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起下車,許青竹拿著自己的雨傘,段駱陽拿著酒店裡送的那把,下車後,也顧不得說話,加快腳步,朝小區門口走去。
雨勢突然加大,等他們走進單元門裡時,雨大的已經像有人拿著盆往下潑了。
許青竹歎口氣:“幸好讓你跟我下車了,要不然這麼大的雨,你在路上開車,我還真不放心。”
說完,她又對段駱陽柔和地笑了笑:“總之你先跟我上去吧,等雨小了再走。”
兩個人安安靜靜乘電梯上樓,到了家門口,許青竹伸出手指按開密碼鎖,段駱陽始終沒說話。
許青竹蹲在鞋櫃旁找拖鞋的時候,他就站在門邊,沉默地打量著整個房間。
這是一套很普通的三居室,客廳不算大,但是收拾得乾淨整潔,地板光可鑒人。
許青竹遞給他一雙拖鞋:“你穿這個吧,原本是給我爸準備的,但是他也沒有穿過,是新的。”
他接過來,換好後問:“你這兒沒有其他人來過嗎?”
許青竹聳聳肩,把包往鞋櫃上一扔,朝客廳走:“除了我爸媽來過幾次,沒有彆人來過。”
許青竹進臥室了,段駱陽站在客廳裡,聽著她在臥室翻找東西的聲音,隨後她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個吹風機,“你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吹一下。”
頓了頓,又說:“好像也不用脫衣服,直接穿著吹吧。”
段駱陽手已經放在上衣扣子上了,聞言,又垂下來。
許青竹對他擺擺手:“你過來。”
他跟著她走到插座前,插好後,許青竹打開吹風機,把他拉過來,給他吹肩膀上那一塊水漬。
段駱陽當天穿的是一件淺灰色的襯衫,材質原本就不吸水,很容易就吹乾了。
許青竹又低頭看他的褲腳。
她一開始沒有想太多,蹲下去,扯住他的褲腳就幫他吹,然而,抬起頭來想跟他說話的時候,卻突然覺得這個姿勢有點詭異。
這個角度……剛剛好……
段駱陽隻是安安靜靜低頭看她,手很輕地攥著拳頭。
許青竹猛然站起來,臉有些發燙,把吹風機塞進段駱陽手中:“那個,我腰有點不舒服,蹲著難受,你自己吹吧!”
說完,她轉身跑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她先是後背靠在門板上,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轉頭,看向一邊鏡子裡的自己。
臉有點紅,頭發濕了,亂糟糟的。
她咬唇看了一會兒,又默默洗了洗手。
一直等到客廳裡吹風機的聲音停下來後,她才拉開門走出去。
外邊雨還在下著。
雨勢很大,兩個人站在客廳,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片刻後,段駱陽把吹風機放在一邊的茶幾上,說:“我先走了。”
許青竹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腕,又馬上鬆開,“要不再等等吧,雨太大了,你路上不安全。”
段駱陽低頭看她:“方便嗎?”
許青竹點點頭,笑著說:“有什麼不方便的,老實說,要是其他男人,可能我就不會留了,不過是你的話就無所謂。”
她的意思是,反正他們高中時就認識,很熟悉,而且以前段駱陽也在她家蹭過飯留過宿,要比其他人更知根知底一些。
可是顯然段駱陽會錯了意思,他皺起眉頭,語氣稍顯冷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不是男人?”
許青竹被他冰冷的眼神盯著,頓時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擺擺手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段駱陽轉身朝門口走,換了鞋子,拉開門就走了。
許青竹傻愣愣呆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她回過神來,跑到陽台,趴在欄杆上朝下看,剛好看到段駱陽從單元門裡出來。
他連傘都沒打,就這樣淋著雨,往小區門口走。
許青竹覺得很是莫名其妙,到底是怎麼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聲,她有些睡不著覺。
拿出手機來看,乾乾淨淨的,沒有什麼消息。
點開段駱陽的對話框,她猶豫著,想要問他回到家沒有,打出來字卻又刪掉,再又打出來又刪掉。
過了一會兒,她乾脆把手機扔在一邊,不想再去管他了,這個時候,手機卻突然震動了一下。
點開,看到是段駱陽發過來的一條消息:還沒睡?
他怎麼會知道……
許青竹咬住下唇,回:馬上就睡了。
段駱陽:今天沒有生氣。
許青竹:哦,那你還走得那麼快。
段駱陽:有點悶。
許青竹:我家裡悶?下雨就這樣,不通風。
段駱陽頓了片刻,回道:不是指環境。
許青竹不知道該回什麼了。
段駱陽等了一會兒,又發過來一段語音,許青竹點開,是很低沉的聲音,“晚安。”
許青竹鬼使神差地把那句晚安放了好幾遍。
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她看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
說實話,自從開始工作後,她很少會失眠,畢竟每天要起那麼早,白天又跑上跑下這麼忙,晚上她基本上都是倒頭就睡,睡眠質量好的不得了。
可是自從遇到段駱陽後,她卻已經失眠了好幾次。
這也太奇怪了。
她歎一口氣,看著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天花板,開始數綿羊。
這方法似乎還真有點用,過了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他們又是一周沒見。
這一周天氣轉好,太陽出來了,氣溫飆升,周六早上,許青竹把那件襯衫洗乾淨收起來的時候,又想到了段駱陽。
中午出過飯,商雅蘭給她打電話時,她隨意地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李阿姨家的那個外甥嗎?”
商雅蘭當時正在做青團,離手機遠,聲音不太清楚:“陽陽啊?怎麼不記得,多好的孩子,聰明又漂亮。”
許青竹心跳得很快,又問:“他家是不是很有錢啊?”
商雅蘭不假思索地說:“是啊,有錢得很,可惜啊,這些有錢人,婚姻是真的一塌糊塗,兩口子外邊都有人,搶家產搶得那叫一個頭破血流,倒是還算有點良心,把陽陽先放到他小姨家了,免得他受刺激。”
這些事情許青竹倒是知道一點,那時候她爸媽也會聊天,提到過段駱陽的爸媽在打離婚官司。
“哎,”商雅蘭歎口氣,“你說,這種事兒,孩子能不受影響麼,我看陽陽那古怪性子,就是被他爹媽弄出來的,可憐啊,好好的聰明孩子,一天到晚陰沉沉的。”
許青竹隻是聽著,沒搭話。
商雅蘭問:“怎麼想起來問他的?”
許青竹清清嗓子,隨口瞎扯:“前些天看到個人有點像他,突然想起來了。”
“哦,”商雅蘭說,“那肯定不是他,陽陽當年可是被他媽接回首都了的,怎麼可能再回來咱們這兒?”
“是啊,”許青竹笑了笑,“他去了首都,怎麼還會回來……”
掛了電話,她的心情也沒好轉,總覺得悶悶的。
到了下午,葉明川約她晚上出去吃飯。
她隨便紮了個頭發就出門了。
吃完飯,葉明川提議去江邊綠道散散步,許青竹也沒什麼事,就點點頭說好。
江邊人不少,多數是情侶,畢竟這地方昏黃的路燈,古樸的欄杆,營造得氛圍挺浪漫。
往前走,看到一家咖啡館,在門口擺了很多小圓桌,桌上還放著台燈。
兩個人走進去,一人點一杯拿鐵,坐在室外吹晚風。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彼此沉默了一陣,葉明川問她:“你條件這麼好,怎麼還需要相親啊?”
許青竹笑了笑,低頭喝一口咖啡,語氣有些無奈:“圈子太小了,來來回回就那麼些人。”
葉明川歎口氣:“我也一樣。”
接下來,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吹著涼爽的晚風,沉默著看麵前來來回回的人。
葉明川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抬頭看天,“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地坐這麼久了。”
許青竹兩隻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托腮,“嗯,我也是。”
“偶爾像這樣坐著,不玩手機,放空下自己,也挺好的。”
許青竹轉頭看他,帶著點笑意:“我也覺得。”
葉明川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神,他坐直身子,嘴唇動了動,又撓撓頭,說:“許老師,你覺得我怎麼樣?”
許青竹看他一眼,點點頭:“挺好的。”
葉明川咬咬下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我不去見彆人了,我們……繼續見麵,好嗎?”
許青竹沉默了一會兒,葉明川趕緊說:“我隻是說一下我的想法,你可以不用著急回答的。”
他們又呆了一會兒,直到快走時,許青竹才說:“再繼續接觸接觸吧。”
葉明川笑著點頭:“好!”
段駱陽消失了很久。
那之後,葉明川幾乎每天都跟許青竹聊天。
他們偶爾也會在下班後一起吃頓飯。
許青竹以為段駱陽不會再來找她了,畢竟,他們確實太久沒見,也已經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了。
然而兩個星期後,段駱陽突然給她打了電話。
那天是周五,許青竹已經洗過了澡,正躺在床上刷視頻,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段駱陽三個字,她腦中很短暫的空白了一下。
“喂?”
“方便見麵嗎?”他的聲音很奇怪,有些含糊不清。
許青竹蹙眉:“你喝酒了?”
他很輕地說:“嗯,喝了一點。”