把身後的爭執扔在風中,裹緊身上的衣服,此刻極其想念自己屋中的安寧,喘氣聲漸大夾雜著輕微的啜泣,仔細聽去,卻隻有大口的喘氣,隻有地上零星的濕意。

今年冬日無雪,隻有冷風呼和。

秋可挺著肚子回來看小姐,看著小姐纏綿病榻的樣子,情緒起伏極大。

“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還說哭就哭。”

秋可輕輕拉著小姐已瘦骨嶙峋的手,因屋子冷,皮膚泛著紅,“小姐,您跟著奴婢走吧。”

宋青垚覺得秋可依舊傻的可愛,當初是她用儘了手段才爭取到的,怎回的去呢。

“若不奴婢給老爺和夫人說吧,他們不會不救您的。”

宋青垚擔心她影響身子,點了點頭,反而她哭的越發難受,直到走時還紅腫著眼睛。

宋青垚看著秋可沒了影子,才把壓抑許久的咳嗽放出來,許久不能自抑,直到頭暈目眩才得以喘息,想著她早已沒了退路,她顫抖著手把湧出來的淚擦掉,想到原是後悔是如此滋味。

邊關蠻子冬日沒有糧食,突襲了兩座城,護國將軍掛帥出征。

冬至,雪忽如崩塌一樣,各地送來災情,朱雀大街鼓樓鐘聲九響。

刹時靜默。

“邊關急報,速速讓開!”

剛剛留頭的小丫鬟守著藥爐,給宋青垚說的儘興,以前她最討厭藥味,但現在是汲取藥爐中的這絲暖意。

門吱呀響起,景若安穿著墨色大氅,眼裡依舊清澈溫善,說出的話卻不帶著溫度,“青垚,我要走了。”

景若安看著自己的妻子,想著以前他見到她時也向往過的,可是他們的婚姻早就被諸多利益綁在了一起,絲毫允許不得真情的存在,“姨丈糧草斷絕,被蠻子圍困,我去救援。”

“你好好躺著吧,春天來了就能起身了。”他說完便急急起身離開了,她眼底泄露出來的真心灼燒的他不敢停留,冷風從大敞的門中灌了進來,藥爐上的火試圖掙紮,最終偃旗息鼓。

“還回來嗎?”

景若安走到門口聽著細若遊絲的聲音猛然怔住,回頭後看著圓眸中漏出的挽留,內心搖擺不定,似是想到什麼轉身離開了院子。

宋青垚念叨兩聲,“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王爺,邊關有消息送來...”

宋青垚看著依舊開著的門,雪依舊不停,把侍衛送來的消息壓的粉碎,她這身子算是敗給了雪,不虧是她當初花了千兩求來的藥。

有人進來,甜膩的海棠香,“我也要走了,來看看你。”

牧欒華看著宋青垚盯著她的腿,原地轉了兩圈,“表哥說要帶我去邊關的,以後天高地闊隻有我們兩個相依,再也不會有一個病懨懨的你了。”

宋青垚卻想著剛剛大婚時牧欒華在她麵前淚流滿麵,哭訴表哥不親近她。

她勸景若安,“木已成舟,便好好過日子吧。”

景若安摸著她冷冰冰的手,“就讓我堅持一段時間,算是彌補你的。”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更何況是虛假的深情,宋青垚沒再勸解。

宋青垚聽話體貼,善解人意,看不得他人哭。

宋青鶯最不相信眼淚,隻相信以毒攻毒。

“我們會有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會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策馬馳騁,奧,你不會有的。”

宋青垚看著此刻眼裡滿腹算計的牧欒華,想她挺聰明。

牧欒華早恨透了宋青垚死不掉的樣子,惡狠狠地附在她耳邊說道,“表哥早在大婚合巹酒裡就已下了斷子藥。”

宋青垚似是聽到笑話,在床上笑的人震顫,她原是沒想到他不但聰明且狠辣,此刻隻能承認自愧不如,轉眼安慰自己不過也隻是他先走了一步而已。

宋青垚誠懇恭賀,“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牧欒華此刻徹底被激怒,踢翻了宋青垚唯一的藥爐,失了平時的張揚和高傲,眼裡的恨意迸然而出,“宋青垚,我真的恨透了你,你從來不怒也不喜,也隻是一個被當做棋子的可憐蟲而已,何必這麼孤傲”。

宋青垚閉上眼不再言語。

他們一行人臨行前,宋青垚出了門。

景若安詫異問道,“身子好些了?”

宋青垚仰起依舊慘白的嘴唇,歇息片刻才回複,“太醫院的醫術確實精湛。”

牧欒華拉了拉他的衣角,“王爺,時辰已到,即刻出發吧。”

景若安張嘴無言,被牧欒華拉著上馬,宋青垚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便回了屋子,鎖了院子不再出門。

沒了主子,整個郡王府越發的熱鬨。

月餘後,普安郡王另立旗幟,討伐昏君。

外麵響起仆婦哭喊呼救,沒了幾日前的作威作福。

宋青垚送行那日著了冷風,病情越發嚴重,已起不了床了,她側頭看著依舊努力揮著扇子的小丫頭,汗珠閃著火苗,“後廚房有個破缸,裡麵有個暗道,快去逃吧。”

站在窗邊時,小丫頭回頭,“我帶你走吧。”

宋青垚搖搖頭,她走不了的,她得成為人質,畢竟郡王最愛他的夫人,天下皆知,她看著關閉的門窗,想著她也是個傻丫頭。

固然下一刻,門被撞開,身穿灰黑色衣甲的鐵翼軍,舉著明晃晃的刀闖了進來,“王妃,有請!”

錦被被掀開,提著她出了華麗尊貴的郡王府,雪涼冰冰,目之所及蒼茫一片,宋青垚心想多虧了他們,這也是三年中她唯一的冬日出門了。

她已無暇多想,因為她陷入了昏迷,刺骨抽血似的疼痛都未讓她張開眼。

氣若遊絲。

想來衙役第一次見將死未死之人,吊著口氣。

許久後,她堪堪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白淨書生,想著宋青鶯最不喜的就是小白臉。

可偏偏閻王爺臨死給配了對。

“郡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